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枫愁眠
从前她自以为自己法力无边,通天晓地?,直到被佛祖轻轻一挥,扫进灵台之?中。
也曾有人?告诉过她佛法无边,可?惜她当时年轻气盛,嗤之?以鼻。
在灵台听了三?千年经,司樾才知那佛祖慧见无碍,通晓一切,如实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
自她诞生以来,所思所想、所见所闻、所立所废,在佛祖面前皆无处遁形。
他知道她从何而来,知道她这个魔头终于一天会闹得天翻地?覆,也知道煌烀界终有一灭,而啻骊会就?此放她出灵台。
西方不灭她,却将她一介恶魔锁在佛土净地?;
司樾隐隐察觉,似乎一切的一切,从最开始就?别有深意。
她仿佛是隔着一层纱,朦胧看见了纱后光景,却还是无法坦然确定心?中的猜想。
或许她早已有所洞悉,只是不敢赌,不敢再?肆意妄为、放荡不羁。
雨霖寺的早课结束了,外头传来沙沙的扫地?声。
司樾在床上翻了个身,抱着后脑勺望着房顶。
在那无数的疑问中,她还尚不明白这雨霖寺有何玄机。
她为何会遇见弘慈,又为何会来到这座寺庙。
万般皆有缘法,如今她所处之?处,又有什么缘分是还未尽的……
那扫地?声突然停了,司樾回眸,透过那一方小窗看见外面落了雨。
年轻小和?尚们提着扫帚往屋里?跑,一边抬手挡在头上,口中喊着,“下雨了!快去?避雨!”
司樾收回视线,回眸之?时,扫见了自己肩头衣服上的几点血迹。这不是她的血,是恒子箫的。
后脑尚残留着被五指扣着的感觉。
司樾不由一哂,活了几千年,向来是她护别人?,还从未有人?护得了她。
她隐约记得那小子的背伤得不轻,也不知他有无地?方避雨。
那小子本性不坏,自小又有佛缘。
司樾虚望着墙顶,盼求这灰沉沉的老天对他留两分情……
……
淅淅沥沥的小雨止不住地?下,过了一晚也不见停,天色还是灰暗。
恒子箫在这连绵的雨声中醒来。
他背上的血已经止住,正趴在一座郊外城隍庙里?,身下垫了一张草席。
“子箫!你终于醒了!”
刚一睁眼,恒子箫耳边便传来熟悉的声音,这声音让他安心?。
眼中刚醒的迷离稍一褪去?,恒子箫立刻撑着席子起身,抬眸往两边看去?。
“师父…师父呢!”他只看见了纱羊,不见司樾踪影。
纱羊不知如何作答,只按住他,“你别动,背上的伤还没好呢。”
自从恒子箫小时候高?热过后,纱羊囊中常备草药,可?小世?界灵气稀薄,种不出灵丹妙药来,何况平时都?有司樾在。
眼下司樾不见了,纱羊只能用凡药给恒子箫处理伤口,再?用纱布裹好。
虽止了血,可?还是皮开肉绽,离结疤相距甚远。
恒子箫这一动立刻牵扯到了伤口,他身子一僵,从头到脚都?裂开般疼。
岳景天那一剑,的确是把恒子箫从肩膀到股上的皮肉都?挑开了。
纱羊暗自庆幸,幸好恒子箫修的是仙道,他要真的和?司樾修了魔道,那正气凛然的一剑可?就?不止伤肌肤,更会灭了恒子箫的神形。
不知是岳景天发现了这一点,还是司樾做了什么安排,总之?没有人?追杀过来。
看着纱羊的脸色,恒子箫明白了。
他趔趄了两步,习惯了背上的疼痛后,便挺直了腰身,往庙外走去?。
“子箫你要去?哪里?!”纱羊急忙追上,“你的伤还没好,外面还在下雨呢!”
“我要去?救师父。”恒子箫脚步不停。
他迈出了门,抚着门框,这几步路就?让他喘了口气。
他撑着门,从储物器里?取出师父带他买的那顶斗笠。
“你要去?救司樾?可?你知道司樾在哪吗?”
“无非是在岳景天或是那个佛修手中。”恒子箫道。
“单枪匹马的,如何去?救?”纱羊抓住他的衣服,“岳景天不来找我们就?罢了,你还要主动跑到他面前去??他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才不会听我们的解释!”
“那我就?从那名佛修入手。”
“你知道那人?是谁吗?”纱羊道,“你师父不会有事的,七十二武神、十方诸佛都?没要她的命,她绝不会死在一个小世?界里?。你还是听我的话,好好养伤吧!”
“万一呢!”
“……什么?”
