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人睽睽
可是眼下他?初来乍到,不知该如何是好。缇婴跟着鬼姑,他?找不到她;他?只好先跟着这些?陌生人,以夜杀的身?份,回到一个叫“断生道”的地方。
断生道是一个杀手谷。
它养出一批厉害杀手,帮修真界处理一些?他?人不方便处理的事。
这个地方,没有温情,没有援助。这里?只有杀戮,只有以杀止杀。
谷主深居简出,神秘无比,所有杀手们的命牌掌握在谷主手中?。只要?这些?孩子们稍不听话?,谷主捏碎命牌,便可以轻而易举除掉不听话?的孩子。
在所有新一批孩子中?,谷主最喜欢“双夜少年”。
此时?的黎步只是个半大?孩子,还接不到杀人的任务,只在谷中?拚命修炼,梦想有一日可以离开山谷,跟着哥哥一起去外界执行任务。
此时?的夜杀已经是个十岁左右的少年,他?第一次出谷,第一次执行任务,第一次面对杀戮,面对他?人的恐惧,面对他?人的敬畏。
他?体会到一些?快意。
杀人很有意思?。
他?人的性命掌握手中?的感觉非常好。
只是他?能力不够,做不好的时?候,回到山谷领的罚,也比旁人严厉些?。
可是夜杀实在是天赋极佳。
如何磋磨他?,他?的修为都一日千里?,让同批孩子望尘莫及,对他?生出更多的畏惧。
……大?家都知道,每一批杀手,活下来的没有几个。
夜杀的刀,很可能捅到同批孩子的身?体中?。
夜杀越强大?,他?们越害怕。
可是夜杀越强大?,他?们出门?执行任务时?,完成的可能性越高,获得的安全感越高。
他?们实在怕夜杀,又实在依赖夜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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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孩子中?,最喜欢夜杀、不怕夜杀的,应该是“夜狼”黎步。
但?黎步太小了?。
夜杀又心事重重,频频出门?执行任务——他?想再次见?到缇婴,想找到缇婴。
这个记忆中?,他?最想唤醒的,是缇婴啊。
大?约过了?半年,夜杀终于再次见?到缇婴了?。
这一次是隆冬大?雪。
他?在山中?追杀一些?人后,杀光对方,任务完成,他?正要?离开时?,听到细微的动静。
他?侧过头,看到山中?木屋篱笆门?边的枯柴密密,确实看上去不太合理。
他?漫不经心。
他?递出手中?刀,一点点划开那柴,想要?给躲在里?面的人致命一击……
柴堆被劈开,抱膝瑟瑟的褴褛女孩,苍白着脸露出面孔。
夜杀眸子一缩。
他?抵在女孩脸前的刀还在朝下滴着血,那血落到她发顶,又顺着她的发丝,落到脸上。
院中?漫雪,雪上躺着许多尸体。尸体的血如凝河,蜿蜒到幼女脚边。
她赤着的足,朝里?缩了?缩。
她已经忘记了?他?。
她抬起头,开口声音沙沙,既有幼女的天真茫然,又有孤儿?久不与?人沟通的生涩。
她怯怯:“我、我家大?人很厉害……你杀了?我,她会找你麻烦的……
“我只是不小心躲在这里?……我和他?们不认识……”
夜杀静静看她。
在幼女的恐惧中?,她看到这少年蹲了?下来,将?刀放在了?地上。
她畏惧地闭上眼,听到窸窣声。
片刻,她听到少年清冷声音:“睁眼。”
她实在怕这个杀人魔——她先前躲在柴堆后,看到他?面无表情杀人,他?一点也不在乎他?人性命,他?毫无人性。
他?此时?叫她睁眼,她怕惹怒杀人魔,而鬼姑又不在、没法保护她,她只好颤巍巍地睁开眼。
少年的靴子摆在她面前。
她看到他?赤足站在雪中?。
她愣愣抬头。
她看到这少年低着眼看她,对她露出一个有点生疏的、古怪的笑:“你又被鬼姑丢下了?么,小婴?”
缇婴怔忡。
他?道:“半年前,雨夜屋,你不记得了??”
缇婴呆呆看他?片刻。
她迟钝地想了?起来,眼中?迸发出光华——“是你,小哥哥!
“你活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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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怕他?了?。
她利索地从地上爬起,蹦蹦跳跳来叙旧。
夜杀也十分开心——他?一直在找她。
果真是鬼姑又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知道跑去哪里?行恶。半年不见?,缇婴照顾自己的手段更熟练了?些?,她却不穿少年的靴子,目光躲闪。
夜杀猜,她应该怕他?冻“死”了?。
以她的常识看,她总觉得凡人随时?会死。
夜杀并不纠正她。
半年时?间已过,他?在夜杀的身?体中?生活,习惯了?夜杀的一言一行,习惯了?夜杀的生存环境……他?渐渐的,也没有人说话?,也变得沉默寡言。
与?缇婴重逢,他?有满腔话?想说,可竟然不知如何开口。
索性缇婴对他?充满好奇。
鬼姑还没回来的这段时?间,她拉着他?问东问西,说话?越来越不磕绊,渐渐流畅起来。
他?背着她,带她在山间转悠。他?问她能不能出山,她因畏惧鬼姑而不敢。最后,夜杀便带着她,站在山下农庄前,两个半大?孩子在一汪冰水前看风景。
日光渐渐昏沉。
河上凝冰。
半人高的干枯禾草在风中?飘摇。
夜杀静立河边。
他?想着该如何与?她沟通。
只到夜杀腰间那般矮的小女孩指着夜杀的手说:“哥哥,你手上的伤,是一直不用处理吗?”
夜杀漫不经心低头。
他?看到手腕上的一圈伤痕——是先前对手死前咒到他?身?上的。
他?并不在乎这伤,但?怕吓到缇婴,便低头拿手擦拭,想随意处理。
缇婴在一旁看半天。
她小大?人般地叹口气,依偎了?过来。
一截发带递来。
夜杀眸子骤地一颤。
他?眼睁睁看着粉白色的发带被小缇婴握在手中?,她分外不熟练地拿发带当绷带用,给他?包扎伤口。
她甚至不知道伤口要?清洗,要?处理。
但?是少年低头看她,他?一言不发,并不提醒。
他?心不在焉地看着漂浮在自己手腕间的发带,看发带一圈圈缠绕少年枯瘦腕间——
而一片沉静中?,他?听到幼女稚嫩的问题:“小哥哥,你叫什么?”
夜杀冷漠:“我没有名字。”
“夜杀”只是代号。
他?此时?早已明白这不是名字,沈二也不是他?的名字,他?失去记忆……他?没有名字。
缇婴睫毛如蝶翼轻颤。
她仰起脸,迟疑小声:
“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
“冬日大?雪,江河干枯,禾草明年却会再绿……
“你叫……江……雪……禾……好不好?”
夜杀蓦地抬起眼。
心神传来极大?的震动。
来自神魂的战栗,让他?血液僵硬又沸腾,沸腾又枯凝。
飞雪漫江,天地净白,万物凋零。
少年抬起脸,一目不眨,眸子静黑——
江、雪、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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