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小蛐
云摇没好气地说完,对上陈青木被噎了下的表情。
她一顿,“没说你。”
陈青木:“……”
云摇又道:“何况明日就是厉无欢和见雪的道侣大典了,你可是她父亲,怎么能不在场?”
“……好吧。”
陈青木叹声,“那师叔一路小心,若那边掠阵施法仍是人手不足,还请师叔一定传讯给我。”
“嗯。”
云摇闪身间,已经到了洞府外。
她抬手召出了奈何剑,刚踏上剑身,要御剑离开时,就忽想起什么。
红衣女子凌剑半空,回眸:“我走之后,开启护山大阵。”
陈青木一愣,随即点头:“是,师叔。”
“……”
从仙域乾门到东海凤凰仙山,此去一行便是三万里。
云摇即便是以渡劫境的修为御剑,也行了将近大半日,才终于在旭日初起时,见到了凤凰仙山那笼在晨曦与海雾之间的缥缈轮廓。
仙山之巅。
凤凰一族的老族长携两位耆老,竟亲自在外等候。
凤凰一族作为上古妖族,本身便受天地青睐,除寿数极长之外,凡凤凰族所诞婴幼,生来便具至少等同于仙域修者元婴境的修为,更有天赋异禀者——譬如如今在位的凤凰族族主——生下来时就已经是还虚境。
如此天赐之姿,可惜给了个高傲又讨人厌的家伙。
云摇腹诽着,从奈何剑上落下来,朝老族长行礼:“晚辈云摇,见过族主。”
“原来是小云摇啊,我都没认出你来……快,快随我来。”老族主拉着云摇,一路絮声说着,朝仙山下而行。
——凤凰族的老族主,在五百年前就与云摇的师父太一真人交好,感情甚笃。
云摇幼年时,最是调皮捣蛋,更是没少在这位老族主去乾门做客与师父太一真人喝茶时,偷偷绕到后面去拽他五彩斑斓的尾羽。
自然,为此也没少挨过师父和四师兄的揍。
不过老族主和乐,每次都不跟她计较,还笑呵呵地把幼童时的她抱在膝上,让她看他和太一老头下棋……
往事如云烟,转眼,五百年便悄然而逝了。
在如今的乾元界,辈分上能压云摇一头的,也就剩这位寿数无几的凤凰族老族主了。
闲话无几,云摇由老族主亲自领着,便进到了凤凰族的禁地之中。
“这是我凤凰一族自祖上传承近万年的上古仙阵。凤凰一族血脉传人的浴火重生术,都是在这上古仙阵中完成的。这些日子它一直运转通畅,可不知为何,到了最后关头,竟忽然灵力暴动,难以遏制,险些酿成了大祸——”
老族主痛声叹息:“差一点就要连累了你师兄,若真是如此,我就算下去了,也无颜见你师父啊!”
“老族主不必自责,本就是我与师兄求请于凤凰一族,您愿意敞凤凰族禁地,为我师兄疗魂换身,已是大恩。”
云摇望着那无数巨石所呈法阵中央,阵心里明显还在昏迷状态的慕九天,不由得焦心起来。
她回身看向老族主:“信中所说,还须至少两位合道境以上修者掠阵,我一人可以吗?”
“这……”
“我前些日子晋入了渡劫境,如今修为业已稳固。”
“那自然可以,此阵加固,还须四象主方位各一人掠阵,如今凑尽了凤凰族的高阶儿孙,也还是在北方位上差一人,你若能顶上,定能保此阵无忧。”
“事不宜迟,那请老族主开阵吧。”
“好,好。”
老族主颤巍巍地走向阵法基石所在的长台。
云摇则由凤凰族的一位弟子领着,上了这座四象古阵的北方位,跟其他方位的高阶凤凰族一并学着,调转北方位的十六个独立小阵法,汇集灵力,贯入四象古阵中。
“开阵!!”
