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冼清秋
慕星衍冷笑了一下,没有答话。
只消这一瞬间,司云落手中幻化出沧澜剑,直接架到了沈不周的脖子上。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明明上次在花云楼地底密室中,那样危急的情况下,还十分艰难的事情,如今等她从沈不周的话中回过神来,剑却已经握在手里了。
或许是沈不周实在过分,让她起了打抱不平的念头?
司云落学着慕星衍平日里说话的样子,尽拣难听的话讥讽沈不周。
“你算是什么东西?原产番邦的金毛狮子罢了,也配插手我和司云落之间的事情?听不懂人话吗?”
慕星衍难得听她这样说话,论起毒舌程度来,比起他也并不差,一时愣住了片刻,唇角却轻轻扬了起来。
断剑横在颈间,沈不周低头瞧了一眼,露出一丝蔑视之意,以二指夹住剑身,将它推远了些。
“少用来唬人,虽然曾是神兵,如今也不过是把断剑罢了,充其量就是一柄废铁。先天不足用着这不成型的断剑,天残配地缺,当真是绝配!”
司云落觉得全身的血都在烧,瞬间冲上了头顶,与凤血的灼烧感不同,怒意流淌在她的身体里。
而她心中十分清楚,此刻的愤怒不仅来源于慕星衍,更大程度上,是来自于她自己。
眼看她就要控制不住暴走,慕星衍及时拦住了她。
作为最后一道防线,他并没打算息事宁人,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要帮忙吗?”
当然要了!她都打算出手,当事人在一旁事不关己怎么能行?!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仿佛为了再次确认,他着意提示她,可能会导致的后果。
“若是你单打独斗,倒霉的只会有一个人。但若是我出手帮忙,你我二人便会就此连为一体,密不可分,再也不能撇清关系。你可想好了?”
司云落没有回答。
她不是沧澜剑之主,亦不会慕星衍平日所习的剑意与剑气,但今日,她一定要凭借手中之剑,以慕星衍的身份,替他出了这口恶气!
司云落撤了剑,转而一剑劈向那验明正身的屏障。
剑光闪过,原本光滑如镜的屏障表面自中心出现了丝丝裂纹,最终完全崩坏,碎成千万片迸射而出。
气劲扬起的罡风拂过她的侧脸,吹动她颊侧一缕额发,而她向着对面的沈不周,再次举起了剑。
金声玉振,昭告四方。
“这规矩本就不合情理,须知藩篱不在血脉,却在人心!今日我慕星衍便要反了这天,谁人胆敢阻我,先要问过我手中之剑,看它答不答应!”
幽幽竖瞳化为碧绿颜色,裹挟着司云落的怒气。
慕星衍头一次觉得,原来自己这双瞳眸,原是这样清透好看。
沈不周见势头不妙,火速化出了狻猊原身,四爪生风,口吐烈焰,喝道:“江可知!还不快来帮忙?”
呵,打架了知道摇人了?
角落里忽而闪出一个人影,一身红衣鲜红如血,却以空白面具覆住面容,完全无从窥见他的长相。
而慕星衍及时挡在他面前,凤火加身,金翅凤翎光华璀璨,令世间万物黯然失色。
“你的对手,是我。”
江可知不言不语,忽而化形,四足六翼,无头无面,一片混沌,正是上古神兽,帝江。
即使到了此刻,慕星衍的毒舌还是能秒杀对手,令人勃然大怒。
那一瞬间,狂傲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他的话语中满含轻蔑:“帝江?可真是不要脸。”
江可知平素最忌讳旁人说他相貌一事,被话一激,便咆哮着向他冲了过来。
这一场打得天雷勾动地火,狻猊与帝江虽不是顶级的神兽血脉,却也不差。
玄灵宗山门被毁得摇摇欲坠,最后在司云落的一剑之下尽数崩坏,巨大的汉白玉碎块滚落满地,激起地面一层薄雪四溅飞扬。
司云落打得起劲,只是她不能化出原身,打起架来有些许不尽兴罢了。
还是自己的身体好啊!
卜随云阻拦不及,在一旁不远处急着劝架。
“你们不要再打了啦!要打的话上山再打!”
围观的玄灵宗弟子都后退数丈,面面相觑,因着岑如默未曾发话阻拦,谁也不敢率先上前。
这还是玄灵宗历史上首次,新弟子入门头一日就打架斗殴,还打得如此天崩地裂。偏偏又都是强悍的神兽血脉,破坏力极强,拦也拦不住。
闻既白急得不行,连忙去问岑如默:“师兄!他们都打成这样了,被师尊发现还得了?你快去让他们停手吧!”
岑如默只是示意他无需焦急。
“师弟,他们现在正上头,即使我从旁劝解,他们也未必会听我的。都是年轻人,冲动热血,让他们打个痛快,等到筋疲力尽自然就停手了。”
不是?闻既白想问,师兄你脸上那表情,摆明了是希望他们“打起来打起来”,一点都不带掩饰的!
