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胖咪子
明明植物才是世界上最庞大的体系,仅仅因为大部分植物都只能扎根在同一个地方,既无法侵略动物,被动物侵略时也很难反抗,所以只能沉默的、被动的、无法改变的,待在原地,和植物同类争取那一丁点的阳光、土壤,以及稀薄的养分。
凭什么?
凭什么世界就该由动物主宰?
拉从安娜身上看见了苔藓的希望。尽管安娜本人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但她曾经被一种无法言说的巨大能量裹挟着传输穿越世界的边界,她的身体上还残存着巨大存在触碰过的能量,那样庞大的力量,靠近、追逐是本能,拉本能地被安娜吸引,可是它没有办法以自身魅力吸引安娜的注意力,所以它只能靠别的方法。
拉的表面会释放出一种可以迷惑人类心智的液体,一点一点蹭在她的皮肤上,安娜根本不会察觉到。
拉做不到改变安娜自身根深蒂固的想法,它只能一天天的,慢慢入侵安娜的理智,利用可以被利用的角落,蚕食她的思想。
短短几个月之间,安娜的转变非常大,超乎寻常的大。
最初的安娜默认女性的意义就在于生育,她渴望强大的伴侣和强大的子嗣,尽管这样的想法不是出自她的本心,她的心却被动且无知地承受着这样一片沉重的阴影。
这是最便于拉行动的一个阶段,它只需要慢慢强化她的这种想法,促使她为生育做好一切准备。
可是,就在一切就绪,红月来临,拉准备真正行动的那一天,安娜身边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个史莱姆王子。
拉一直待在安娜的行李包里,干燥的空气让它变得虚弱,中途还掉落了不少。
但这些对拉来说都不算什么。
真正令拉如临大敌的,慢慢的,慢慢的,安娜经历了很多事情,那个史莱姆王子改变了她的很多想法——或者应该说,不是史莱姆王子改变了她的想法,而是安娜内心深处的很多想法觉醒了,将拉长久以来努力种下的扭曲观念一一打破,安娜不再默认女性在生殖方面的弱势地位,打破了桎梏灵魂的枷锁。
拉找不到突破口,气急败坏,可是一年一度的红月即将来临,再不行动,又要再空等一年。拉在安娜的脑海里找到了爱情。
它从一开始就看中的繁衍对象,心中竟然对别的生物产生了爱情。
拉嫉妒得快要疯掉,却别无选择的,将它的野心混进她的爱情里,将繁衍的冲动植入她的梦境。
拉努力了那么久,只为了和安娜繁育出后代,也许,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可以拥有一种兼具动物和植物双重能量的强大后代,将所有可恶的动物屠戮殆尽,让植物重新掌控这个世界。
拉吸食安娜的血液作为养分,将产生的孢子体从伤口送回安娜的体内,她的身体就是一个天然的孢蒴,源源不断地为孢子提供营养。等到孢子体完全成熟,从她的体内萌发、生根,产生史无前例的伟大新株——
那,就是时间海崭新的未来。
*
苔藓的雄心壮志被碾碎在了阿尔贝托强壮的触手里。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安娜的?!你都对安娜做过些什么?!”愤怒的足肢疯狂地摇晃着苔藓,阿尔贝托怒吼道,“快说!”
安娜吃惊地问道:“你连苔藓说话都听得懂吗?”
不得不说,这时候安娜看向阿尔贝托的目光已经有几分崇拜了,他好像和很多生物都能交流。每次看到阿尔贝托和追云者无障碍沟通,安娜都觉得十分神奇。
“呃……”阿尔贝托从极度狂怒的状态中瞬间脱离,一根小触手有些尴尬地挠了下后脑勺,“不能。”
虽说时间海世界的生物千奇百怪,但动物和植物还是跨界太大了,阿尔贝托不懂植物的语言系统,对植物的了解也不够深刻,不然的话,他早就把这片妄图祸害安娜的烂菜叶子找出来大卸八块了。
为什么偏偏是苔藓?
阿尔贝托恨得牙痒痒,他怎么没早点想到会是植物呢?用触手拍得稀烂?再搅成汁液?