随四方令下。
四象位上每位十六座小型阵法腾空,上下联结,汇转如星,最终合六十四座小阵法为一体,共成四象古阵。
阵法成型之刻,滔天凌海的灵力从四海八荒中滋生,向阵中汹涌灌入。
在云摇的神魂感知下,阵法中心,慕九天身上的魔气果真在灵力灌注下丝丝缕缕地向外拔除。
她正眉眼松霁,一边输灌灵力,一边扭头要朝老族主道谢,就对上了老族主望她的眼神——
悲戚,愧疚,哀绝难已。
“……”
云摇心里忽停跳了一拍。
“阿叔?”她下意识地唤出只有她小时候才会这样喊老族主的那个称呼。
“别怕,小云摇啊,阿叔不会害你,更不会害你师兄,”老族主叹息着,扶着灵阵基台的长石,颤颤巍巍地坐了下来,“这凤凰族的上古仙阵,最忌的,便是中断灵力供输。”
云崖瞳孔微缩,下意识地看向阵法中心的慕九天。
老族主哀戚着声:“只要你莫离开这里,莫断灵力,你师兄和阵法中的其他族人就活得下去。待三日后,阵法注灵结束,他就还是你从前的那个五师兄啦……”
“……你们当真是故意引我出山?”
云摇转头,难以承受的委屈与背叛感几乎一瞬便将她吞噬,短暂的片刻里,她像是又回到了当年师父师兄师姐尽数亡戮的时刻。
可她仍竭尽所思也难以置信:“你和我师父千年前便相识相知,师父他将你认作知己!浮玉宫多行不义!生道魔合修之心、杀害无辜罔顾人伦!您怎么可能会站在他们那边啊?!”
“凤凰一族,上古传承,怎会与那等宵小为伍!”老族主声音嘶哑,“更不会为了他们赌上我自己儿孙族人的性命!”
“那、究、竟、为、何?”
老族主悲叹:“只为族中有万年遗训——真龙之命,断不可违。”
“——”
云摇僵滞着回眸:“真龙…御衍?”
“是啊,”老族主眼底猩红,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地提起这名字,“御衍,它没有死,它又回来了。”
“而今,它就在你乾门之中!”
——
东海三万里外,乾门。
天色尚蒙蒙亮,山门内已是灯火通明。
千里红妆,张灯结彩,山前山后都欢笑闹腾,迎亲的弟子们举着红灯笼穿林过溪,向着奉天峰行去……
乐声四作,映得满山喜庆和乐。
唯有天际,旭日初起前,不知何时萦上了一片山雨欲来的乌云。
第66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二)
陈见雪做了一个梦。
明知是梦,却始终无法清醒。
梦里的她似乎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从无尽远处的天边蔓延向她身周的——不知是人声还是海水,在城墙下,在她脚下欢腾潮涌。
目之所及的一切全都模糊不清,像是笼上了厚重的纱,连远处的日光都恍惚。
直到某一刻乌云尽覆,天地间忽然暗了下来,震耳的雷鸣藏在阴云里,天怒般咆哮着。
高高城墙下的潮声愈发涌动——那是人们慌乱起来。
可是很奇怪,陈见雪心里却很平静,就好像梦里的她等待这一刻已经等了很多年。
一点金芒从天际绽开。
它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挟裹着恐怖的天地灵力,连风与空间都被撕裂出幽微黑暗的缝隙。缝隙里有什么可怖的东西在咆哮嘶鸣。
“轰——”
它以避无可避的重势,狠狠贯穿了陈见雪的心口。
剧烈的疼痛一瞬间吞灭意识,眼前只剩磅礴到足够覆灭天地的金芒。
在那金芒中,陈见雪看到了一道身影。
那人似乎就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只可惜贯穿了心口的剧痛终于撕裂和席卷了一切,她没有来得及听清,便向后坠去。
像是从高高的城楼跌落。
她直落入无尽的黑暗深渊里。
“——!!”
惊醒的陈见雪猛地睁开了眼,求生的本能促使她迅速地深吸了口气:
“咳咳咳咳咳……”
心口被贯穿的疼痛感犹在,呛入肺腑的气更是冲撞得她胸膛都撕裂似的痛。
“师姐?你怎么了??”
“是不是见雪师姐的心疾又犯了?”
“那怎么办啊,迎亲轿子都快到奉天峰来了!”
“哎呀,妆有些花了……”
身旁凑上来一圈着急慌乱的声音。
而陈见雪终于从这要命的呛咳里慢慢缓过气来,她扶着余痛犹在的心口,艰难地撑起头颈,打量起房内的一切。
整个房内都张灯结彩,红妆艳裹。
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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