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人睽睽
花长?老抚着胡须,听黎步在山下?的遭遇,慢条斯理询问:“我把你师父关起来,你是不是视我如仇人,要编谎话骗我啊?”
黎步惊笑。
他无所谓道:“关就关了呗,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既然早知道我是‘夜狼’,便知道夜狼没?有心这种东西。我乐于见到?江雪禾倒霉,沈玉舒才教我几天,我岂会对她上心?”
他口中这么说,弯起的眼?睛噙着笑,一派天真无谓。
花长?老心想,不愧是断生道养出来的杂种,没?有良知,不是东西。
但花长?老仍保持警惕,一边让黎步说情?报,一边悄悄开了一个阵。
他听黎步说下?去:“……所以我没?有拿到?梦貘珠,毕竟那是巫神宫早就看上的东西。江雪禾在那里,我打?不过?他,抢不过?他,还受了伤,只好先走了。不过?你们想知道的事情?,我被?关在梦貘珠梦境里的时候,就看到?了。
“你们打?听的青木君,在千年前,根本就没?有成仙。玉京门先祖是仙人这种说法,确实是个骗局。”
黎步说到?这里,乐不可支。
花长?老面不改色。
他道:“可是天地间确实有无仙无魔的敕令……所有修士在踏入修行大道的那一刻,都能感觉到?神魂上压着的那重封印。你既然说青木祖师不是仙人,那敕令是谁下?的?除了仙人,谁有本事给修真界下?敕令?
“你又如何解释,江雪禾与那日的仙人虚影一模一样?明眼?人都看得出江雪禾是青木君的转世,你却说不是?”
黎步反驳:“花长?老让我查青木君的过?去,便说明你心里本来就怀疑青木君不是仙人。江雪禾嘛……他也许确实是仙人,只是仙人不是青木君,这也不冲突啊。”
他迟疑一下?,仍是没?有将自己看到?的江雪禾、缇婴二人与青木君之?间的仇怨说出来。
并?非对江雪禾心留一念。
不过?是不想什?么都告诉花长?老罢了。
花长?老陷入深思。
他好言好语地送出了黎步,嘱咐人将之?前许给黎步的资源都送过?去,供这少年养伤,修为再精进?。
黎步闪烁着眼?,笑嘻嘻接受。
临去前,他带着笑,回头冷冷看了花长?老一眼?:这人功力如今深不可测,自己不是对手,不如短暂蛰伏。待自己养好伤,修为高一些,再回头救沈玉舒。
沈玉舒是他师父。
这老头惹他的人,他迟早杀了这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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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步走后,花长?老打?开那阵法,阵法浮现?一重光,一道虚影浮现?。
那正是巫神宫的大天官,南鸿。
这种阵法每次都需要耗费无数灵石,才能实现?二人的面对面相谈。花长?老昔日没?这种资源,今日他在玉京门中所向披靡,除了一个还在闭关的沈行川,没?有人再是他的对手了。
虚影南鸿哈哈大笑,拱手:“花老弟,恭喜你啊。虽然你不做掌教,这玉京门却还是你的。”
花长?老摆手。
花长?老淡然:“大天官言重了。昔日我看不清红尘虚幻,将掌教之?人视为我物,吃足了苦头。但这番修行,我已看淡这些虚名——大天官这话日后不要说了,掌教之?位让给他沈行川也无妨。如今,小老儿一心修仙,已不在意这些凡尘俗事。”
南鸿便赞花长?老境界之?高。
南鸿心中念头百转。
听花长?老询问:“方才黎步所说之?话,以大天官的天命术观之?,他可有说谎?”
南鸿沉吟半天:“……我看到?了些了不得的画面,具体是什?么,不方便告诉你,但是我可以保证,黎步小友没?有说谎。我以神心起誓,若在此骗了花老弟,就让我永无成神可能。”
神心大誓与道心大誓一样直叩修士心门,不得扯谎。
花长?老这才放心。
花长?老也知道自己与南鸿的合作?,因对方天命术的存在,而?不能完全的毫无秘密,毫无芥蒂。但此时天命术有利于他,他便少不得琢磨一二。
花长?老语气沉沉:“大天官,既然黎步没?说谎,那么你便听到?了——
“千年前,我玉京门祖师青木君根本没?有成仙。
“千年前,世间确实有一位仙人,那位仙人下?了敕令。江雪禾应该是那位仙人的转世。那位仙人留下?的一道剑意,不知为何被?锁在我玉京门的黄泉峰中,但事实如此,已无可辩。”
南鸿不好评价玉京门先祖之?事,便干笑两声。
花长?老自己沉痛道:“我辈修士,一向视青木君为仙。未料到?千年骗局如是……但我玉京门修士,绝不会不敢纠错,不敢面对真实的祖师。此事,断无隐瞒必要。”
南鸿目光闪烁,继续不语。
他听到?花长?老语气沉冷:“如今当务之?急,当是纠正昔日错误。”
隔着时空,花长?老的眼?睛和南鸿那双看尽命运的眼?睛对上。
花长?老缓缓道:“修仙本逆天,我辈修士,本就与天道争一线生机。诛仙解敕,关乎天下?修士的命运,大天官可敢一试?”
