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歌且行
云馥先前还有谢归和钟浔之的陪伴,现在谢归去世, 钟浔之又因为钟家的事一蹶不振, 许久没有消息了, 她觉得留在宗门也没什么意义,便送上了离宗帖, 自寒天宗离开。
她主修炼器, 而南延的炼器又闻名于天下, 此次前往南延就是为了长长见识,学到更多的炼器心法。
若她想在炼器方面有所成就, 南延便是最好的学习和锻炼的地方。
“宋姑娘,我知道你这次的目的地在何处, 自临安出发后便由我带路,只是有一事你需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庄江忽而将话锋一转,将发呆的宋小河给唤回了神。
茶水虽然香,但是清苦,宋小河不怎么喜欢喝,就一口一口地抿着。
她道:“此处并无外人,庄公子但说无妨。”
庄江颔首,随后拿出了一张图纸在桌上摊开,是一张地图。
画得还算细致,山是山,河是河,一眼就能够看清楚地图上的布局。
他指着地图上的某一处道:“这是进了南延之后的局部地图,在越关之后行上五百里,翻越几座高耸的山谷,山谷边上的那座城里,便有你此行要找的冥界之门。”
“听起来倒没什么特别之处。”宋小河说。
“问题在于,这座城已经荒废许多年了。”庄江约莫也不是很了解的样子,转头问向沈溪山,“不知沈猎师可知道这座城?”
沈溪山打进雅间起,就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他用手撑着下巴,将一块糖弹进了宋小河的茶杯中,发出咣当一声细微的脆响。
他似乎对这些事并不感兴趣,但还是回答道:“那是仙盟所列的四凶城之一。”
“凶城?”宋小河心中一紧,这单是听名字,就好像不是什么吉利的地方。
“早年那座城的周围闹得很凶,仙盟便派人过去探查情况,却无一生还,之后此地便被重视起来,隔了半年的时间仙盟派出去的第二批人依旧没有活口回来,随后长达十年的时间里,仙盟不止一次地派人处理这个地方,却是去多少死多少,仙盟束手无策,便将此地暂列为凶城,将方圆百里封禁,一直到现在都没能解决。”
此地便成了南延有名的凶城。
宋小河不想说丧气话,但她听到这些事,难免会心惊,“那我们去了还能活着出来吗?”
沈溪山将话接过去,语气相当漫不经心,“谁知道呢?那凶城是出了名的有去无回,我看是凶多吉少。”
宋小河这张嘴有时候就爱说不吉利的话,先前在酆都鬼蜮的时候云馥早已经见识过,便没什么反应。
就是庄江有些惊讶,道:“危险一定是有的,但宋姑娘这般厉害,再加上一个沈猎师,想必情况也没有那么糟糕。”
“你不懂,这才是最糟。”
宋小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沈溪山如今修为散了那么多,去了不等于找死?
可先前遇袭,他出的那一剑释放的力量又相当强悍,宋小河也摸不准他现在体内到底还剩多少修为。
她一边想着,一边低头抿茶。
方才沈溪山扔进去的一块糖已经融化,原本清苦的茶也泛着丝丝甜味儿,宋小河几口就喝完了。
一壶茶见底,几人要说的话也差不多。
确定了启程的时间后,几人就散伙,各自离去。
宋小河的肚子早就饿了,本想吃了东西再回去,却被沈溪山抓着说晚膳要回沈府吃。
她这才想起来今日在正堂里,沈夫人临走时叮嘱了二人晚上要去后院用膳。
她吃了点零食,跟着沈溪山快步赶回家。
夕阳染了半边天的云彩,地上落了金光,来往的行人不断,影子错落。
宋小河小跑着在前面走,踩在余晖上,影子拉得老长,转头从沈溪山招手,示意他快些跟上。
像极了从书院下学,迫不及待喊着朋友回家一同吃饭的小孩。
太阳落得快,回到家时天色渐黑,沈府上下全都点了灯,一派富丽。
此处不比仙盟,民间多的是规矩,从外面回来见父母,则要换一身干净衣裳,洗尽风尘。
沈溪山命下人把宋小河带进寝房,自己也去换了衣袍,这才带着宋小河前往后院用膳。
沈府虽然瞧着大,人也多,但多数都是府中下人,真正的主子就只有沈氏夫妇。
是以用膳的房间并不大,门大敞着,饭菜的香气飘了老远,宋小河一闻见,脚步就加快了许多。
行到膳房处,老远就听见崔明雁充满愤怒的声音响起,“沈溪山那臭小子早就该舍了无情道,为了个什么飞升仙途,简直就成了六亲不认的薄情寡义之人,若亲人都尚且不认,将来就算是成了仙,又如何庇佑天下人?依我看,这死小子小根本就不适合修仙!这无情道,弃的好!”
