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歌且行
声音自然是瞒不过修仙之人的耳朵,那男子听后转眼看来,似有些动怒,眼眸锐利无比,隐隐释放了无形的压力,奔赴宋小河而去。
沈溪山站在她对面,身形足够高,不仅挡住了他锋利的目光,也挡住了无形的气浪。
他转身,冲那男子露出个灿然的笑,说道:“无需客气,不过是小试两招罢了。”
宋小河再如何吵闹,到底也是仙盟的人,岂能让外人随便欺负。
沈溪山不动声色,在空中与钟浔之的小叔打了个无形的擂台,气浪相撞的瞬间,那男子的灵力被撞回,当胸正中,极力稳住身形。
上梁不正下梁歪,沈溪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可以对钟浔之手下留情,但这护短的小叔就没那么幸运了,当即闷了一口血在喉中。
为了面子,他轻咳两声,将翻涌的气血压下去。
沈溪山仍是笑,客气道:“就是希望钟少爷能够谨言,莫要什么话都往外说,毕竟也已经过了童言无忌的年岁。”
“那是自然。”那男子表情僵硬地应了一声,不敢再造次。
“仙盟真是人才辈出啊。”
在一旁看戏看得够了,寒天宗的长老便对身边站着的程灵珠道:“这孩子是何来历,瞧着天赋不错。”
程灵珠淡声道:“自古青出于蓝胜于蓝,此乃常态。只是这少年怕是初露头角,我先前也并未见过。”
站在她身后的关如萱倒是张了张口,发出个音节,像是想要说话的样子。
立即被这长老注意到,笑着询问道:“怎么,你这弟子认识?”
关如萱看了师父一眼,犹豫片刻,又摇头道:“只在仙盟见过,不知其名。”
“倒是个好苗子。”那长老似惋惜,似羡慕,叹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少辈们的小打小闹,几个长辈并不放在眼中,很快就散去,热闹也随之落幕。
有人给撑腰,宋小河可算是逞了好大的威风,方才被钟浔之气的那股劲儿也过去了,心情又变得极好,哼起断断续续的小曲儿。
苏暮临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扇子来,顶着寒冬十一月的冷风给她扇风,分明是沈溪山出手折了钟浔之的锐气,他却谄媚道:“还是小河大人厉害,光用着气势就把那钟浔之吓得摔倒了,连剑都拿不稳还要与人比试,亏得是大人给他面子没有亲自动手,否则他今日无论如何也得被抬着回去。”
话是过于夸张了,但宋小河十分受用,叉着腰昂着下巴,嘴角都压不住,“这些咱们心里清楚就是,不必说出来,给他们几分薄面。”
那模样,辫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一眼就将她的得意看个清楚。
沈溪山站在边上不言语,瞧着这一幕,莫名觉得滑稽好笑,嘴角往上翘了下。
程灵珠安排了仙盟的住处,分到了刻有“拾捌”的灵域门。
里面与宋小河方才在灵域门里看到的没什么分别,只是在一楼柜台处记账的变成了龟灵。
客栈分作三层,其中男子住二楼,女子住三楼。
房屋是自己选的,宋小河选在了三楼的最里头,其位置却恰好就在沈溪山房间的正上方。
她靠在栏杆处时,听得下面有人说话,便伸长脖子往下看。
正好就看见关如萱站在沈溪山的对面,两人也不知是在说些什么。
宋小河的耳力好,若是她想听,也是可以听到两人谈话内容的,但思及当初在山上沈溪山指责她偷听一事,她又默默把脑袋缩了回来,回了房中。
关如萱独自前来二楼寻找沈溪山的事很快就传得众人皆知,然而修仙之人没什么男女大防,出了这等传闻众人只当是桩美事,纷纷羡慕起能让雪萱仙姬亲自上门寻找的人来,开了房门悄悄往外看。
然而正主面对这些,只觉得无比麻烦。
关如萱约莫是方才看了他用剑,隐约察觉了什么,这才找上门来,开口第一句话便说:“公子瞧起来极为眼熟。”
沈溪山侧身倚在栏杆上,敷衍道:“你怕是看错。”
“旁的可以看错,但是剑招,我不会认错。”关如萱红唇轻动,压低了声音,“沈溪山。”
沈溪山笑了一下,半点没有被认出的慌张,缓慢地说道:“仙盟的剑修并非人人都是沈溪山,连钟氏少爷都知道的事,姑娘却是不知?”
此话已是否认,关如萱心思通透,知道他故意隐瞒身份之后也不再追问,只道:“你从秘境回来之后,我去寻过你几次,皆未见到你,你可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手脚?”
他不想回答问题,并不应声。
面上蓄了冷漠,眉眼满是无情。
青璃座下的弟子沈溪山,向来知礼节,谦润如玉,鲜少有如此待人之时。
关如萱乍然被漠然相待,眸中闪过一丝受伤,便自我找补道:“是我思虑不周了,此处的确不便谈话,待日后有了合适的时机再叙吧。”
她说完,见沈溪山也没什么回应,只好敛了落寞的神色转身离开。
在接近楼梯的地方,就看到宋小河迎面走来。
宋小河回到房间之后,左思右想,总对此事好奇,于是便出了门来寻沈溪山。
却也赶巧撞上关如萱离开。
二人对视了一眼,宋小河脚步不停,一瞥就移开了目光,倒是关如萱脚步顿了一下,像是仔细将宋小河打量一番。
错身而过,宋小河瞧见走廊的尽头站着沈溪山,她下意识加快了脚步,笑眯眯道:“沈策——”
一见她的笑脸,沈溪山就觉得准没好事,于是抬步往房间去,想把她关在门外。
奈何宋小河脚步快,几个小跑就到了面前,一把就抵住了门,往里挤,“雪萱仙姬找你,你就站在门外迎接,我来找你就迫不及待关门是吧?”
