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温三
她?听见白?容从唤她?“殿下”,变成了唤她?“银玥”。
那一声很轻,在东方银玥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如一片羽毛般落在了她?的耳畔。
她?突然想起,白?容在去风声境时曾用过一个化名,他说他叫金琰,如今还?是风声境柏州通缉的凶手。
金琰,对照着银玥。
东方银玥在这一瞬像是抓住了少?年隐匿却又好似早已忍不住宣告天下的心。
可他们明明是因为一个荒唐的错误而始,他哪儿来那么深重的感情?
不待东方银玥细想。
这一觉她?昏昏沉沉地睡过去,醒来已然回到了星祈宫。白?容已经不在她?的身边,不过照看她?的是星祈宫里的老人,见她?苏醒,终于?松了口气。
东方银玥扶额,头痛欲裂,身上也无?一处舒坦,再看抬起的手臂,她?心下大惊,好在床幔垂挂,没叫人瞧见她?如今像是被人痛打一顿的惨状。
手腕上、肩上、胸前,腰间……东方银玥看向那些红红紫紫的痕迹,静默许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人呢?”她?问。
宫女?回话:“白?大人去紫星阁了,走了约半个时辰。”
“现在几时了?”东方银玥又问。
宫女?答:“禀殿下,快到申时了。”
东方银玥微微一怔,问:“本宫睡了多久?”
“殿下睡了一天一夜,先前白?大人一直在此守着殿下,也有太医来瞧过,白?大人说若殿下醒了,要向他回话。”宫女?想了想,问:“殿下可需奴婢传话给白?大人?”
“不必理会他了。”东方银玥揉着眉心,想起来自己似乎口渴过,被人喂了水,大约是那时候白?容见她?半梦半醒还?能喝水,这才赶去蓬莱殿处理事?物。
说到底,人还?是不能太放纵自己,这一回她?好在没有如首次那般需得躺上半个月,可唤太医诊脉,传出去脸上着实难看。
现下时辰不早,东方银玥也懒得起身,只唤人将?饭菜端进屋里来,明早再去找小皇帝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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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千屿的弱冠宴足让魏宅热闹了好几日,沈鹮除却当日去了,后?来便再没凑那份热闹。
不过当天她?回来得迟,答应要给洛音带的好吃的也没带上,索性洛音也不想吃魏家的酒水,还?不如与沈鹮一起啃糕点看书。
隆京接连几日的大雨,沈鹮腿疼得根本不想动,又因白?容在蓬莱殿设的阵法这么多日过去了竟无?一人能破,整个蓬莱殿八十?号弟子全都得受罚,谁也没在冷天里出门?,甚至没出过蓬莱殿的范围。
白?容的教?学简直苛刻,要他们每人每个月都要交出一个令他满意的阵法来,除却书上记录的那些,他们得根据现有的设阵资料,结合自身特长,加上巧思去设阵。
先有罚抄书,后?有交阵业,别说是沈鹮,就是蓬莱殿首名的洛音也在与她?吃饭时莫名放下竹箸,忍不住数落白?容一句:“白?大人也太狠了!”
沈鹮呵呵干笑两声:“你竟还?叫他大人。”
她?已经在心里骂了对方无?数遍猪狗不如了。
时间在蓬莱殿弟子被蹉跎的过程中悄然而逝,待沈鹮踩着交阵业的最后?一日把自己设阵的玲珑镜递到蛙妖小童的手中时,已入大雪,再有十?多日便是冬至了。
这些日子里沈鹮白?日对洛音不耻下问,尽力学习,晚间便与霍引抱在一起互相取暖,一觉天明。
玲珑镜脱手时,沈鹮远远看见了捧着一沓子书冷脸走过的白?容。蛇妖少?年所过之?地,蓬莱殿弟子悉数避开,闷着声音一并喊了声“白?大人”,谁也不敢这个时候抬头与他对上视线,甚至有人懊悔自己为何当初选了蓬莱殿。
“沈御师。”蛙妖小童突然开口:“你捡的兔妖能化形了,你可要见见她??”
沈鹮一愣,问道:“她?可提起过我?”
蛙妖小童点头:“只问过一次她?为何会在紫星阁,我说是你将?她?带来的,她?便没再提你了。”
沈鹮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道:“既然她?未想来寻我,那我也不必特去找她?了。”
蛙妖小童闻言,古怪地朝她?看了好几眼,耸了耸肩离开。
沈鹮伸了个懒腰,无?阵业一身轻松,她?打算找洛音出去吃一顿好的,人还?没走回东二苑,便被通知有魏家人来找。
魏家?找她?何事??
