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小蛐
「
长雍,当你读到这封信时,若一切计划顺利,那你应当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必惊慌,这本就是我计划的一环。
我是谁?
我就是你。
只是是还未失去记忆与情丝、做下了这一切谋划布局的你。
没错,这些都是我设好的局。
上古真龙一族,世间仅余龙君御衍一人。天地蕴灵,混沌之溺,他当真得天独厚,不是么?与天地同寿,龙心至纯至性,连龙睛也能体察世间一切善恶黑白,所以这一切布局有个前提:我须得封印‘我’,真正爱上他,才能骗过他去。
为了达成目的,我搜集了全天下与他相关的资料,一条条查证验明,我尽可能了解过他的所有喜好,熟知他的全部经历,我为他量身定制了一个只为他而生的女子,教她的一颦一笑都合乎他的心意,一言一行都叫他愉悦心仪。
只再需一些‘机缘巧合’将她送到他面前,接近他,瓦解他,寻找他最致命的弱点。
她会是这世上最轻薄也最锋利的刃,划开世间最无坚不摧的龙鳞,给世人看他孱弱的心。
我知道她做得到,因为她就是我,也是你。
……」
第一页读完,云摇即便站在灯火旁,也有些背后微凉,不寒而栗。
这位长雍公主以身为棋的狠绝倒是叫她钦佩。
她将第一页叠后,看向第二页。
「……
你此刻一定全无所知,但不必担忧,如给你留的经历册子一样,我已做了诸般准备。
等一切按照我的计划实施过后,终局前,有一个人会为‘她’斩除情丝,断绝情念,封印记忆,把‘她’变成你。
这一切是为了确保,你我不会受那些经历影响。
而那个人也会助你杀了龙君。
上古真龙的最大弱点,在终局前,那个人应已知晓,他来自魔族,是魔族少主,如今伪饰成你身边的亲卫队中的亲信。
届时,你可借他之力得全盘计划。
但须记住,你们只是利益联合,不要依赖他,更不要倚重他,万事须留心。
这世上一切人皆不可信,包括自己。
……
为防失忆后的你漏了马脚,与那上古真龙有关的,他的一切特性与喜好,我皆整理在最后一页,你须倒背如流,阅后燃尽此信。
」
云摇读完了信,还没去细看最后一张的真龙喜好,就已经感慨颇深了。
“一切人不可信,包括自己,”她灯下轻哂,“难怪连两度抹除自身神魂记忆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情丝说斩便斩,仙界都没你这么心狠手辣啊公主殿下。”
调侃过后,云摇正想坐到榻旁,细细展阅后面的部分,就忽听得殿门响动。
“谁!”
云摇警觉,第一时间将信收入怀中。
只是她刚站起身,向前两步,就见殿中所有烛火瞬间熄灭。
“——”
云摇面色一变,下意识抬手去发髻旁,摸了个空才想起她这会是神魂入幻。
且这幻境还在秘境禁制之力下,连神识都难以调动。
这和任人鱼肉有什么区别?
尽管不抱希望,但云摇还是向最暗的内室退身,心里嘀咕不该将宫侍都支出去,也不知道在这儿喊一嗓子,外面能不能听得见?
不等她想完。
月白流淌的地面上,掠起一道惊鸿轻影,像是朝她疾掠而来。
云摇迅速后退,然而忘了这殿内格局并非她所熟悉的,腿弯刚撞上木质硬物时她便心道不妙——
这句身体孱弱,她也只能借技侧身,尽量在摔倒时避过对方锋芒。
只是腾挪还未实现。
她手腕一紧,竟是被那道瞬息逼至身前的身影强拉向他身前来。
“来——”
“人”字还未出口。
对方竟像早有预料,第一手先扣住了她的下颌。
云摇惊恼,险些没忍住动了仙术。
好在几乎同一时刻,低而尾音微翘的男声拂擦过她耳际:“不认识我了吗?”
云摇:“?”
你们一个两个的上来就会这一句话是吧??
不等她恼,那人低声:“我是你的…亲卫啊,殿下。”
亲卫?
……公主信里提到的那个,假扮作她亲卫的魔族少主?