这纯属就是污蔑了,但沈溪山并不理会,只道:“我要睡觉了。”
“先不睡。”宋小河道:“我有话跟你说。”
虽然嘴上说着睡觉,但压着门的手也没有多用力,轻松就让宋小河挤进来。
她很是体贴地将门关上,道:“哎,你是不是有那什么隔音的符箓啊,在这门上贴一张,免得有人偷听咱们说话。”
“不必麻烦,每个房间的门上都有附灵。”沈溪山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之后道:“有话就快说。”
宋小河拍了两下门,确认关好之后,有片刻的停顿,随后一转头,露出个狡黠的笑容。
她走到沈溪山的边上,嘿嘿笑道:“我方才可瞧见了,雪萱仙姬找你是为何?你们原本就相识?”
房中点了灯,散发的光好像全被宋小河的眼睛给收了过去,显得她那双眼睛晶亮。
沈溪山直接答道:“不认识。”
宋小河问:“那她找你是做什么?”
沈溪山:“打听你。”
宋小河满目疑惑:“什么?”
“她就是来打听,究竟是什么人物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与钟氏结梁子,抹黑仙盟的脸面不说,还为仙盟添了笔糊涂账。”沈溪山坐下来,轻笑着看她,“好回去找到你师父,告你一状,狠狠惩治你。”
这么一说,宋小河立马就知道害怕了,她赶忙在沈溪山的旁边坐下来问,“你没有告诉她我师父是谁吧?”
“就算不说,她查不到吗?”沈溪山反问。
“我师父早已隐居沧海峰,仙盟内知道他的人不多的。”宋小河道。
沈溪山想起先前她总是将小师弟挂在嘴边,便趁机道:“你先前总把沈溪山唤作小师弟,我当你师父是青璃上仙呢?”
宋小河面色如常地回答:“我比他入仙门早了一年,就算与他拜于不同师门,但都是仙门弟子,我唤他一声师弟有何问题?”
如此一说倒也没问题。
沈溪山没再接话,房中寂静了片刻,随后宋小河又凑过来,低声问道:“我心悦小师弟的事,你没告诉别人吧?”
他眉目轻动,瞥了宋小河一眼,“有何值得我宣扬?”
分明到了他跟前,宋小河自己都不说的事,他又怎么可能去跟别人提。
宋小河说:“那你可别说出去,别人都不知道呢。”
沈溪山回想起先前她在自己面前的那副规矩模样,除却眸光直白热情了点,其他倒是没什么异样,一晃神,他下意识道:“倒也看不出来你心悦他,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
“怎么可能!”宋小河说着话,手不自觉就攀上了他搭在椅靠上的胳膊,与他分享自己的小秘密,“我在沧海峰的树下埋了很多东西,那都是要送给小师弟的。”
沈溪山问:“你送了吗?”
宋小河道:“还没有,现在还不到合适的时机。”
沈溪山又问:“那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机?”
宋小河思考了一下,许是不知道这问题怎么回答,便不耐烦道:“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我何时送跟你又没关系。”
沈溪山沉默。
他记得那棵在反季节也盛开得茂盛的樱花树,硕大的树根之下,确实有新土翻过的样子,可以想象宋小河经常会把东西藏在那下面。
沧海峰的风景确实不错,沈溪山曾坐在秋千上等宋小河的时候,细细地欣赏过。
宋小河在那地方长大,也难怪会养成这么个性子来。
“你来找我就为了说这些?”沈溪山开始下逐客令,打了个哈欠佯装起身,“说完了就走吧。”
“等等,我可是为了正事而来。”宋小河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不让他起来,“我想……让你教我剑术。”
“你又不是剑修,何以跟这剑过不去?”沈溪山疑惑地问。
“因为小师弟是剑修啊。”宋小河回答得十分理所当然,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意,“我看他用剑,便也想学。我本来想成为个剑修的,但是我师父不会用剑,也教不了我几招剑法,所以我只能修法术。”
但实际上,宋小河前十来年受着身上封印的困扰,也没学成几招法术。
她的剑术,与她的法术可称得上是旗鼓相当。
“你可以拜别的师父,反正你的法术也一般,重学剑法当个剑修也不是不行。”
“不行。”宋小河斩钉截铁地拒绝,“我只有这一个师父,不拜别的。”
“那你还让我教你?”
“只是同门之间的互帮互助罢了。”
沈溪山倒还真考虑了一下。
若是宋小河有学剑的天赋,他亲自教几招也不是不行。
可问题在于,回了仙盟之后,沈策此人便不存在了,还要如何教她?
难不成还要白天扮作沈溪山,晚上扮作沈策?
宋小河见他一直犹豫着,也不说话,轻哼了一声,佯装难过道:“好歹你我二人一同出生入死,现在让你教我几招剑术,便如此犹犹豫豫,此番无情之举,甚伤小河之心。”
如此扭捏作态,惹得沈溪山多看她两眼,说道:“要教你,也只能等了却眼前这事,回了仙盟之后再说。”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宋小河面上一喜,篡改他模棱两可的发言,立即将此事拍板,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可不准反悔。”
沈溪山目送她出门,门关上后,整个房间安静下来。
一股疲倦侵袭了沈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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