“你今早还不是这么说的。”另一道声音奇怪道:“人没回来前你一口一个我儿,小山的,人回来了不是臭小子就是死小子,小山如何招惹你了?”
崔明雁道:“少啰唆,既然这小子无情道破了,那干脆就别让他再离家,日后若还要修仙,就在沈氏门下修炼,尽快备好聘礼,让他求娶小河。”
宋小河听到这儿,顿时惊讶地笑了,她往沈溪山的胳膊上一靠,小声问:“你听到了吗?”
沈溪山低头看她,“我好像还没聋。”
“我还以为你的爹娘会不喜我呢。”宋小河来沈府之前,心情就颇为忐忑。
虽说沈溪山这无情道是他自己所破不假,但若是与宋小河完全没关系,那必然是不可能。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绪上都会有迁怒。
但青璃没有迁怒,沈溪山的爹娘也没有。
宋小河因此高兴地哼起了小曲儿,脚步也变得十分轻快。
沈溪山窥了她一眼,见她轻晃着头脑,好像并未细究他娘口中所说的“求娶”一事。
两人到了门边,候在门口的下人同时行礼,声音惊动了屋内的两人,谈话声就停止了。
沈溪山带着宋小河进屋,房中点着相当明亮的灯,宋小河的第一眼先是看见了桌上满当当的菜,再是看见桌边的两人。
崔明雁白日里已经见过,但沈启安却是陌生的,宋小河也不敢细细打量,只粗略看了两眼。
沈启安的容貌算不上俊俏,只是肤色稍微白了点,五官并不出众,但胜在他气场非常和蔼,令人光看面相就觉得舒服。
两人行了拜礼,沈启安就笑呵呵道:“回自己家就不必那么多礼节,来坐下吃饭吧。”
沈溪山颔首,带宋小河落座。
四方的桌子,坐四个人则是正好,宋小河挨着崔明雁和沈溪山,对面是沈启安。
“小河,也不知你喜欢什么口味,我就让厨子将各种口味都做了些,你快尝尝。”
崔明雁极为殷勤,让下人给宋小河夹菜,还问了她今日出门玩了什么,在临安可有喜欢的东西。
桌上的两个男人都十分安静地吃饭,虽然沈溪山许久没回,但在家中并不显陌生,沈启安偶尔问一两句他的近况,沈溪山也一一作答,是并不亲近但也不冷漠的父子关系。
像寻常人家一样,边吃边聊,一顿饭就这么揭过去。
由于崔明雁一直给她夹菜,宋小河不懂拒绝,闷着头猛猛吃,最后是扶着圆滚滚的肚子走的。
说来也奇怪,崔明雁与宋小河仿佛一见如故,白日一场对话,晚上一顿饭局,两人就亲得如亲生母女一般,崔明雁满身的母爱没地方使,全用在了宋小河的身上。
还亲自做了消食的汤药端去给她喝,与她聊到深夜才回房睡觉。
沈溪山在房中也等了许久,才等到了乘着月色摸进他床榻上的宋小河,抱着她安然入眠。
同行的几个受伤的猎师经过治疗之后,隔日就陆续清醒了过来,唯有孟观行伤得最重,暂时还在昏迷状态。
宋小河与沈溪山商量了一下,若是四日后孟观行伤势还未好的话,那便将他安置在临安养伤,他们先行一步。
杨姝对此也是赞同的,毕竟知道宋小河此行耽搁不得,原本提早出发就是怕路上发生什么意外耽搁时间,冥界之门七月半只开一回,下次就要等到明年了,宋小河必须要在七月之前赶到南延。
主意已定,宋小河知会了庄江一声,那边的三人自然没什么异议。
在等孟观行治疗的期间,宋小河也体验了几日有母亲的生活。
崔明雁很喜欢宋小河,她推了手头上的所有事,一大早就来找宋小河,为此沈溪山还得在天亮之前将宋小河送回自己的房中,否则被崔明雁抓到,自然又是借着民间礼节对他好一顿批评。
宋小河倒是很喜欢跟崔明雁处在一屋,就算是她每日都拿着刺绣所用的东西,教她穿针引线,一针一线地绣花,宋小河也是愿意的。
只不过舞刀弄枪习惯了的宋小河,乍然摸上这绕指柔的东西,自然就没有一点天赋了,频频出错不说,绣的东西也不堪入目。
好在崔明雁极其温柔耐心,不论宋小河如何出错,她都不会生气,细细地教她该如何用针线织就图案。
不绣花的时候,宋小河就在院子里练剑,崔明雁坐在院中的桌边,一边写着东西,一边看她挥舞手中的木剑,时不时露出笑容,夸赞她剑舞得漂亮。
