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温三
东方银玥猛地?睁开?眼,握着温热的手,呼吸一窒后看见了白容的脸,心中的慌张才慢慢舒缓。
她坐起朝窗外看去,开?了一条缝隙的窗户不断往里?吹进凉风,好在夏至不算太?冷,只是风中夹着雨水,打湿了她的手背。
东方银玥望着那离她床榻有些?距离的窗户和雨迹,再看向手背上?的几点水渍,微微皱眉。
“明明白日晴朗,晚上?星空密布,怎么后半夜就下起雨来了?”东方银玥收回了手,轻轻抹去手背上?的水迹,再看向白容:“你怎坐在床边?不上?来躺着?”
白容盯着东方银玥看,像是没?听见她的问话,在东方银玥露出不解的目光后才开?口?:“我想起了去年今时我去了风声境,那里?的天便是这样变化无常,明明前一刻艳阳高照,不过吹来一阵风便立刻落雨了。”
隆京的天气从未如此阴晴不定过。
东方银玥直觉白容有心事,她左手盖上?右手的手背,指腹摩挲了会儿对?白容道:“去将窗户关上?,雨都吹到我脸上?来了。”
那窗户离床榻很远,便是再大的风隔着床幔也不会将雨吹到东方银玥的脸上?,但?白容还是按照她说的去做。他起身走到窗前,骤雨打湿胸前的衣衫,淋上?了他的脸,冲走干涸的泪痕。
关窗前,他看着自己细心照料多日的花坛,那里?头各种精细名?贵的花都有,分明白天还精神奕奕地?盛放各色花朵,不过才一场骤雨便让花瓣零碎,枝断叶落。
窗户关上?后,白容一边脱去湿透的外衣一边朝床边走去,待重新站在东方银玥跟前,他的下巴上?还有一滴悬而未落的雨。
东方银玥靠坐床头,拍了拍身侧的位置道:“上?来陪本宫躺躺。”
白容听话地?爬上?了她的床,靠在外侧。才坐下,东方银玥便往他的怀里?钻过来,贴着他的手臂,将他下巴上?的那点雨抹去。
她猜到了白容或许知道了些?什么,其实东方银玥也很怕死。这世上?谁人不想长寿?她还有许多事情未做,这一生留在隆京,二十余载除却?去蕴水看望魏老夫人的几个月,她从未离开?过这座皇城,她像是天生为皇室而生,哪怕最后也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是东方银玥认下的命,因为她姓东方。
但?人总有遗憾的,遗憾那些?明明向往却?因责任而未去做过的事,遗憾那个明明喜欢却?因寿命无常而不敢许诺的人,还有她不曾见过的,白容口?中风声境的雨。
“风声境里?有什么?”东方银玥问他:“本宫还不曾问过你去年离开?隆京后的两个月,都做了什么。”
即便有下人调查来报,但?那些?人所见终究不是白容的所见,同一件事也会有不同的答案。
白容抱紧东方银玥道:“出玉中天后朝西走便可达风声境,那边的气候偏暖,四季花开?从不败落,便是如今夜这一场雨将花全?都打落,次日太?阳升起时也一定有花苞盛开?。那里?的风带着林木清香,那里?的水也很甘甜,大约是妖多人少的原因,路窄山林多,而妖赖以?山林生存,故而那里?的山水都很漂亮。”
白容仔细回想记忆里?的风声境,其实他去风声境时并?未多看,他的眼里?没?有风景,可好在他记性不错,即便没?用?心留意?,也能记起一些?擦身而过的景致。
“风声境的屋舍建造也与玉中天不同,玉中天各处效仿隆京,喜建高楼,以?繁重奢华为主?。但?风声境地?偏人贫,那里?的房子见到的最多都是一二层高,平平整整的一排列在山坳处,许多人家都在屋顶种花,小院种树。”
东方银玥闻言,于脑海中构想了一番,她想不出那样的画面,因从未见过,所以?也不知道一二层高的小屋顶上?开?满花是什么模样。
“听上?去很安静。”她只能就此评价。
“殿下想去吗?”白容突然问她。
东方银玥愣神了瞬,自然是想的,她也想过两年后还政于帝,她可以?甩下朝中纷杂琐事,远离权势的漩涡,去看看天穹国的领土。
不过她大约没?有那个时间。
“待到瘴毒之事了结后,若得机会,本宫也要去风声境看看。”东方银玥说着,白容突然抓起了她的手。
他眸光晶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对?东方银玥道:“我带殿下去。”
少年人一腔热忱,似乎很期待那一日到来。
东方银玥不愿扫兴,心中渐生暖意?,顺着他的话道:“自然是要你带我去,本宫没?去过荒蛮偏远之地?,总得有个熟悉之人带路才行。”
“那里?有一座城,城中种满了银杏树,秋来树黄,满地?落金。那里?还有一座城,城里?的人都种芙蓉花,殿下最适合芙蓉花,那里?的花无需细心养殖也能开?得将叶子全?都遮拦住,殿下一定喜欢那里?。”白容握着东方银玥的手越来越紧,他起身道:“我带殿下去看山!”
