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南梅萼
玄度跟着她扭头看去,整个人僵住了。
良久,他缓缓松开朝曦的肩膀,一步一步朝那只朱雀挪去。
到了朱雀跟前,他抬手拿开朱雀衔在嘴里的那朵冰晶花,染血的长指轻轻抚摸着朱雀冰冷的喙和脸颊,将额头抵上去,没有流泪,也没有哽咽,只有无尽的眷恋与心酸。
他道:“娘,对不起,小白来晚了。”
朝曦在后面看着这对生死相隔的母子,忍不住泪流满面。
玄度咳嗽了两声,咳出一大口血,慢慢地朱雀跟前跪了下来。
朝曦以为他只是伤心过度,直到看到他体表飞快地凝出冰层,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又被灵体反噬了。
她忙将眼泪一擦,跑上前去,看着被冰封的玄度,手足无措,现在她体内毫无灵力,就算想搬他也搬不动,怎么办?
身后一阵劲风袭来,朝曦翎毛炸起,还以为有敌人,转身一看才发现是不周。
“师父,殿下又被灵体反噬了!”她急忙道。
不周收回放在朱雀身上的目光,心情明显很低落,沉声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他卷着朱雀,玄度和朝曦离开。
出了山洞,朝曦看到那条冰龙像山峦一样倒在离洞口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好像已经死了。
四周地裂山崩,毁得不成模样,唯独那个山洞好好的,想来是这条冰龙临死都舍不得毁坏它心爱的储藏室。
不周卷着朝曦和玄度他们一刻不停地赶路,从白天到黑夜。
朝曦晚上视物不清,在风中也做不了什么,只能静下心来吸收灵气,体内一点灵力都没有的感觉实在让人心慌。
蓦地,耳边传来一阵泥浆被搅动的声音,随即是不周愤怒的喊声:“可恶!”
风忽然停了,朝曦和玄度还有那只朱雀都从半空中掉了下去。
朝曦忙扑扇翅膀飞了起来,眼前什么都没有,只听有人低声道:“快走!”
电光火石间,朝曦想起了那只雪凤的范围隐身术,忙往前一扑,果然看到一道雪白的身影,她叼住他一根羽毛。
下方传来说话声:“什么东西?”
“不知道,没看到!”
“击中了吗?”
“不知道。”
“风灵呢?”
“也没看到。”
“定是被人救走了,追!”
“往哪儿追?”
“……”
白曜飞了一会儿,降落在一片漫无边际的森林中。
原本雪地有反光,朝曦还能看到一点轮廓,这森林枝叶繁茂遮天蔽日的,一落地一片漆黑,朝曦便如那睁眼瞎一般,什么都看不见。
她不信任凤凰,虽说方才看情形好像是白曜救了他们,可万一是他伙同旁人设局呢?她暗暗积聚体内刚吸收的那点灵力,准备如果他敢造次,就像对付擎澜一样对付他。
她听到那只雪凤咳了一声,空气中有血腥味飘过来。
她悄悄在指尖放出一点火苗,发现白曜正扶着一棵树在那儿吐血。
“你受伤了?”她问。
“受伤了也不是你能对付的,你最好安分一点。”白曜抬手擦了擦嘴角,转过身来,藉着她指尖的火光看向玄度。
他维持着闭目跪倒的姿势被封在坚冰之中。
白曜看他浑身是血,惊愕,“他死了?”
“没有,只是受伤而已。”朝曦看到了不周,它又成了一尊泥塑。
她觉得还是要把师父放出来才安心,走过去摸摸泥塑,发现这泥塑虽然成型,但摸上去还是泥浆的手感,粘稠糊手,抓不破摔不烂。
朝曦折腾半天,无计可施,问白曜:“你有没有办法把我师父放出来?”
白曜扫了眼泥塑,道:“火克土,你烧它便是。”
朝曦一想,有道理,反正师父又不怕她的火,遂用火烧那泥塑。泥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白变干,继而裂开。
风从裂缝里头吹了出来,不周气得大骂:“擎澜这个卑鄙无耻的东西,竟然安排两拨人来设伏!到底是有多想害小白?”