云摇微微挑眉,不再挣扎,反而轻点了点头。
于是扣着她下颌的修长指骨终于松开,看不清脸的人停了几息,像是克制着什么,慢慢退后了半步。
奇怪得很。
云摇偏了下头,却无暇他顾。
“即便假扮亲卫,也该学得像些,莫非真正的亲卫也都是你这样一副入室打劫的架势么?”想了想这位长雍公主的真实本性,在这人面前,云摇端足了公主殿下的架子,下颌都冷淡扬起。
藏在翳影里,红唇隐约勾了下,语气嘲弄。
“不行礼便罢了,这般鲁莽,你是要灭口么?”
那人在阴翳里站了几息。
月白淌地,流泻而下的修长墨影迟滞片刻,竟折膝跪了下去。
“——”
云摇一惊,几乎本能要后退。
只是不等她有拉开距离的动作,单膝跪在她身前的青年忽握住她手腕,微微昂首。
那人跪地而执她之手,不容她分毫后退。
墨发如流云,泻下的清冷月色拓过他刀裁般的凌眉,明昧恍惚间,云摇瞥见那人眼尾薄而凌冽,长睫垂处,像是延展出一尾血红妖异的魔纹。
如同冷白雪玉上一道艳丽逼人的血沁。
云摇微惊,正要开口。
“……师尊,是我。”
那人低首轻哂,像是要吻上她指背。他的嗓音透着种秾纤得宜的磁性,如歌如诉,如蛊人亦如自沦。
“我来寻你了。”
第27章 一宵冷雨葬名花(一)
“慕寒渊,是你吗?”
云摇难以确信,试探地喊出他名字。
执着她手腕,单膝跪地的魔族青年似低声轻哂:“若不是我,还有谁会喊你师尊?”
“嗯,话虽如此……你现在这副模样……要是不说,我还真认不出来。”云摇迟疑了下,在他掌心间轻翻手腕,她反握住他的,将人从地上拉起来。
她并未察觉,在她指尖抵住他脉骨时,那人细微而本能地一颤。
像是过于兴奋而强抑着什么,魔族青年不得不垂低了眼,从地上缓缓起身。
“你怎么会来这儿,而且还有了一个魔族少主的身份?”借着窗外月色昏昧,云摇辨认面前魔族青年的侧颜。
很奇怪。
慕寒渊此刻这具身体若是魔族少主,那脸上有一道魔族血纹也不是什么怪事。但她总觉得,此刻所见的这张陌生容颜与脸侧的魔纹,和她方才惊神那一瞬所看到的,有哪里不同?
一定要说的话,那一眼所见更危险,极近煞气迫人。
慕寒渊低垂着眉眼,像是不察云摇的打量。
他一根根轻缓地松开指节,此刻神态言行,倒是温雅渊懿得像在幻境外了:“被拉入幻境以后,我的神魂投影便上了这魔族的身。方才言行间,或有些受这魔族身体本能的影响,冒犯到师尊了。”
云摇微愕,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神魂投入,还会受本体影响吗?”
“这幻境里发生的想来是成千上万年前的旧事,而那龙形雕像能掷神魂于幻境,便是这里的主人,只要它想,岂止是受影响……”
魔族青年声音低了下去,于无人察觉处,竟似隐上了一丝隐秘的愉悦:“就算它想封印记忆,让神魂只循本体本能、错以为自己便是身体主人,那也是有可能的。”
“那是什么意思?”云摇怔了下。
“没事……我只是随口一提罢了,望师尊小心。”慕寒渊敛神道。
“哦。”
云摇心里莫名不安,但又说不出原因,只好暂且搁置。
她回想起信中所记的,不由蹙眉:“你既上了这魔族少主的身,那岂不是没人能知道龙君弱点、以及如何取得龙心鳞了?”
“师尊放心,我知晓。”
“嗯?”云摇意外回眸。
慕寒渊正掀起殿内美人榻旁那盏镂底宫灯的灯罩,似乎要去点燃灯芯,只见他指节轻擦,一点烛火绽于他掌心,火光影绰,愈发映得他指骨修长,温润,匀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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