“不是中融山,是隆京之外的山,重峦叠嶂,有枫也有竹。”
东方银玥见他心跳都加快了,噗嗤一声笑出来:“作何这般高兴?难不成本宫还能现在就去?”
“是!”白容望着东方银玥的眼道:“现在就去。”
东方银玥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她伸手摸着白容的脸,看着他从稚嫩的少年面容逐渐长得有些?冷硬成熟,禁不住心中酸涩,昂首闭上?眼主?动凑了过去,一吻亲在了白容的唇上?。
“困了。”她道。
白容热情减退,抚着东方银玥的发丝,压重这一吻,唇舌勾缠,呼吸交错。
他的手很规矩,几乎只用?力抱紧了她,没?有乱碰乱摸,也未被情\欲吞没?。
一吻结束后二人呼吸都有些?喘,但?重新躺在了渐渐温暖的被褥里?,谁也没?再提风声境,没?提屋顶长花的房子,没?提山与水,就让方才的一番交谈噼里?啪啦地?淹没?在屋外的风雨声中。
东方银玥睡下后,白容却?久无睡眠。
他不愿看见明日风雨后一败涂地?的花丛,也不愿等东方银玥彻底还政于帝之后,他怕东方银玥如自己悉心呵护的花,人命脆弱,也就是一阵风,一场雨,便能轻易折落。
白容的手指轻轻缠绕东方银玥的发丝,一根银发参杂其中,醒目又刺眼。
“殿下,我带你去看山。”
-
轰隆雷至,暴雨倾城。
魏千屿站在雷霆之下狂风骤雨里?,观星台上?的风剧烈到几乎能将他吹落,高大的男人此时佝偻着背,手捂剧烈疼痛的心口?,满身湿漉,如易折的杨。
一滴滴鲜血被大雨冲刷,淋了他满手,再浸入衣衫。
魏千屿目光涣散,看满地?焦黑,再缓慢抬头望向星辰。
今夜最初的确如周无凝所说是个多星之夜,他设了三天的阵只等这一天,子夜前,繁星引下观星台,魏千屿其实窥见了未来。
他看见了三百多年前周氏先祖的预言。
灰蒙蒙的天空落下一片片霜花,夹杂着细雨与薄雪,到处兵荒马乱。
隆京城下群妖疯魔般朝皇城攻来,无差别地?去吞杀那些?逃亡的百姓。
魏千屿看见了一条玄龙破城而出,看见不远处的中融山层层坍塌,还看见御灵卫与紫星阁的御师站在皇城之上?与妖群厮杀。除此之外,更有一支队伍,身着暗红色的铠甲,手臂上?绑着蓝布条,骑着高马握着长枪,如惊涛骇浪之势冲破御灵卫的防卫。
他听见了一声铿锵的——杀!!!
那是什么人?
为何会有如此强大的一支军队?
他们与御灵卫为敌,直攻皇宫,是否是要杀了东方云瀚?代替东方皇室,拥立新主?为王?
魏千屿来不及去看,他只能看见玄龙冲破了城墙,龙身饶过耸立的高楼,一张口?便是玄冰凝结了大半屋舍,彻底冻住了隆京一角。
在那玄龙之后,他隐约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穿着碧色衣衫,戴着半边面具。
而后雷霆忽至,打碎了魏千屿的所见,被引入矩阵的繁星零落至满地?,狂风卷起乌云,不过片刻便下起了大雨。
阵散后他欲重新结阵,又被雷霆惊扰,术法未成,反倒自伤。
魏千屿捂着心口?慢慢坐在了观星台上?,他的耳畔除却?雨声,还有那彷如幻境中千军万马踏入皇城的声音。
玄龙闹城,冰封半面隆京,至亲之人反目成仇,臣反君,子弑父。
这是周氏所说的预言,如今全?都被魏千屿看见了。
他知道观星推运从未出过错,他曾所见的一切即便尽力去更改,可那些?事还是发生了,这便表示今日所见,不久的将来也会成真。
可他还什么都没?看清楚,他什么都不知道,唯一有用?的讯息便是满城飘雪,大约是个冬季?