白曜道:“晚上这拨好像不是擎澜的人,我在暗中观察时,发现其中有一名女子,是洛仪身边的侍女。”
“洛仪?她为什么要害小白?她……”不周话说一半,忽然停了下来,盯着白曜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看守招摇山吗?”
白曜道:“你们离开不久,那只隼就来了,我意识到消息可能已经走漏,这才跟过来看看。”
朝曦一听,急忙问道:“是决云吗?你把他怎么样了?”
白曜微微侧过脸,让朝曦看清他脸颊上那道细细的血痕,道:“你最好告诉他以后离我远点,再让我看见他,我就杀了他!”
“行了行了,那个白斩鸡,这次算你立了一功,待小白醒来,我会告诉他的。先回招摇山再说。”不周卷起众人再次向招摇山赶去。
朝曦突然对师父叫她“小乌”没有意见了,哪怕叫小黑,也比白斩鸡好听。
次日临近中午,一行才回到招摇山。
不周将白曜放在皓月峰下的小溪边,卷着朝曦和玄度去了冰雪森林深处那个温暖如春的小山谷。
朝曦头一次知道,原来那漂亮温馨的小木屋后面,居然连着一个巨大的,温度可以算得上炽热的山洞。
山洞很空旷,中间有一方白气蒸腾的水池。
不周小心翼翼地将朱雀放在洞中的空地上,然后将托着玄度来到池子上方,要将他放下去。
朝曦蹲下来摸了下池水,有点烫手,当即道:“师父,这池水有点烫,殿下冻成了冰,你把他放下去,这样一冷一热的,他会不会受不了?”
不周一边将玄度放到池水中一边道:“这才哪儿到哪儿?极寒的太阴真火与极烈的南明离火折磨了小白一千多年,上一刻冻得肌骨寸裂,下一刻就被烧得皮肉焦黑对小白来说,就像你吃饭喝水一样寻常。”
朝曦想起初见玄度时他皮肤上的皲裂纹,忍不住想像那到底是种什么样的痛苦。
不周掀起水浪,看着玄度身上的坚冰在热水的冲刷下一点点融化,沉沉一叹。
“师父,殿下什么时候才会醒来?”朝曦跪坐在池边,看着水雾后玄度双目紧闭的脸。
“不知道。他母亲失踪时,他才一百一十七岁,还没你现在大,这么多年,都是靠着要等他母亲回来,要再见他母亲一面这口气撑着。虽然他心里明白,他母亲可能早就不在这世上了,否则不可能丢下他这么多年不回来,但没有亲眼见着,内心总归还是存着万分之一的希望。而如今……这口气散了。”
“师父的意思是,这口气散了,他就不愿醒来了么?可,这世上不是还有师父你,还有小峭吗?他都不要了吗?”朝曦问。
不周沉痛道:“你不明白,小白这孩子从出生至今,过得实在太苦了。与他一直承受的那种痛苦相比,我和小峭,又算什么呢?虽然舍不得他,但有时候看着他一个人在那种痛苦中苦苦煎熬时,我也会忍不住想,死对他来说,或许,真的是一种解脱。”
“不是只要散功,维持两个灵体之间的平衡就可以了吗?”朝曦急道。
“维持灵体之间的平衡,只是保持不被其中一个灵体反噬的状态而已。但是你想想,两个灵体所对应的内丹都在他体内,当他是应龙灵体状态时,周身血肉经脉中流动的灵力都是极寒极冷的,那朱雀内丹对他来说,是不是就像冰上的一团火,那这团火与冰的交界处,可能不存在冲突吗?反之亦然。
“小时候他不懂掩饰,痛会直接说出来,等他长大了,痛他也不说了,不说我们也知道,他还是痛的,只不过经年累月的折磨,让他习惯了默默忍受这种痛苦而已。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小红是那样善良的一只朱雀,总是尽自己所能地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妖人神魔,为什么要让她和她的儿子,承受这般悲怆的命运?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却死了一千年了。”不周说着,竟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得好像冬天在黑山谷裂缝中呼号的西北风。
第40章
天渐渐黑下来,昏暗的山洞中,朝曦一筹莫展地坐在水池旁,不周在她身边,只不过天一黑,就看不见他半透明的身影了。
不周呼号了一下午,这会儿终于不哭了。空气中有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弥漫着浓浓的酒香。
“师父,你在做什么?”朝曦问。
“借酒消愁。”
“风也能喝酒吗?喝到哪里去呢?”
