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问参商
玄商,玉京城,长孙氏府中。
“她没?有死。”长孙静抬头看向水镜中,说话时眉目投下?一片难言阴翳,那双眼幽深不可直视。
镜中人轻笑一声,答得很是?平淡:“是?啊。”
她竟然还是?活了下?来。
谁能想到,她不仅从镇魔塔中脱身,还在跳下?堕仙台后留得一条命,如今,连入梦花也没?能杀得她。
长孙静对于这个轻描淡写般的答案显然不算满意,若非镜中人笃定姬瑶会死,他?之前又如何会按兵不动,白白错过了出手的最好时机。
“你?是?在不满我之前的决定?”镜中人语调微微上扬,嘴边勾起讥诮弧度。
蠢货,这世上,最多的便是?自以为?是?的蠢货。
长孙静语气未有起伏,平铺直叙道:“卑下?不敢。而今,又当如何行事?”
姬瑶既然没?有死,他?下?一步该如何做。
镜中人状似认真地想了想,才徐徐回道:“如果你?不想死的话,便逃吧。”
“她素来睚眦必报,如今既然她没?有死,那要死的,便轮到你?了。”
语气中带着几分喟叹意味,像是?对姬瑶的性情体?会颇深。
“这九州甚为?广阔,若是?你?逃得够快,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长孙静沉沉看着镜中,神情仿佛山雨欲来,他?开口道:“不过一个姬瑶,原来能叫你?如此畏惧。”
在听到方才那番话时,他?便知道自己已经做了眼前人的弃子。
但,那又如何?
他?能站在这里,成为?骁武卫的统帅,从来不是?依托于他?人。
镜中人并不在意长孙静的话,只笑吟吟道:“你?若不信我的话,尽管随自己心意去做便是?,就如之前一般。”
眼中分明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像是?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长孙静下?颌紧绷,更显肃杀之意,他?无心再多说什么,拂袖挥去空中水镜,转身便向外大?步行去。
衣袍被?风扬起一角,长孙静眼底似有杀机乍现。
逃?
真是?可笑——
他?当然不会逃,他?乃玄商上卿,骁武卫统帅,掌无上权柄,这天?下?想杀他?的人何其多,又有几人杀得了他??
他?倒要看看,这一次,是?谁能杀了谁。
“将?军。”
在长孙静出现在厅堂之时,原本跪坐在此处的数名骁武卫将?领尽皆站起身来,恭谨地在他?面前低下?头来。
傅集也在其中,那张阴柔苍白的脸上敛去疯狂之色,看起来竟难得有了几分沉静,在面对长孙静时,他?的姿态堪称驯服。
在被?长孙静捡回长孙府前,他?不过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乞儿,得长孙静亲自教导,方有今日。
可以说,傅集的一切都是?因?长孙静得来,所以他?的确是?条疯狗,不过这条疯狗从来不会将?獠牙朝向主人。
所以无论他?做了什么,长孙静都会将?他?保下?。
目光扫视过在场众人,能站在这里的,都是?长孙静多年来的心腹,片刻后,他?终于自袖中取出虎符,沉声下?令:“传本将?命,调骁武卫归玉京——”
在他?话音落下?之际,在场之人俱是?神色一凛。
骁武卫常年驻扎在外,无国君诏令不可擅动,如今长孙静却要调拨骁武卫大?军回到国都,而这显然不是?出自国君命令。
如今,身为?国君的宿昀尚且还在北地。
即便对这一点心知肚明,此时厅中众人也未曾对长孙静的命令表达出任何质疑,在长孙静开口下?令后齐齐躬身向他?一礼,震声回道:“我等听令!”
第一百七十一章
长孙静带回玉京参与岁末演武的五千骁武精锐, 以?雷霆之势控制了玉京城。
商王宫,大殿之中,当脚步声响起之时, 纪微飞快转动桌案上龙首状的酒樽, 身侧现出三寸见方的暗格。
她拂袖将几枚玉简扫落暗格之中, 随即将其恢复原状,又?将桌案上奏报书简尽数打乱, 令一切看起来能更自然几?分。
在她站起身来时,身着轻甲的长孙静自殿外步入, 目光锐利如盯住猎物的鹰隼。
纪微并未现出惊惶之色,那张并不算出众的容颜上一片沉静, 她冷声质问道:“长孙大将军着甲佩刀入王宫, 是欲罔上作乱么?!”