在确定青木君和江雪禾是两个人后,在确定自己所为不会冒犯祖师、可赢得天下?人支持后,花明阶向南鸿递出了橄榄枝。
两个贪婪的、老谋深算的人躲在殿中如此如此、那般那般地合计之?后,次日天亮,花长?老下?了命令。
他派门中修为厉害的十八仙使一同下?山,捉拿江雪禾,之?后再召集天下?广义修士,共解敕令。
诛仙解敕之?战,从此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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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江雪禾与缇婴那一边,天始终未晴。
一直下?雨。
天气阴沉,小雨沥沥,走到?哪里都是湿漉漉一派。
江雪禾这样警惕惯了的人,便提议二人稍微歇一歇,待天晴了再赶路。
缇婴却拒绝了。
她情?绪有些低迷。
江雪禾不知她为何低迷,只当是自己冒犯得她不太舒服,便比平日更加顺着她。
缇婴有些烦躁,她不耐烦地说要快些赶去方壶山找到?淬灵池,再用梦貘珠寻找青木君逃出去的神魂的线索……明明可以很快做完这些事,他们就可以离开了,他做什?么要拖拖拉拉的?
江雪禾无言。
缇婴大约又觉得自己对师兄有些凶,便转了语气,说:“我还想做完这些,突破此境,修出元神后,就回千山去看老头子呢。
“都到?这里了,哪有不去见他的道理?”
江雪禾目光闪一闪。
见林青阳么……
他此时对林青阳态度有些奇怪,一时沉默间,听缇婴提醒道:“不过?回了千山,你不要乱说话,不要让师父以为我们、我们……”
她吞吞吐吐说不出口,悄悄望他。
江雪禾牵起她的手,态度平和:“不让他以为我勾引了小师妹,我晓得。”
缇婴红了下?脸。
这番对话,有些缓解她的情?绪低落。
她知道师兄是不知道她的事情?的,她也不想说。二师兄最?近日日发消息问她还好不好,她一直说好。不过?越是到?方壶山,她越是睡不好,夜里开始频频做噩梦……
昨夜梦醒,师兄出去探路,不在身边,她一个人待着,兀自掉了很多?眼?泪。待他回来,她自然对他脸色不佳,怪他不吭一声就离开。
她很不愿意回头看自己的童年,方壶山下?埋葬着她的过?去,本就应好好埋着,再不重见天日。
她不想面对。
更不想被?江雪禾知道。
如此,缇婴和江雪禾冒着雨,终于赶到?了方壶山。
二人在山上转悠了一整日,拿着南鸢给的地形图,却没?有找到?淬灵池。
方壶山的地形发生了很大变化,山头像是被?什?么法力削去了一大片。山洪与泥石地龙过?后,淬灵池不知被?掩埋到?了哪里。
江雪禾撑着伞,陪缇婴站在泥泞中。
他低头看缇婴怔忡古怪的眼?神,轻声安慰她:“没?关系。这两日雨大,不好找路。待天晴了,我们再来找一找。若是还找不到?……也可以问南姑娘,附近有没?有其他的淬灵池。”
缇婴看着这座与她记忆中格外不同的山林,耳边雨声与师兄的低哑声混于一处,如雷鸣日转,敲打?她的心神。
她有些迷惑,又有些松口气——她已经不认识这座山了。
离开这里不到?六年,沧海桑田的变化竟如此之?大。
缇婴在此时感觉到?时光浩渺,大道无情?……斗转星移下?,没?有什?么永恒不变,包括她的痛苦。
江雪禾感觉到?她心境微妙的变化,侧头:“小婴?”
缇婴依偎着他,笑了一下?。
她到?此时才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
她仰脸看他:“师兄,找不到?路了,我们先休息吧。”
江雪禾:“嗯。”
缇婴张臂:“你抱我。”
她又开始撒娇了,他目中浮起一丝笑,心情?跟着她好起。
江雪禾哄她:“下?着雨,我不好抱你。”
缇婴想一想:“那你背我吧。”
她又慇勤:“我帮你打?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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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妹二人在傍晚时,赶到?山脚边的一处木屋。
木屋亮着一盏火烛,江雪禾前去敲门避雨。
门打?开一瞬,风雨从外扑来,门中火光微微。冷气与热流相撞,流光溢彩。
江雪禾温和有礼:“请问……”
他一抬头,愣了一愣。
开门的人是一个十四五岁大的少女,乌发雪肤,颊畔发丝微潮,随风而?轻轻擦过?红唇。她纤腰窄身,个头娇小,乌眸慧灵,一身粉白裙裾被?风吹响江雪禾的方向,少女身上的馨香浮动,暗夜流香。
江雪禾眸子微微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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