好像都不能根除。
史莱姆举着触手陷入了沉思,认真思考到底该怎么样处理苔藓才能让安娜更解气。
阿尔贝托愤怒,当事人安娜当然更生气,也不管苔藓到底能不能听懂,指着它就痛骂一通:“你这个卑劣的、可耻的、愚蠢的,呃……还有……我想想,还有……”
“这就想不出了?”阿尔贝托感觉有点不甘心,“那为什么你每次骂我的时候都有那么多词汇?”
“我想想啊……”安娜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在短暂的深思熟虑过后,她认真回答了阿尔贝托,“大概,是因为骂你的时候感情更加真挚?”
阿尔贝托目光阴森,“安娜,我记住你了。”
安娜曲起手肘用力戳了他一下,“谁怕你啊?!”
阿尔贝托威胁地放开了所有的足肢,“你再说一遍?”
无数触手在他身后张牙舞爪,背后是一轮暗红的血月,看上去确实有点恐怖。
只有安娜无所畏惧,叉着腰顶回去:“再说一百遍都没问题。”
“你敢!”阿尔贝托大声怒喝道。
毫无疑问的,安娜和阿尔贝托又吵起来了,骂战都不足以解决问题了,他们甚至开始互相推推搡搡(推搡过程中,阿尔贝托担心安娜触碰到苔藓,把捏住苔藓的那只触手伸到了平台以外的位置远远吊着,安娜也很小心地不往那边走过去半步)。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很谨慎,那些张狂的、不理智的、不必要的浓烈情绪,似乎都只留给对方而已。
被吊在平台外晃来晃去的拉从未受过如此大的耻辱,它对安娜是有感情的,它宁愿安娜用最强烈的情绪憎恨它、以最大的戒备心应对它,可是安娜和阿尔贝托都表现得像是从来没把它当一回事,压根就没有半点尊重大反派的精神。
拉声嘶力竭的呐喊和痛骂,反正安娜和阿尔贝托是听不见的,他们忙忙碌碌的,一边吵着架,一边什么都没耽误,在平台上就把火堆架了起来。
火堆的搭建无疑携带着阿尔贝托的私愤,是安娜有史以来见过最大的一个火堆了,燃烧的火焰将天空都照亮,连赤红的血月都显得黯然失色。
苔藓最怕的就是高温干燥的环境,当阿尔贝托举着他不怕火也不怕水的触手把苔藓拎进火堆时,安娜耳畔仿佛响彻着刺耳的尖啸,指尖刚刚结痂的伤口开始在隐隐作痛。
她和阿尔贝托分别认真检查了好几次手指上的伤口,确认没有被绿色汁液污染,保险起见还是挤掉了少量鲜血,用清水洗干净伤口,阿尔贝托拿来了一个不知道什么草药给她敷上,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安娜看着熊熊烈火里翻滚燃烧的苔藓,“哔哔啵啵”的不止是火焰跳动的声音,似乎还有一层黏黏糊糊的东西从她的灵魂上剥脱下来,她的心终于能够尽情呼吸,连人都变得轻盈起来。
啊,一切都结束了……
安娜闭上眼睛,畅快地呼吸着,彻底的自由像是得以具象化,在她的眼前呈现出一副不留遗憾的美满画卷。
她舒畅地笑着,转头对阿尔贝托轻快地说道:“好啦!看来事情结束了,我也该离开了。”
“……啊。”
阿尔贝托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第99章
◎冒险◎
阿尔贝托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就是要让安娜留在他身边。
可是越是着急,大脑越是一片空白,他仓促之下胡乱说道:“过几天, 有一对史莱姆新人……嗯, 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是结婚, 我们忙不过来, 你留下来帮忙。”
安娜当然没有意见,史莱姆帮她解决了苔藓怪物这么大的麻烦,如果她能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那也是应该的。
“好啊,没问题。”安娜爽快地答应了。
她在史莱姆领地多逗留了好几天。可是却没有任何事需要她做,史莱姆的婚礼比她参加过的任何一场婚礼都要随意。
安娜难免回想起她以前的那个世界, 为了她和克洛诺斯小王子的婚礼,整个王国上上下下准备了两三年, 仿佛不是为一对新人庆祝, 而是一场盛大的演出。
在这里,婚礼的性质很单纯, 没有看不到头的菜单, 没有花里胡哨的节目, 没有人准备礼物, 所有宾客只带着热情而来,只为一对有情人的结合分享快乐。
史莱姆们不太唱歌, 更喜欢跳舞。
婚礼上, 一大堆足肢疯狂摇摆的阵仗吓了安娜一跳。
史莱姆雌性不需要怀孕, 所以史莱姆们可以自行选择产生后代的时间和场合。
这对新人决定在婚礼的当晚诞下属于他们的爱的结晶。
是真正意义上的结晶。
月夜的草坪上, 一对新人虔诚地亲吻对方, 在所有宾客的见证下, 五彩缤纷的晶体升至半空之中,生命巨树伸出一根枝条,开出了一朵粉色的花朵,晶体飞入花瓣,花朵重新聚拢为花苞,将生命的晶体紧紧包裹。
“这就是孵化器。”阿尔贝托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安娜旁边,对安娜解释道,“等花朵再开的时候,新生命就降临了。”
安娜看得热泪盈眶,她承认,新生命的诞生,确实是一件令人感动的事情。尤其当新生命不以母体的损耗为沉重代价时,她最直观感受到的只有生机的纯粹美好。
“不过我还是决定不繁衍了。”安娜擦干眼泪,愉快地做好了决定,“新生命是很美好,只是,在我短暂的一生中,后代并不是我想要追求的必需品。”
阿尔贝托点了点头,问道:“那你追求的是什么?”