恒子箫扶着门框的五指收紧,指尖用力泛白,失血过多的脸上僝僽憔悴。
“我本也以为师父神通广大无人?能及,但事实并非如此……”
恒子箫忘不了司樾双膝跪地?的模样,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就?算师父不会死,她也会惊慌,也会害怕……”
恒子箫走出庙门,黑眸望向迷蒙细雨的远处,目露坚决,“我必须去?见她。”
纱羊一怔,司樾……也会害怕?
她紧接着又追了上去?,“你现在这副身子,去?了又能如何?再?说天大地?大,你要从何找起?”
恒子箫将斗笠戴去?头上,右手顶开剑吞,踏上了长剑。
他自青黄色的斗笠下露出一对暗沉的黑眸,“我要……去?昇昊宗,求宁楟枫。”
第120章
恒子箫背后的伤口经不住颠簸, 不得不放弃骑马。
他逆风冒雨御剑至昇昊宗山下。
耽搁了一天,宁楟枫和蓝瑚已在约定处等了一晚。
“都一天了,”宁楟枫踱步至窗边, “我发出的灵鹤还没有收到回复。”
蓝瑚坐在房内, 抚着花影, “许是下了大雨,路上耽搁了。”
宁楟枫道,“他已是金丹,怎么会被区区雨水耽搁?只求别出什么事才好。”
“主人!”说话间, 门外忽然响起凌五急促的叫声。
宁楟枫快步走?向门口, 打?开门,就见凌五架着一人,那人的面孔被头上斗笠遮住,可宁楟枫和?蓝瑚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恒弟!”宁楟枫惊呼,从凌五手中接过脱力的恒子箫, 扶他去了座上。
“这是怎么了。”蓝瑚已是惊得起身,闻到了好浓的血腥味。
恒子箫淋了雨, 墨发湿漉漉地粘在身上, 双唇泛白, 气色憔悴, 显出两分病态。
纱羊从他怀里?飞出, 直奔向蓝瑚,红着眼道, “蓝瑚,他受伤了, 我身上没有灵药,求你救救他!”
“师姐莫急。”蓝瑚上前躬身, 把住恒子箫的脉。
她?回身看向紫竹,“露华丹。”
紫竹从储物器中取出一玉瓶交给蓝瑚,她?从中倒出一颗药丸喂恒子箫服下。
“如何?”宁楟枫问。他方才只是扶了恒子箫一把,此时手掌里?却沾满了鲜血。
“失血过多,又?耗尽了法力,好在只是皮肉伤,不妨事。”蓝瑚对他道。
蓝瑚身上的灵药都是上品珍品,恒子箫服下之?后,气色肉眼可见好转。
他缓过神来,宁楟枫一手扶在他肩上,暗暗运气,将他半湿的衣服用风烘干。
“恒弟,你感?觉如何?”
恒子箫点头,吃力地道出一句“多谢……”紧接着便要起身,被宁楟枫按在座上,“别动,坐着说话。”
他自己也坐到了恒子箫身边,蓝瑚捧着纱羊坐去对面,让紫竹给恒子箫到了水。
恒子箫摘下斗笠,立刻向宁楟枫询问,“楟枫……你可知道岳景天和?哪位佛修走?得近?”
“佛修?”宁楟枫稍一思索便道,“你说的可是弘慈大师?”
“我们也不甚清楚,”纱羊说,“只知道他的境界不比岳景天低,慈眉善目,留有白须。”
蓝瑚道,“那就是弘慈大师了,如今雨霖寺的方丈。”
“雨霖寺……”恒子箫呢喃着,宁楟枫当即按住他的手,总觉得他有要立刻冲去那里?的架势。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问,“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司樾真人呢?”
恒子箫垂眸,若不是毫无选择,他绝不会将宁楟枫和?蓝瑚牵扯其中。
可他已非懵懂少年?,清楚自己的斤两。
只凭他一人,无论如何都救不了师父,想从岳景天手里?要人,武力不可取,唯有权势相逼这条路可走?。
恒子箫所认识的人脉中,只有宁楟枫蓝瑚有着和?禛武宗相当的地位背景,他也只能来此求助。
听恒子箫讲述了前因?后果,宁楟枫和?蓝瑚的脸色都凝重了起来。
房中只剩花影睁着一对无忧无虑的圆眼,尚有心情躲在茶具后面伏击纱羊。
纱羊讨厌死了这只猫,可此时看着它?那对和?司樾如出一辙的紫眸,心中的厌恶竟消去了不少。
司樾会害怕——这话听着荒谬,若不是恒子箫说出口,纱羊这辈子都不会觉得司樾会害怕什么。
可她?的确是会害怕的。
恒子箫不知道,但纱羊却很清楚,为何那磬音一响,司樾就五体投地,低头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