“纪相说笑, 犯上作乱的另有其人,如今君上不在都城之中,本?将不过是事急从权。”甲胄碰撞之声响起,长孙静抬步上前, 停在主位桌案前, 拿起那枚印玺端详。
他眼中看不出多少?对王权的敬畏, 举止中分明透出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看着他的动作,纪微嘴角微微下抿, 紧绷的神色让人看不出太多情?绪。
她不曾阻止长孙静, 纪微不过是个身无修为的凡人, 她当然阻止不了长孙静。在骁武卫士卒推搡中,她与众多朝臣被一道关入了偏殿中, 与外界禁绝联系。
比起诸多如惊弓之鸟般的大臣,纪微的态度堪称平淡, 作为宿昀最看重的心腹,她似乎并不担心自己?的生死,径直寻了个角落坐下,闭目养神。
午后,有数骑自商王宫而出,手握诏令,未至夜中,玉京城四方城门已?轰然关闭。
“玄石军犯上作乱,意图谋逆,玉京内外戒严,无令不可进出——”
随着这一消息迅速传遍玉京内外,城中大小世族一片哗然,略有些脑子的人都不会信这个理?由,但面对披坚执锐的骁武卫精锐,却是没有谁敢贸然开口分辨什么。寻常百姓更是紧闭门户,街巷之上已?不见有多少?行人来往,城中气氛沉闷而紧张。
不到两日间,玉京城已?是风云突变。
同时,长孙静以?诏令命玉京中数千禁卫包围了滁虞山玄石大营,命将离自缚请罪。将离自不会轻易听从一纸诏令,玄石军紧守大营不出,与禁卫成僵持之势。
骁武卫上下将卒共有二?十?万余,其中三万余是长孙静千挑万选出的心腹精锐,除先回到玉京的五千外,其余两万余精锐正自地方以?最快的速度赶赴玉京,为长孙静效命。
另一边,北地之中,当姚静深几?人回到驻扎的营帐中时,看见被他们带回的宿昀,周太后终于松了口气。
半日前,宿昀骤然被玄商王玺带离,身边内侍在发?现他失踪后,自是不甚惶恐。好在有周太后在此坐镇,才能暂时稳住众人,未叫宿昀失踪之事大肆传扬开,引发?动荡。
从雪山山巅一路折腾下来,宿昀也差不多该醒了,他自软榻上坐起身,揉着隐隐作痛的后颈,有些狐疑地看向谢寒衣:“我怎么会突然晕过去了?”
谢寒衣怀中还?抱着姬瑶,此时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周太后上下打量宿昀一番,见他并未受伤,这才皱着眉头发?问:“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北地天象突然有变,白日现夜色,持续数日的风雪又?倏而消弭于无形,这怎么看都不合乎常理?。
何况以?周太后的修为,自然感觉到了自三千里雪山深处隐隐传来的异样气息,若非因为宿昀突然失踪,需要有人在此坐镇,她定?会亲自前往查探。
“老祖不必担心,虽有些麻烦,如今已?然都解决了。”宿昀只轻描淡写地回道,将其中艰险一笔带过。
此行不仅解决了眼前的问题,甚至往后,应该也不必再担心了。以?一方玄商王玺换得如此,当是不亏。
宿昀抬头望向远处山巅的积雪,嘴边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宿氏与玄商做了这么多年旁人手中棋子,而今,也该轮到他来做执棋人了。
周太后不免有些莫名,宿昀说得实在太过笼统,令她微觉不满。
宿昀咳嗽两声,平复下呼吸后再看向周太后,含笑道:“老祖不必心急,我自会将一切,从头到尾,如数告知您与诸位族老。”
这便是不是姚静深和谢寒衣需要参与的事了,两人别过宿昀,带着姬瑶回到钦天营帐中。
不久,桓少?白等人便在听闻消息后都赶了回来。
“阿瑶怎么样了?”