第56章 退婚
在?蓬莱殿外的杨树林内只站了一个人, 他没特地穿上明云殿的御师袍,一身暗绿色的锦衣外裹着狐裘大敞,茂盛的毛领遮住半张脸,就连头上也戴着狐毛的锦帽。
沈鹮瞧见?对方微怔, 走过去时那人还在发呆。
魏千屿双手卷在?了袖子里, 下巴微抬,双眼怔怔地看向有些灰暗的天空, 今日不曾出过太阳, 风也不大, 瞧着是个较好的天气, 本不该穿得如此厚实的。
沈鹮踩着杨树林中的枯叶走过去, 咔嚓咔嚓的声音也未能叫他注意?, 她便只能开口:“魏公子找我何事?”
魏千屿回?神,转身先?是朝沈鹮笑了一下,一副过往纨绔的模样道:“我听?人说你们蓬莱殿的课业尤为困难, 我想着今日已是交课业的最后一天, 便打算带沈仙子出去吃些好的, 放松放松。”
沈鹮挑眉,刚打算吃点儿好的便有人主动上门请客,还有这等好事?
若非她瞧出魏千屿心不在?焉, 就要回?去拉着洛音狠宰他一顿了。
“说正事儿吧,我没多少?时间。”沈鹮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我阵业还未交。”
“哦。”魏千屿也不与沈鹮兜圈子, 便问:“你可见?到上官小姐了?”
“哪个上官小姐?”沈鹮明知故问:“青云寺里的那?个, 还是上官清清?”
魏千屿抿嘴,一脸幽怨地看向?沈鹮。
沈鹮笑了笑, 道:“我不曾见?过她,上回?碰面还是她来替你给我送请帖, 怎么?上官家出事了?”
这些天沈鹮一直沉浸在?阵业中,无瑕管紫星阁外的琐事,自然也不会刻意?去打听?上官家的消息。
魏千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脸上勉强维持的那?点儿笑容也渐渐收敛。他藏在?袖中的手握紧又松开,犹豫了片刻才道:“沈仙子能不能替我寻人?”
“出什么事了?”沈鹮见?他慌不择路地找上自己了,也知事态严重?。
她虽不喜欢上官清清,可如今的确算不上讨厌对方,尤其在?秘境中她曾见?过上官清清的过去,那?种像是度过了旁人一生的莫名涟漪尚未从她身体里完全剔除。她救过上官清清一命,上官清清也替她隐瞒身份,沈鹮想着她们即便算不上朋友,也算半个共犯,若上官清清真?出了事,她也不会袖手旁观。
魏千屿张了张嘴,话?已经到了嘴边又有些难以启齿,便连以往颇为天真?惹人嫌弃的神情也变得?木讷了几分。
他道:“魏家与上官家……退婚了。”
退婚二字脱口而出时,魏千屿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利刃割过一般,剧烈的疼痛转瞬即逝,可仔细去寻其实那?股难受并未消失,只是从他的喉间顺着下滑至了胸腔。
退婚之事其实有迹可循。
在?他来隆京之前,魏嵊怕他在?外头胡来,玩得?忘乎所以,得?知他去了风声境还特来一封信件呵斥他,反复叮嘱他朝天会与他弱冠礼的时间。除此?之外告诫他的还有他无法反抗的命运,他终究要娶上官家的小姐为妻。
当年与魏千屿订婚的便是上官清清,即便如今上官清清除了一个冠以上官的姓氏之外再?没有其他任何支柱,可魏嵊都没想过要退婚。
直到上官家沾染上瘴毒一事。
上官靖与那?猫妖母女二人一并关押青云寺时,魏嵊传话?让魏千屿千万不可掺和?进上官家的事情中,那?时魏千屿其实就已经有所猜测,魏嵊多半是看不上上官家了。
如若上官家是冤枉的,三五日也可被放出,那?这婚约便还作数。
可上官家被关了十数日,上官清清虽总往魏宅跑,堵着魏千屿出门的路,如以往一样成为他的小尾巴,魏嵊却?从未提过要见?她一面。
明明说过在?他生辰宴上会当众宣布他与上官清清成婚日程也因满堂宾客的恭贺而不了了之。
那?日上官家无一人前来,魏嵊亦不曾在?青云寺中为上官家想方设法通路。
生辰宴结束后,魏千屿原以为上官清清会生气她替沈鹮送了请帖,到头来魏家却?没给她一封。他知道了魏嵊的打算,心中惴惴不安,甚至想过要去上官家向?上官清清解释。
具体解释什么他也不知道。
但至少?不是用?撕破脸皮的方式,给她难堪。
魏千屿想告诉上官清清,他没有变心喜欢上了旁人,只是此?刻没有成亲的打算。他也想告诉上官清清,十年过去了,他们大可以不必陷在?过去,人总要往前看,即便他们有朝一日解除了婚约,他还会当她是朋友,玩伴,还会照顾她的。
那?些话?在?魏千屿的心中踌躇了许久,终究没机会说出口,因为次日他又在?魏宅门前看见?了上官清清。
她依旧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缩在?一株枯萎的柳树下,坐在?结了冰霜的石头上,额前卷翘的几缕发丝坠着几点露珠,娇小的少?女正垂眸拔着地上的野草,也不知在?那?儿等了多久。
好像自从魏千屿重?新来到隆京起,她便一直在?那?儿了。
只要他出府门,就能在?那?里看见?她。
不是在?魏宅的大门,便是那?条深深的窄巷后,甚至她能拿捏他的心情,知道他哪一日走那?一条路。
魏千屿见?到上官清清,准备腹稿皆化作了虚无,他走上前问她:“你来多久了?”
