作者:胖咪子
◎苔藓◎
安娜觉得阿尔贝托最近有点奇怪, 有点不太正常,具体表现在……
仔细一想,具体表现, 那可就真的太多太多了。
比如, 小队的常规前进组合, 一般是阿尔贝托骑着追云者在前面探路, 安娜骑着彩虹走在后面。
阿尔贝托频繁回头看她,最开始的几次眼神都很闪烁,像是做错了什么事很心虚, 看了几眼以后就突然生气,用力瞪她一眼,还会伴随几声安娜听不见的“哼”。
偶尔安娜会隔空骂他几句, 阿尔贝托就更加生气了,他会一刻不停的制造口头矛盾, 直到安娜忍无可忍, 让彩虹追上追云者,两只鼹鼠并排行走时总是卿卿我我没有距离, 安娜就能趁势往阿尔贝托的后脑勺上狠狠拍上一巴掌——
阿尔贝托就安静了, 而且是有点心满意足的那种, 就像是他等的就是激怒安娜的这一刻。
安娜更觉得他脑子有问题。
不过通常情况下, 安娜都是懒得搭理他的。阿尔贝托屡次挑衅失败,会沮丧地垂下脑袋, 好像有点失魂落魄的。
总之就是一只很难懂的史莱姆。
倒是有一点, 安娜感觉还不错, 最近她和阿尔贝托的捕猎合作越来越合拍, 寻找食物不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今天, 他们抓到了一头巨兽, 像是鲸鱼和狮子的结合体。
一整个鲸鱼头是没有办法吃的,扔掉;尾巴的肉太少,也扔掉;内脏安娜嫌腥气,他自己吃……阿尔贝托将他和安娜喜欢食用的部分割下来,其余的随手扔在地上,无数生物蠢蠢欲动,不过也只敢在周围打转,等到阿尔贝托离开后才蜂拥而上抢夺。
阿尔贝托进食一向是很方便的,直接从胸膛处绽放出一朵巨大的银灰金属色食人花,一口吞下一整条狮子腿,连毛和骨头都不吐。
安娜一边朝彩虹快步跑去,一边回头朝阿尔贝托高喊警告道:“我要吃一条后腿!你敢碰我的后腿,我就回来揍你!”
一整条后腿她当然吃不下,只是她不想吃别人吃剩下的。
毕竟,在千篇一律的单调生活中,别致的微小快乐只能靠自己发掘。
安娜是去取调味料的。
自从捕猎越来越轻松开始,安娜就有更多余力,可以从“吃饱”进阶到“吃好”,老实说,直接吃烤肉,到底好不好吃全看天意,大多数时候都又腥气又没滋味,因此安娜开始尝试着自制的调味料,例如晒干的小海鱼磨成的粉,可以当作盐使用,还能顺便提鲜;还有一种浆果的果实,吃下去会感觉到舌头酥酥麻麻的,晒干后捏碎洒在食物上,可以给予单调的食材一些辛辣口感的调剂……
即使被阿尔贝托嘲笑过很多次,安娜还是没有改变这个习惯,并且调味料越收集越多。
这是在安娜所有繁琐复杂的贵族饮食习惯中,为数不多的残存了。
彩虹正在跟追云者嬉戏打闹,安娜把彩虹叫停,拍拍彩虹的背让她趴下,然后开始翻找挂在彩虹身体两侧的口袋,摸来摸去,小鱼干粉找不到了。
不应该呀,前几天才做好的最新一批,不可能全都吃完,难道她稀里糊涂的放错口袋了?
安娜觉得奇怪,把彩虹身上所有装东西的口袋都翻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安娜打开了挂在最里侧的一个小包,那是安娜专门用来放一些不常用的杂物的口袋,里面的东西都是抱着“说不定以后什么时候就有用了”的想法带上路的,果不其然,奔波了这么久,连口袋都没有打开过一次。
在一大堆没用的东西里面翻来翻去,小鱼干粉倒是没看见,手摸到口袋最底下时,指腹的触感好像有些不同,好像摸到了什么奇怪的叶子,或者是干掉的松针。
安娜一把扯出来,拿到眼前一看。
是一片干枯的……苔藓吗?