当看到姬瑶仍处于沉睡中时,几?人的心不由都高悬了起来,直到谢寒衣再三保证她其实已?经脱离了危险,如今只是因为气力耗尽,以?沉睡加速伤势恢复,他们才暂时放下心来。
之前入梦花开的诡异一幕,着实将他们吓得不轻,好在最后是有惊无险。
桓少?白等人心中其实有满腹疑问,包括姬瑶昏迷始末,长孙静背后的人以?及北地异常天象等等,不过谢寒衣在与姚静深商议后,并未将一切如数告知,隐去了有关轩辕氏和姬氏神族之事。以?他们如今的境界,知道得少?一些,有时候反而会是件好事。
毕竟就算知道了,也无解决之法,最后不过是徒增烦忧罢了。
叶望秋这才知道自己?师尊原来已?经赶到了玄商,不过只与谢寒衣见了一面便又?匆匆离开了。他也不算太失望,毕竟前十?多年,他天天对着自己?师父,如今离开蓬莱也不过数月,也不是太想?念那张脸。
北地风雪虽停,未曾酿成更大灾患,但仍有后续需要收尾,是以?宿昀并未立时启程回归玉京。
钦天学宫其实此时有颇多事务需要处置,但姚静深也并未急于回到玉京,带着谢寒衣等人对北地黔首施以?援手,行力所能及之事。
次日,君王营帐中,宿昀摩挲着自玉京城而来的奏报玉简,神情?似笑非笑,一切如常?
他嗤笑一声,将手中玉简扔在桌案上。
又?过两日,宿昀将北地诸事皆处置妥当,带着随行众臣准备回返玉京。君王辇驾浩浩荡荡自北地弛道启程,所过之处,玄商百姓争相来送。
市井传闻,正是因这位君上庇佑,北地雪患才得消弭,也因如此,宿昀在黔首中的声望一时无两。
这些传闻背后当然少?不了宿昀自己?的推波助澜,做了这么多年的国君,他最是清楚如何将有利自己?之事利用到极致。
在君王辇驾浩荡回京之时,暗处,有数驾车辇分别自北地启程,轻车简从,沿不同的路赶赴向玉京。
同时,镇守边境的赤霄军收到急令,主将牧元霜率麾下精锐上万赶回。
夜色浓稠,一弯孤月挂在树梢,月色清冷,落地如霜,又?像还?未融尽的残雪。
风过时,林中枝叶发?出窸窣声响,夜枭振翅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口中发?出几?声难听嘶鸣。
车辇浮在空中,其上镌刻的繁复纹路散发?着淡淡灵光,驾车的骑兽凭虚御空,没有发?出半分声响,眨眼便已?行过数百丈。
这里是玉京城外的平业原,穿过平业原,玉京城便近在眼前。
时至深冬,旷野上青绿的草叶已?尽数化作枯黄,还?未完全融化的残雪覆在草叶上,星星点点,一片寂寥荒凉。
在这样的夜色中,骤然响起的马蹄声便显得异常突兀。
数十?银甲骑兵穿过密林,在弛道前散开,长枪齐齐向前,以?凛然气息强行逼停了急速向前的车辇。
车夫紧紧控住缰绳,令车辇不至在空中翻倒,落在了弛道之上。
四下很是安静,车帘挑起,露出宿昀那张总是带着几?分苍白之色的脸。
他双目如墨色幽沉,透不出半点光彩。
“骁武卫无诏拦驾,擅动刀兵,可是欲行谋逆之事?!”宿昀冷声开口,斥问道。
他现在的心情?着实算不上好。
骁武卫来得,比他预料中还?要快上几?分。而知道他此番行踪的,不过寥寥几?名心腹。
当骁武卫拦在他回玉京的路上时,就证明了那寥寥几?人中,有人选择了背叛他。
虽然早已?做好这样的准备,但宿昀的心情?还?是不受控制地变得糟糕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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