“不重要,重要的是喝。”
朝曦:“……”
之前她觉得冷飕飕,还以为是被师父吹的,现在师父不吹了,还是觉得冷飕飕的,她就在指尖放出一点火苗藉着火光看了看四周,结果一看吓一跳,池子上不冒热气了,还隐约飘着点浮冰,而玄度,已经再度被冰封在坚冰中。
“师父,你快别喝了,看殿下。”她叫道。
不周回身,一看池中情况,忙上前将玄度从池中托了出来。
“糟糕,以小白现如今的修为,这水心灵火已不足以对抗太阴真火所释放的极寒之力。”
朝曦道:“要不像上次一样,让殿下喝一点我的血。”
不周摇头:“不行,小白现在没有自主意识,你的血喝下去,若不能及时转化成火属性灵力,会伤到他。”
“那怎么办?”
“不知道……对了,我从岩冰的老巢中带回来许多东西,看看有没有对小白有用的。”哗啦一声,各种灵光闪烁的珍宝差点将整个山洞堆满。
“找,找火属性的东西。”不周道。
朝曦爬到如山的珍宝堆中,挖掘挑拣,累得满头大汗,最后整个人都埋里面了,在里头闷声道:“师父,好像没有一件与火有关的灵物。”
不周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办?”
朝曦从珍宝堆中探出一个头,对不周道:“师父,上次殿下灵体朱雀散功,我帮忙吸收了他身周的火焰,现在灵体应龙需要散功,我们能不能让那只雪凤帮忙吸收殿下身上的冰寒之力?”
“那只白斩鸡?我有点不信任他。”不周道。
朝曦道:“我也不信任他,可实事求是地说,他若要对殿下不利,昨晚完全没必要冒险来救。而且回招摇山的路上,他也有的是机会下手。”
不周一想也是,瞧玄度情况实在不妙,所谓病急乱投医,当即就将玄度卷去了皓月峰石殿,放在玉榻上,让朝曦去峰下找白曜过来。
白曜正在溪畔冰房子里疗伤,听朝曦转述了玄度的情况,二话不说来到峰上石殿中,坐在玉榻前面的阶下,吸取玄度体内的灵力。
玄度此刻是应龙灵体状态,灵力至寒至冷,白曜吸过去能直接补充到他自己的内丹中去。但玄度的灵力太过凝实精纯,白曜很快就遇到了上次朝曦遇到的状况——吸了没一会儿内丹就撑得快要爆裂了。
他捂着胸口,冷汗涔涔地停了下来。
朝曦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发生了何事,为了他能继续给玄度吸收多余的冰寒之力,她也不藏私,道:“上次我也遇到了你这样的情况,殿下指引我将灵力在经脉中循环一周再回到内丹中,就会好上许多,你若需要,我可以教你。”
白曜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朝曦又道:“我们灵力相冲,而且你的灵力要比我磅礴许多,所以你要完全信任我,不许抵抗。”
白曜不耐烦:“你废话怎么那么多?还救不救人了?”
朝曦气道:“若不是为了救殿下,你以为我耐烦跟你废话?”说着指尖引出一道灵力,送入白曜体内,她与白曜灵力相冲,没法子像玄度上次做的那样,直接把灵力从他的内丹中引出来,只能用她自己的灵力在他的经脉中游走了一圈,收手道:“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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