沈溪山这几日倒是外出得频繁,到了日暮才会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去宋小河的院子瞧瞧,不过由于崔明雁也总在,沈溪山就不好做什么,与宋小河闲聊几句便告辞离去。
杨姝上回惦记着苏暮临遇到危险撒腿跑得比谁都快,这几日就抓着他天天练武,活生生把一只精力充沛的狼练得整天吐着舌头,分不出一点空闲来找宋小河了。
而孟观行在第二日就睁开了眼,剩下两日休养医治,便能下地行走。
转眼间四天的时间匆匆而过,临行的前一晚,崔明雁在宋小河的屋中坐到深夜。
房中点着烛灯,泛着暖色的光芒。
宋小河捏着手上的绣帕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崔明雁在边上坐着,正低着头绣花,房中静谧无比。
她赶忙坐起身,意识到自己竟然在绣到一半的时候睡着,歉然道:“对不住啊夫人,我竟然睡过去了,许是白日里练剑练得太过,身体有些累着了。”
“无妨。”崔明雁听她醒了,手上的动作也慢下来,抬头冲她笑了笑,说:“小河,你是不是一直奇怪,我为何每日来这里教你刺绣?”
宋小河揉了揉困倦的眼睛,紧忙解释:“我虽然不懂,但我是愿意学的。”
崔明雁微微摇头,温声道:“那日你站在我面前,拿出那个小瓷人的时候,我便觉着我与你这孩子有缘分,但我知道你只在沈府住几日,其后便会离去,所以我才每日都过来找你,多与你说说话,待你走了,可就没这机会了。”
宋小河想说我还会回来的,但又想着,即便是回来,也是回仙盟,她现在不可能在沈府长留。
未来的修仙大道,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崔明雁看着她,满眼都是温柔的笑意,说:“我只生了沈溪山这么一个孩子,他三岁离家,自那以后的十多年,就没怎么回来过,不过当初仙盟盟主将他带走时说了他此生亲缘淡薄,我早已有了心理防备,并不因此痛彻心扉。”
说着,她长长地叹一口气,“许是生了沈溪山这么优秀的孩子耗光了我的子女缘分,此后多年,我再没能有孕,我几乎忘记了当母亲的滋味,说起来到底是遗憾的。”
“这几日在你身上,我才又重新体会到了做母亲的心情和感受。”崔明雁抬手,给宋小河额边睡乱的头发理了理,随后面上竟有几分羞赧,说:“你平日里练的那些剑法符文,我都不会,想来想去,能教你的也就只有刺绣,便每日都拿着绣针来找你,就是想与你多相处一会儿,让我多感受感受做母亲的滋味儿。”
宋小河大为感动,起身上前,一把将她拥抱住,用手掌轻轻地拍着她的脊背宽慰。
不知怎么的,她似乎能理解崔明雁的心情。
就像她从来没有体会过母爱,所以崔明雁明明不是她的母亲,但每次来找院中找她的时候,她就觉得很开心,每回刺绣出错时,也隐隐担心崔明雁嫌弃她愚笨,明日便不来了。
这种对亲情的渴望是骨子里的,多年来习惯了没有,倒也没什么可伤心的。
但乍然得到了,便会无比珍惜,又害怕失去。
宋小河悄悄落了两滴泪,抱着崔明雁,像是对自己的娘亲道别,“明日我就离开了,夫人千万要保重身体,待我从南延回来之后再来探望您。”
崔明雁叮嘱了她一些路上注意安全的话,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随后离开了宋小河的院子。
隔日一大早,宋小河与沈溪山向沈氏夫妇道别。
沈启安喝着茶,倒没什么表情,崔明雁却是红了眼眶。
自己儿子站在边上她都没怎么搭理,然而是牵着宋小河将叮嘱的话说了又说,显然极是不放心的。
上一篇:我可以拿走你的触手吗
下一篇:我救的勇者是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