将刻在骨头和血液中的繁衍冲动往后排序,当占据大量时间精力的繁衍不再是第一要务时,生命好像突然多了很多种可能性,会发生什么呢?到底是好还是坏?
安娜也想知道。
她快乐地转头看着阿尔贝托,眼睛很亮,笑着大声说:“我想去冒险!”
至于她心心念念了很久的“产房”,她决定不回去了,不要了,什么狗屁苔藓,想和她繁殖,连巢穴都要她一个人忙里忙外张罗。
“我要到处走一走,看一看。我感觉到自由,从来没有体会过的自由。你不知道,“自由”,对我来说有多么来之不易。”
安娜哎呀了一声,“你们史莱姆是很难体会的啦。”
天生无拘无束的种族,真是令人羡慕,不过,安娜转念一想,他们可体会不到突然卸下心中负担的巨大轻松。
安娜完全沉浸在婚礼现场的狂欢里,没有注意到,阿尔贝托的目光整晚都没有离开过她。
他一直若有所思。
阿尔贝托有心事了。
不过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好像只是安娜一转身的功夫,他就又没心没肺地和安娜吵起了架。
*
安娜正式离开史莱姆领地的那天,天气很好,美佧和迪克兰,还有很多她在史莱姆领地里结交的好朋友都来送别。
彩虹走一步就恋恋不舍地回一次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安娜!等我!”
阿尔贝托骑在追云者身上,追了上来,
安娜毫不意外。
等到追云者追上来和彩虹并肩行走,安娜斜着眼睛瞟了阿尔贝托一眼,“你就这样离开,美佧会同意吗?”
“为什么不同意?”阿尔贝托一脸莫名其妙,“再说,我离不离开是我的选择,为什么需要美佧同意?”
“我只是觉得……”安娜本能的在用她父母的思维方式来思考问题,“她会更希望你留下来,比如……我不知道,继承史莱姆领地,之类的,反正是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阿尔贝托“哈”了一声,“我发现你们人类真的很奇怪,为什么你们做什么事都需要有意义?我以前问过一些人类,他们探险是为了开辟领地、练习弓箭是为了保卫部落,如果某件事实在发掘不出意义,人类往往就会放弃。可是怎么可能每一件事情都有意义?为什么要为一个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终点,而忽略途中必然会经过的美丽风景?”
他一连串的问句甩过来,安娜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不知道人类总是追求‘意义’这件事到底对不对,但是我很清楚,如果你不改变自己的说话方式,马上就会被我打。”
“我们史莱姆就是这样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史莱姆从不考虑别的生物。”
他居然还有点沾沾自喜。
安娜恼火道:“是,但是你现在是在和一个人类交流,所以你必须要考虑人类能接受的说话方式。”
“行吧。”阿尔贝托语气中并没有太多退缩的意思,“那你说,就刚才那些话,我应该怎么说才算是人类方式?”
“你应该说,咳咳咳——”安娜正经地清了清嗓子,假装成阿尔贝托的样子说话,“安娜,我喜欢你,我想陪你一起去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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