可能是当初装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掉进去的吧。
安娜没太在意,刚想随手扔掉,右手食指不知道戳到了哪个地方,突然,指尖传来一下尖锐的刺痛,就像被纺锤尖扎到。
“嘶——”
一滴鲜红的血液从指腹上冒了出来。
“你怎么了?”
阿尔贝托听见安娜呼痛,远远朝她喊道。
安娜甩了甩手,“我没事。”
到了时间海以后,她大伤没怎么受过,小伤反正是一直不断,刮伤撞上割伤咬伤,通常安娜都是用清水简单处理一下就算了,在这种地方生活嘛,也不能挑剔太多。
阿尔贝托一只手化成手刀,正在按照安娜的习惯将食物割成薄肉片,听见安娜惊呼,他立刻丢下手里的东西往这边走,边走边抱怨道:“没事你乱叫什么!吓我一跳。”
安娜快要被他烦死了,逆反心理强烈,插着腰就大喊起来:“我就叫!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就叫!啊啊啊啊啊啊——”
几只飞禽被她吓得从枝头扑棱棱飞了起来。
阿尔贝托抬头看了看天边的痕迹,冷笑道:“你看,三足鸟都被你吵走了!”
“被我吵走,你怎么不说它们是因为你来了才飞走的?”安娜比他笑得更冷,“我再吵还能有你吵?!”
阿尔贝托当然不服,“你等着,我让追云者和彩虹来评理!”
安娜在阿尔贝托面前,是那么轻易被挑起血性,拔腿就往鼹鼠怪物的方向走,“评理就评理,谁怕你啊!”
根本是下意识动作,安娜随手扔掉了手里的干苔藓,气势汹汹撸起袖子,打算和阿尔贝托好好吵一架。
阿尔贝托对动物很敏感,但他几乎不会注意到植物。
安娜和阿尔贝托两个人,你扯着我的衣领,我拽着你的衣袖,拉拉扯扯、推推搡搡,大吵特吵着,被试图劝架的彩虹和追云者两只鼹鼠簇拥着,队伍扭曲式前行。
在他们的身后,一个完全没有人注意到的落叶堆里,那片原本已经干枯发黄的苔藓,在汲取到安娜指尖滴下的那一滴鲜血之后,迅速伸展、饱满、复原,在照不到阳光的阴暗角落里,变成了一片深幽的暗绿色。
第94章
◎坦白◎
大树的树干是白色的, 树枝上挂着红色的树叶,有深紫色的浆果点缀在枝头。
安娜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树,拽住彩虹的缰绳, 停下来默默观赏。
“这种树的果实具有毒性。”阿尔贝托也停下来, 回过头, 一句话就将美景破坏到稀碎, “只是对人类而言。”
安娜知道这个幼稚鬼又在炫耀他的能力了,大声说好好好,“那你就多吃点, 毒死你!”
“你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尔贝托一翻身从追云者身上下来,疾步跑到安娜身旁讨要说法,“我是好心提醒你。”
安娜拽动缰绳, 牵着彩虹的脑袋转了一个半圈,把阿尔贝托强行挥开, “你挡到我欣赏风景了。”
阿尔贝托:“你!”
一只触手贴着彩虹的身体就爬了上去, 强迫安娜的脑袋转回来,盯着他看。
安娜用力甩动脑袋, “你烦不烦!我踹你了啊!”
无关鼠鼠彩虹又被迫开始“吱吱吱吱”劝架, 追云者赶紧过来护卫未婚妻, 骂人声和吱吱声重叠, 现场一片混乱。
这边正闹得不可开交,大树下一前一后来了两头像鹿又像马的动物, 灰白色的皮肤, 凸出的蓝色眼睛, 尾巴只有小小一个球, 上面稀疏支着几根灰色杂毛。
刚开始安娜还以为它们是在埋头吃草, 直到一头鹿马慢慢骑到另一头身上, 以某种较为匀速的频率开始运动,安娜才反应过来——
它们在繁衍后代。
安娜原本在激 | 情四射地跟阿尔贝托吵着架,吵着吵着,精神慢慢变得恍惚,视线中仿佛只剩下两头正在交 | 配的动物,其余的事物全都成为虚景和噪音,她专注地看着,看着,仿佛身体的其他部分都不存在了,世界也不存在了,她心中只剩下一个甚至可以称之为信念的想法——
繁衍真是一件十分美妙的事情,生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就在于繁衍……
“安娜!”
