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枫愁眠
白笙知道他不善言辞,没有强迫他说话,兀自往下说:“我来是贺你喜得良师的,顺便也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说到这时,他目光一瞥,往门口看去,接着又对恒乞儿道,“你拔了头筹,得了各个峰主的青眼,在同辈里恐怕不太好过。不必在意旁人,一年之后大家就各自分开了,你师父司樾真人所在的停云峰没有旁人,只有你一个弟子。”
“如此说来,”他弯眸笑道,“若你能顺利进入停云峰,那我们可就成了同辈的师兄弟了。”
恒乞儿依旧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好了,看到你过得还好我就放心了。”白笙拍了拍他的肩,在看见恒乞儿发隙里的虱子时有些意外。
没有想到恒乞儿来了裴莘院那么久,居然还没有洗过澡。
他抬起手,本想给他施个净身术,考虑到他已有师父,于是又作罢了。
“门主正在和司樾真人谈天,似乎是在讲关于你的事。”白笙俯身,凑到恒乞儿耳边轻声道,“你师父是个了不起的人,你要努力学习,成为这里最优秀的人;要讨好她、巴着她,让她喜欢你,这样,就再也不会受苦了。”
怕恒乞儿听不懂,白笙把话说得格外直白。
说完,他从恒乞儿身边经过,走出门时,看见了宁楟枫。
宁楟枫对他行了一礼,白笙回以点头。
屋内的恒乞儿同样转过身来,目送白笙离开。
这一转身,正好和宁楟枫对个正着。
宁楟枫厌恶地转过身去,抬步就走。
恒乞儿抬手,摸向了袋中的石子,回味起了白笙的话语。
讨好她…巴着她……做这里最优秀的人……
但优秀,又是什么?
白笙以为自己的话已经足够通俗易懂,可没想到里面依旧有很多恒乞儿不理解的词语。
恒乞儿只懵懵懂懂地听懂了一半,但有一件事他坚信不疑——
跟在司樾身边,他就不再是灾星。
他丢了小米,丢了玉坠,这一次,不论发生什么他都不能丢了师父——虽然他还不确定师父是什么意思。
望着宁楟枫的身影,恒乞儿有些疑惑。
宁楟枫一定不是灾星,那他为什么也那么想要师父……为什么大家都那么想要?
恒乞儿苦思冥想无果,纠结了一会儿,打算去找山长。
这一段时间以来,山长对恒乞儿有了不少了解,恒乞儿也对山长有了许多认知。
最紧要的一条就是雷声大雨点小。
山长看着凶,可也只会拔高声音,或是将他定住,充其量就是拿个小竹片拍拍他的手心——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要拍他的手心。
为了守住好不容易夺来的“师父”,恒乞儿决定冒险赌一次,主动去见山长,问问什么叫讨好,什么叫优秀。
第17章
白笙见过恒乞儿后,御剑离开裴莘山,回到了自己所在的主峰。
主峰是门主的住处,此时门主屋内迎来了一名稀客。
司樾进了门,不多话,脱了鞋就往炕上坐。
她坐上去后反手摸了摸屁股下面,啧了一声,“冷的啊。”
门主坐在炕桌对面,正盯着桌上的一局残棋。
“屁话,”他夹了颗玉子,“那么大个宗门,要是人人都烧炕那得要多少斤炭?冬日炭贵,前年出的门规:练气及以上弟子不得烧炕。”
“这么点屁股上的事情也搞等级歧视,果然是屁话。”司樾抬手,想给自己倒杯茶,炕桌上却只有一个杯子,还被傅洛山喝过了。
她便拿了茶壶,对着壶嘴直饮。
傅洛山敲了敲棋子,“本是不必如此的,我想把闲置的那座峰卖了换钱,可惜有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赖在上面,叫那峰头无人敢收。”
司樾躺了下去,“天呐,五长老未免太过自私!”
“我说的是你!”
“既来之则安之,”司樾抱着头,枕着叠好的被褥,“你裴玉门好歹是个正儿八经的仙家门派,连这点待客礼数都不懂?”
“你也配教训老子?”傅洛山吹起了胡子,砰的砸了棋子,“来这的二十年,你哪一年不安?裴玉门把你安得好好的,你呢,你懂什么叫礼数吗?”
