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枫愁眠
底下安安静静,等了好半晌也没有半点?动静。
良久,有迟疑声响起:“还真?被冻住了?”
没有人回应这问。
司樾突然?回来,他们虽尚有疑虑,可谁也不觉得司樾真?的会败给任何一席。
这场比试,与其说是在质疑司樾,不如说是久别重逢的一声问候。
如今她真?的被冻在里面,众人皆错愕茫然?。
迟迟没有下文,席上的蛟侍瞌眸,抬手唤道,“收。”
这一声不是为蛟,而是说给水镜的主人水袖。
水袖放了行,恶蛟破水而出,又变回两尺不到的小蛇,一溜烟回到蛟侍身上,盘踞在他肩头。
又过半晌,依旧没有动静。
水镜之下,可以清楚看见冻在冰里的团团紫雾,众魔都知道,那就是司樾的原形。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仅仅如此了么……”
“嘶——”这声叹息之后,蛟侍倏地倒吸一口凉气。
他发?出的声音太过突兀,众人朝他看去。
就见那头向?来乖巧的小蛟正扒着蛟侍的脑袋撕扯他的头发?。
蛟侍素来矜贵,有公子玉之称,从头到脚无?有不雅之处。
可此时他那紫金冠被扯得歪去了一边,头发?也断了不少。
他反手覆上小蛟的背鳍,抽气忍痛安抚道,“乖,莫闹、莫要闹。”
捣乱的小蛟不仅不下来,还一口咬住他拇指上的玉扳指,叼下后便往旁座吐去,砸在了双板鬼的头上。
“嗷!”赤面的双板鬼捂着头痛嚎一声,一拍桌子,怒道,“蛟侍,管好你的虫子,它疯了不成!”
正柔声安抚小蛟的蛟侍顿时面色一冷,余光斜去,“放尊重些。”
“它尊重老子了吗!”
“息怒息怒,两位有话好好说,莫要伤了和气。”夹在两人座间的邪笔书?生连连劝阻。
众魔之中,赤面板斧鬼脾气出了名的暴躁,比之狄虎还甚,方才那声“漂亮”的叫好声也出自他口。
“哼,”好歹书?生劝下了,赤面板斧鬼愤愤一哼,将砸中他的玉扳指扔回去,“拿走你的破玩意儿!”
他本?已是作罢了,可这一扔好巧不巧,正砸中了蛟侍头上的小蛟。
小蛟发?出“嗷呜!”一声悲鸣,蛟头一歪,无?力地从蛟侍身上滚了下来。
蛟侍大骇,捧着发?软的小蛟惊呼,“贝儿!贝儿!你别吓我,我的蛟蛟宝贝!”
“一条蛇而已,让鬼芝看看就是了。”对面的嬖姬淡淡道,“不管如何,还是先把主君放出来罢。”
“什么叫一条蛇而已。”蛟侍抬眸,双眸染上了红意,“啊——你身后倒是有一条蛇。”
蛇女身旁的义妹顿时拔剑,“竟敢对阿姊无?礼!”
“我说错了么,”蛟侍抚着奄奄一息的小蛟,冷傲道,“区区千年蛇妖,给我的贝儿提鞋都不配。”
“……”嬖姬微微抬额,骨瓷白?面上红线勾勒的眼眶对上了蛟侍,“这话,过分了些。”
“就是,”赤面板斧鬼一下子找到了队友,马上反击,“一条宠物?而已,反正你还有一条。”
“够了!”蛟侍怒不可遏,“你们,欺人太甚——”
他一掌拍向?身前的酒案,半丈长的案桌飞过中场,砸向?了嬖姬身前。
“母亲小心!”蛇女方才不敢出声,因为对方是高?于母亲席位的武将,可此时她不得不出手,拔剑挡在了嬖姬身前。
嬖姬尚不足以和蛟侍对峙,何况她的女儿。
这一下,蛇女半分都未能挡住,径直被案桌撞向?了殿柱,双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嬖姬霍然?起身,看了眼昏死的女儿,再?度望向?蛟侍时已冷了脸色,“你!”
她双手兰指结印,群畔环佩叮当作响,数枚白?环浮于身后,朝着蛟侍凌厉射去。
蛟侍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他华袖一翻,便将白?环悉数挡下,再?度翻袖,数十白?环反朝嬖姬射去,尽数还给了她。
由蛟侍奉还的白?环,力度数倍于文臣嬖姬。
她躲闪不及,防御不住,同为文席,伞女立刻出手,将水镜上照着的罗伞收回,挡在了嬖姬身前。
伞面外?一阵乒乓重击之声,那玉环在伞上砸出凹陷来,力道绝非小可。
嬖姬得救,舒了口气,朝伞女一点?头,示作感谢。
“人参、何首乌。”鬼芝静坐着,吩咐身后两个小童,“去看看。”
两个小家?伙立刻跑到昏死的蛇女身边,扯下自己的头发?,喂进她嘴里。
有了两个小家?伙的救治,蛇女很快苏醒痊愈,可由她引发?的骚乱却停不下来了。
“公然?对文臣下狠手,”伞女幽幽望着蛟侍,“你坏了规矩。”
“就是!”赤面板斧鬼立刻操斧上场,“老子都看不过去了!让我来替你们教训教训这小子!”