安娜被阿尔贝托的惊呼声一下惊醒。
“你刚才是睡着了?”
阿尔贝托双臂化为两条足肢,稳稳托住了她。
刚才安娜竟然像是沉浸在一场虚幻的梦境里,从彩虹背上摔了下来,幸好阿尔贝托抱住了她。
她这是怎么了?!
在安娜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阿尔贝托的足肢也感受到了一些异样的气息,曾经在安娜身上也短暂存在过类似的感觉,就像是被某种生物标记后的状态,雄性总是喜欢在雌性身上留下一些气息记号。
就连他们史莱姆,发 | 情时触手的顶端也会分泌出一种黏稠无味的液体,涂抹在希望对方被标记的身体部位上。
怪就怪在阿尔贝托从安娜身上没有察觉到来自任何动物留下的气味,他所能真切感知到的排斥仅仅是一种找不到来源的感觉,就像是打猎时误闯进了一个没有标识的领地,完全是本能在提醒他。
这种情况非常奇怪。
阿尔贝托心情很复杂,他想不清楚,如果安娜真的已经和别的生物匹配了,那他接下来该怎么做?
史莱姆族群没有一夫一妻的传统。只不过阿尔贝托的父母非常恩爱、彼此都是对方的唯一,父母忠贞热烈的爱情对阿尔贝托的人生观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他坚信自己也会与独一无二的伴侣相伴终身,甚至连坐骑都挑选是终身忠贞的鼹鼠怪物。
如果仅仅是要从别的雄性手中夺走一个雌性,那还不算什么,应该就跟平常捕猎没有太大区别。
真正让阿尔贝托感到为难的是别的事情——安娜不是一件随便可以抢夺的物体,她是一个具有主观意识的人类,她有她自己的判断、有她自己的喜好,就阿尔贝托对她的观察,安娜绝不是一个容易臣服的人,就算他把她抓起来、手脚都捆绑住,她也不可能就这样同意和他相伴余生。
就像之前那匹可恶的丑马出现在安娜面前,阿尔贝托气得都睡不着觉,也没有贸然痛下杀手,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其实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阿尔贝托不想因此被安娜讨厌。
不行,还是要问清楚。
阿尔贝托决定。
至少,要将这件事,以及背后的危险性,全部都告知她。
安娜听完阿尔贝托的话,沉思了一会儿,决定将自己的异样全都告诉阿尔贝托。
动物对于交 | 配行为的进行,往往没有人类的羞耻心理(其实有一些人类也没有这种羞耻心理),它们会当着天空和大地做这件事,偶尔会被安娜看见,她看着看着,就会发自内心地觉得很美好。
这种感觉……这整件事,都透露着古怪。
安娜清了清嗓子,“事先声明啊,我不是反对繁衍,只是……这种想法完全不像我了,我从来不是、未来也不可能是一个繁衍爱好者。”
如果她只想做一个没有自我的生育机器,那留在原来的世界轻轻松松做她的王妃岂不是更好,没有必要费尽周折到时间海世界来。
“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阿尔贝尔想了很久,郑重地叮嘱安娜道,“总之你要小心,察觉到哪里不对,一定要尽快告诉我。”
阿尔贝托在她面前难得严肃一次。
“好的。”所以安娜也慎重地回答他。
很不幸,只要安娜和阿尔贝托两个人凑在一起,场面就不可能正经超过两秒钟。
接下来的几分钟,是安娜从出生到现在最尴尬的时刻。
她不得不在阿尔贝托面前,坦诚她曾经想和他繁衍的重重计划。
安娜可以坦坦荡荡的对阿尔贝托叙述自己曾经疯魔了想要生育的诡异状态,但是,要让安娜当着阿尔贝托的面承认她曾经把他当作是未来孩子父亲的最佳人选,她感觉比让她就地吞一只苍蝇还要难受。
难受归难受,安娜的理智尚存,在一些潜在的危险面前,面子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
她将过去的一切,包括卑劣的部分,都对阿尔贝托和盘托出。
说完,安娜挺直腰背,打算一声不吭地承受住来自阿尔贝托的责骂。
然而,安娜只看见了一个完全变成石头的人。
上一篇:可恶!被她装到了
下一篇:我在单位带薪养花种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