最近的冬季也要半年。
可他又直觉不对?,因有前车之鉴,他曾看见碗莲盛放,却?在今年的初春,那还刮着寒风的清明时节,幻境中的时间未必准确。
准确的是他看见了最后一抹身影。
碧衣蒙面,身形熟悉。
是沈鹮。
若隆京出现变故,沈鹮必在玉中天。
第129章 化妖
东方即明即便回到了隆京也不便此时露面, 有些话还得说给周无?凝听,再让周无?凝待传给东方银玥。
周无?凝觉得东方即明看他的眼神颇为怪异,让他浑身发毛,但他先前也在东方银玥那里得知了这具兔妖身体曾与明王之?间的关系, 理解了东方即明的眼神, 只是过不了心里别扭的这个坎。
他始终与东方即明保持着一臂距离,安静地盘腿坐在溪边草坪上听东方即明说起他为何?会失踪的原因。
“与你一样, 在你调查沈清芜时, 我也已经觉得他不对了。”东方即明道:“我在中融山得到传承, 可与开了灵智的生灵说话, 不?限制于妖, 包括隆京大街小巷里的猫狗或鸟, 都可做我的眼线。”
二十多年前隆京频繁出现?妖或人失踪的情况,这也是压在大理寺和紫星阁陈年旧案里的一桩,因为那些人与妖的尸身到现?在也无?人找到在哪儿。
东方即明彼时年幼, 威信不?足, 便?只能自己私下暗中调查。他对此事颇为用心, 会让那些容易看见人所看不?见细节的小帮手们帮他查询蛛丝马迹,便?有一只鸟说,它曾见过沈清芜出现?在一梦州附近。
这本不?是什么特别之?事, 东方即明谅沈清芜为男子,而这世间的男子大多躲不?过美人, 但那只鸟却告诉他, 沈清芜早有家室。
紫星阁中谁也不?知沈清芜有家室,鸟与猫狗不?同, 猫狗走街串巷,鸟却能飞出隆京, 那只鸟带着东方即明去了周芙芙的住处,东方即明也在那里看见了周无?凝。
便?因为这些眼线,东方即明在沈清芜的身上?看出了些许不?同,他出现?在一梦州的时间里,总有一只一梦州的妖不?知所踪,甚至有一次周芙芙在买药过程中遭人言语调戏了两句,那人亦在隆京城消失了。
一个两个可算巧合,次数多了便?不?能忽视。
周无?凝察觉到沈清芜有问题,是因为他与沈清芜熟悉,在沈清芜喜欢上?周芙芙之?前,他与沈清芜就已?是相谈甚欢的忘年之?交。他不?愿相信沈清芜是致使隆京的人与妖失踪的凶手,是因为他更相信曾经沈清芜的为人,他知沈清芜心善,不?承认自己看走了眼。
但人是会变的,东方即明看穿沈清芜,更多是他所见所闻的依据。
但沈清芜很聪明,从不?留把柄,他也很厉害,东方即明不?敢跟得太深,直到周无?凝消失,隆京城就再也没出现?过有人或妖失踪的消息了。
线索断了,也反向证明沈清芜要做的事成?了。
东方即明在紫星阁中继续调查,可沈清芜除却带小孩儿外,便?是紫星阁与皇宫两头跑,他甚至很少离开过皇宫与紫星阁前的这条街。
他入皇宫,是皇帝传召,也非随意进出,不?入皇宫,他就只在紫星阁附近转悠,偶尔带着紫星阁中的弟子去中融山修习历练,撞一撞传承的运气。
他沉淀蛰伏了九年,在十一年前、隆京发生?变故之?前,东方即明都没看穿沈清芜想?做什么,偏偏就是那一年冬至,他看清了沈清芜的所有计划。
“他要从人,变成?妖。”东方即明道:“所以二十多年前隆京经常失踪的人与妖的数量几乎相近,而你的出现?,让他的阵界与术法成?功了。”
周无?凝心口狂跳,他点头道:“我当?时被关的洞府里的确有许多人与妖的尸骸,在见到这小兔子之?前,她也受了惊吓,精神不?太好?,身上?的妖形都幻化出来了。”
“他用九年的时间,在紫星阁与皇宫之?间设阵,第?一天?投一粒石,第?二天?挪一块砖……他用数年每一日潜移默化地改变了紫星阁与皇宫之?间的木石结构,将阵法连接,再伺机而动?。”东方即明道:“何?等深沉的心机。”
周无?凝连呼吸都停了下来。
从周无?凝与若玉换身成?功之?后,沈清芜便?知道换身需要的所有条件,他用九年的时间在紫星阁与皇城之?间设阵,只等待一个能光明正大启阵之?机。
“他知道隆京将有灾祸。”周无?凝望向飘落至溪中荡起涟漪的枫叶,沉声?道:“所以他让昭昭带走镇国?大妖,因为他知道只要镇国?大妖在隆京,他的阵法未必能成?,一旦疯魔的群妖被足够强大的妖力控制,那他就没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中杀血而死,换一个身份重新活过来。”
“为何?是沈鹮带走镇国?大妖?”东方即明紧盯着周无?凝,他道:“你知道原因,对不?对?”
周无?凝张了张嘴,他不?敢说出来,那也仅是他的猜测,而如今他在这世上?也只有沈鹮一个亲人了。沈鹮是周芙芙用命换来的孩子,他不?能将沈鹮牵扯进这一场早有预谋的局中。
东方即明却笑:“即便?你不?说,我也猜到了,周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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