“好了好了。”司樾从炕桌下扬起张金票,夹在两指间对门主晃了晃,“来,赏你的。”
傅洛山一把将金票拿了过来,上下一看,“这是……禛武宗名下钱庄的灵叶票。整整十万?你从哪弄来的!”
司樾抱着头,翘着二郎腿,“做工挣得。”
傅洛山眸光微凝,“前几天有人接了禛武宗的金令,把魔狼的皮毛带了过去。”
司樾没有回答,傅洛山望了她一会儿,将灵叶票揣进了衣襟里,哼了一声,“早该如此,你总算懂点事儿了。”
“且慢。”司樾一抬手,那灵叶票又回到了她的手中。
门主眉毛一竖,“你想反悔?”
司樾抖着手里的票,“事出反常必有妖。傅老儿,你可想好了,真要收我的票子么?”
“你倒是清楚自己的德行。”门主骂完,思索一番,“这票是假的?”
“真的。”
门主的眉间更紧了。
他也不急着收钱了,严肃地盯着司樾,“裴玉门传到我手里不易,我不能让它有事,也不能让任何一个弟子有事。”
“不至于不至于。”司樾挥手。
“真的不至于?”
“真的。”
门主沉默片刻,一把将灵叶票夺了过来,“那就好说。”
司樾偏头看着他,“真的好说?”
傅洛山把票子揣进怀里,“真的。”
司樾一笑,“好,那就好。”
两人坐下喝了几口茶,傅洛山又问司樾,“听说你收了个徒弟?”
“是啊。”
“听说你算出他是天降彗星,未来前途无量?”
“是啊。”
“听说那小子当众打败了你。”
“是…”司樾察觉不对反应过来了,“什么叫打败?”
“大家都这么说。”
“好吧,”司樾吹了吹浮茶,“也不算错。”
“宁家的公子你看不上吗?”
“谁?”
“第一个要和你单挑的。”
“哦……”司樾颔首,接着摇头,“算了吧,我和贵族老爷的气场对不上。”
“人家是特意为了你来裴玉门的,你若不收他为徒,他恐怕会离开裴玉门。”
“关我屁事。”
司樾从炕上起身,“我的事办完了,你叫我来又是做什么,有屁快放,不然走了。”
“进门到现在,你已经说了四个屁了。”
“我还能再说十个。”
门主不招她了,“长话短说,乙堂和丙堂觉得你只去甲堂不公平,我和山长商量了一番,希望你能加课。”
“什么?”司樾跳了起来,“一个月做工三次还不够?傅老儿你别欺人太甚!”
若是平时,傅洛山定要和她叫板,但今天司樾拿出了张十万的钱票,门主的态度也就软和了些。
他捋了捋白须,道,“好罢,你要实在不愿便罢了,我再找人过去,劝慰劝慰那些孩子,小孩的情绪也就是那一阵子,过几个月就好了。”
他如此好说话,倒让司樾有些别扭。
“行罢,随你的便,反正我在哪儿都是躺着。”
“哦?”傅洛山抬眸望她,“如此,你是答应了?”
司樾颔首。
“好!”门主拍手笑道,“我这就安排。”
他当场把山长和另外两堂的先生喊来,进门第一句话便是:“后日开始,司樾真人将和诸位一样,常驻裴莘院。你们商量一下,就在这儿把她的课程拟定,尽量排满一些。”
他一边转身,拍了拍司樾的肩,“没你什么事了,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天搬去裴莘院的宿舍。你要是着急,今晚也可以。”
司樾盯着他,山长一挑眉,“怎么,你还想反悔不成?”
司樾捂着胸口,虚弱地咳嗽了两声,“咳咳…您刚才是不是说,我不愿意就算了?不瞒您说,其实我……”
“我没问。”门主挥袖,“别磨蹭了,快回去收拾吧。”
司樾沉沉地盯着他。
门主问:“还有事?”
“屁事!”司樾在傅洛山的屋子里说了五个屁,继而转身出门。
她回到停云峰,刚找了个树杈躺下,不远处就传来尖尖脆脆的喊叫。
“司樾司樾!”
纱羊扯着一轴长卷,急急忙忙地跑来司樾眼前,“你刚刚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