“我的蛟蛟宝贝都这样了,还讲什么规矩!”蛟侍人如其名,鬼蛟是他的逆鳞,一旦触发?这一逆鳞,他便再?也不是什么儒雅贵公子,只是疯子而已。
“谁让你带它出来的,活该。”有一少女轻摇着手中的团扇,遮掩着唇鼻,“我很早就想说了,人多的地方难道不应该禁止宠物?入内么。又吵又臭的,我都不想待了。”
“宠物?和动物?不好区分。要是禁了宠物?,那动物?化形的妖魔不也进不来了么。”
“嗯,我就是这个意思?。不管是妖魔还是宠物?,凡是动物?都又吵又臭的,这就是所谓的‘狗改不了吃屎’吧。”
“什么!臭婆娘你再?说一遍!”
“你叫我什么?”
“五千多岁的老妖婆,叫你臭婆娘怎么了?”
少女于掌心停扇,盯向?对方的眸子阴冷了下来。
“所以我才说,动物?都又吵又臭的,该给点?教训。”
嬖姬、蛟侍和赤面板斧鬼那里的战局还没平息,这边又拉开了新架。
大殿上飞剑走珠,你来我往地打成一团。
“别管有的没的了,”狄虎起身,一掌拍在桌上,“快把主君放出来啊,别冻伤了!”
旁边的魔质疑道,“她真?的会被冻伤么?”
“不会冻伤,但可能会宫寒吧?”
“我们妖魔本?来就宫寒,全身上下都寒……对了,她原来有子宫啊。”
“我不知道,我猜的。”
一时间打架的打架,唠嗑的唠嗑,还有喝醉酒的摔杯耍疯。
醉魔自开场就抱着酒坛畅饮,他喝空了三四十个坛子,晕乎乎地对邻座举杯,“来,来啊,小子,你怎么…嗝,不喝呢……”
邻座是鬼母带着鬼童。
她歉意地对醉魔笑笑,“抱歉,小儿尚不能饮酒。”
“不能饮酒?嗝!”醉魔怒道,“不能饮酒也算男人?来来来,喝一杯!”
鬼母为难道,“真?的不行啊大人,小儿年幼。”
“来嘛来嘛,我最看不起不能喝酒的人了。”
“……”
几番推脱不得,鬼母沉了脸色。
她一把握住醉魔伸来的手,咔哒一声碎响——女人隔着男人的手,将酒杯捏了粉碎。
“大人,”她一字一句冷声道,“妾身说了——小儿不能饮酒。”
她骤然?张口,整张脸裂成两半,布满利齿的血盆大口一口咬掉了醉魔的头颅!
没了头的醉魔动摇西晃着,反手摸自己的脑袋,嘴巴在鬼母口中说:“好黑呀,我的头……我的头呢?”
“诶,今天的舞宴什么时候开啊!我要看美女!”那边开始嚷嚷了起来。
“这边加菜!”
“这边也要!”
“腻死了,怎么还是这些菜啊,为什么主君不招个会做饭的呢,变来变去就这几盘菜,都吃了几千年了。”
“就是啊媿姈,你是怎么办宴的!”
媿姈扶额,头疼欲裂。
混乱之中,被蛟侍安置在座椅上的昏迷小蛟倏地睁开了眼。
那圆眼咕噜噜地转了一圈,继而起身,四条小腿飞快倒腾着,从座下一溜烟地钻过,趁人不注意时跑到了媿姈和恒子箫中间。
“我就猜是你。”媿姈丝毫不意外?跑来的小蛟,轻嗔道,“好端端的宴席,都乱成一锅粥了。”
那小蛟嘿嘿一笑,“哪次不是乱成一锅粥,三千年没见面了,让他们好好亲热亲热。”
“师父?”恒子箫却是一惊,又看向?那水镜中的被冻得结结实实的雾。
若师父在此,那冰中的雾是……
“不错,鬼蛟还在那儿呢。”司樾乐道,“这里已经乱了,走,我带你俩出去逛。”
“罢了。”媿姈抬眸,看了眼恒子箫,复对司樾道,“总得有人看着。你带子箫出去吧。外?面正热闹,你头回来,好好玩玩。”
后半句话是对恒子箫说的。
恒子箫看向?司樾,征求她的意思?。
司樾钻进了他怀中,摆了摆蛟尾,“快走快走,等他们反应过来,我又要被群殴。”
恒子箫冲着媿姈颔首示意,“姈姑姑,那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去吧。”媿姈弯眸,冲他摆手,“看着点?你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