师兄修为高绝,是绝无可能被战场波及,闻既白甚至觉得,如果给他一壶清茶,一把瓜子,他能看上整整一天!
……就不该把希望寄托在师兄身上。
闻既白甚至觉得,如果师兄继任了掌门之位,就他这种无为而治的管理方式,玄灵宗或许撑不过百年就得完蛋!
不过还真如他所言,几人都有了些疲态,最后多亏卜随云化出螣蛇原身,以自己作为绳子,将一人三兽结结实实地捆在一起,这场战斗才宣告结束。
与此同时,高耸入云的山上,隐隐有金钟之声传来。
那金钟连绵不绝,提神清心,可声音一波接着一波近了,司云落迷迷糊糊的,却从中听见了一个愤怒的人声。
“哪个小兔崽子,把老子的山门毁了?”
“哪个小兔崽子,把老子的山门毁了?”
“哪个小兔崽子,把老子的山门毁了?”
……
重要的话说三遍,就是打都打完了,山门也被毁得差不多了,时间上晚了点。
岑如默终于振奋精神,拍了拍闻既白的肩膀。
“师弟,师尊他老人家发话了,我们现在带这几个年轻人去见他。”
他还不忘叮嘱卜随云:“卜姑娘,你可千万不要松开,犯罪现场人赃并获,让他们一个也跑不了,吃不了兜着走。”
*
玄灵宗最高处,天銮殿。
此地乃是玄灵宗掌门应天真人的清修之地,当然,新弟子入门来此处拜谒,本身就是入门流程的一环。
只是这次的几位新弟子,是被螣蛇捆着扔进大殿的,实在是不像话。
卜随云松开几人,变回人形,捋了两把有些糟乱的头发。
饶是如此,她也算是五人当中最得体的。
司云落的衣袍被抓破了好几处,沈不周身上则多了几道难以忽视的剑伤。
慕星衍被水浇成了落汤鸡,江可知的手臂都被凤火燎伤了。
四个人,一样的狼狈不堪。但司云落和慕星衍总归还是占了上风,没有什么明显的皮外伤。
而那大殿之上的菩提玉座上,隐约有一人缓缓起身,拾级而下,不消片刻就来到了他们眼前。
在见到应天真人前,司云落有过很多想象。在她的认知里,作为玄灵宗的掌门,那应当是德高望重、仙风道骨的。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面前这个吹胡子瞪眼、又矮又胖的小老头,究竟是谁啊?!
司云落觉得自己对玄灵宗的滤镜碎了一地。
小老头走到他们面前,挨个打量着他们每个人,忽而又问了一遍。
“哪个小兔崽子,把老子的山门毁了?”
殿内鸦雀无声,自然是无人敢认。
小老头气不过,连说了几个“好”字,随后道:“那我换种问法。今日谁没有动手?”
事实摆在眼前,扯谎也没什么意义,司云落索性放弃治疗,同闯祸的其余三人一起摆烂。
只有卜随云战战兢兢地举起了手:“我倒是没有破坏公物,但绑了同门,总归是不好的……”
小老头打断了她:“做得好!不然还不知道这几个小兔崽子几时才肯停手。”
小老头又问:“是谁先动的手?”
司云落自知理亏,正要装作一只鸵鸟,沈不周却喊起来了,指着司云落道:“他先动的手!”
司云落不甘示弱,迅速反驳:“他骂我!”
沈不周被噎了一下,依然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而是反问道:“凭什么他们两个可以坐灵舟直通山门,我等就必须经受四时山道试炼?我们三人在其中困了整整七日,方参透破解之法!这不公平!”
嗯……听起来好像确实不太公平。
司云落也有些哑口无言,虽说慕星衍因为血脉而遭受责难,可他们二人又的确受了血脉的荫庇。
“凭什么?”小老头哼了一声,“凭最终解释权归玄灵宗所有!”
他无视沈不周震惊的神色,去问岑如默:“如今宗门各处,有缺洒扫粗使之人的地方么?”
岑如默行了一礼,恭敬答道:“师尊,目前藏书阁尚缺人清扫,您看……”
小老头撅起嘴,对这样的安排并不认可。
他指着跪在下面的沈不周和江可知,嫌弃地开口。
“叫他们两个骂人嘴臭,送去斋舍刷恭桶,保管叫他们一天一句话也不想说!”
“你敢……”沈不周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就被小老头一道瞬移符传送走了,不知送到了何处,或许已经去斋舍上岗了吧。
“至于你们两个。”
他又把目光落在司云落和慕星衍身上,沉吟半晌没有发话。
司云落内心紧张起来,她可不想去刷恭桶!她偷偷瞄了一眼,看见慕星衍脸上视死如归的表情,就知道他与她的想法一模一样。
刷恭桶,毋宁死!
直到岑如默咳了一声,小老头才如梦初醒一般开口。
“嗯……你们两个动手打人是不对,但情有可原,罚去思过崖面壁半月。”
呼……司云落长舒了一口气,还不算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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