上官清清的鼻尖被冻得?有些红,她听?到魏千屿的声音笑着抬头,状若无意?间扫去满地杂草屑,对魏千屿道一句:“不久,我知你府上昨日一定忙得?很晚,你今日不一定会早起,故而比平日迟来了半个时辰。”
她有些得?意?自己的小聪明,魏千屿却?觉得?心间涌上了些许痛感,他像是被人束缚住了手脚丢入深海,魏嵊的不容拒绝于他而言是枷锁,上官清清自我感动式的付出亦是。
“你可知魏家昨日故意?未宴请上官府里的人?”魏千屿忍不住刺她一句。
上官清清愣了愣,忽而笑道:“我知道啊,我爹如今还被青云寺关着,上官家并不清白。魏伯父昨日宴请那?么多宾客,说不定是想让你日后走上仕途,若此?刻与上官家拎不清对你不是好事,我不去是对的。”
可魏千屿看着她的笑,还有她头头是道为他好的分析,终究没能说出那?些扫兴的话?,魏嵊尚未给上官家下达最后的死令,说不定一切尚有转机。
平静了许久后,就连魏千屿都险些以为魏嵊真?的没有放弃上官家的打算,可一纸退婚书还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送到了上官府,送到了上官清清的手中。
上官家如今无人,只有上官清清一个主事,可上官清清从不管家里生意?,满心满眼地只知道跟在?魏千屿的身后讨他欢心。乍一接到退婚书时的确震惊、伤心,可她还抱有天真?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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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前几日来找我过。”魏千屿吞咽了一口冰冷的风。
“她要你娶她?”沈鹮问。
魏千屿摇了摇头,又点头,最后还是摇头,他沉默了许久才道:“她要我带她走。”
沈鹮惊讶,这便是上官清清愿意?放下一切,没名没分地跟在?魏千屿的身后了。
魏家与上官家的婚书既燃已经退了,魏千屿日后婚姻嫁娶便都与上官清清无关。可她却?让魏千屿带她走,便是哪怕魏千屿将她藏在?隆京城外山间田野里的一个庄子里豢养着不让所有人知晓,把她当个外室,甚至外室也不如,她亦不在?乎。
眼下魏千屿能来蓬莱殿问她有无看见?上官清清,便说明他当时是拒绝的。
魏千屿露出苦涩一笑:“我又怎会答应她?”
他觉得?上官清清大约是疯了,才会提出这样荒唐的要求。
她在?收到退婚书后安静了两天,又再?度出现在?魏千屿的眼前,便要他将她带走,远离上官家,从此?剥离上官清清的身份。
她说:“只要能与屿哥哥在?一起,我在?哪儿,我是谁,都是不重?要的。”
“怎么会不重?要呢?”魏千屿不明白她为何用?情如此?偏执:“你是你自己,你不是我的附属品,我如今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掌握,我的未来都在?族长?先?辈的的操控中,又如何能来庇护你?更何况……我从未想过要与你……”
“你不想与我成婚。”上官清清仿佛深受打击,她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眼泪若断了线的珍珠般滚了满脸:“这封退婚书到了我的手上,你多半也是高兴的吧?”
魏千屿看不得?她哭,这些日子他见?惯了上官清清的嚣张跋扈,可她一哭起来变显得?尤为无助可怜。
魏千屿不知要如何劝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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