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小蛐
话尾他扬起眼,眼神与云摇蓦然相对。
心惊之下,云摇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眼神。
她未料想慕寒渊竟如此敏锐。
“还能有什么原,原因?只是你明知秘境有诈,仍坚持来此,又恰巧在幻境的神魂投影里成了龙君御衍……”
“我不是御衍,也不会是他。”
“……”
许是从未有过,在惯来温润渊懿的慕寒渊口中听到如此沉郁决然的语气,云摇都忍不住回过侧颜看向他。
然后正跌入他眼底。
“无论师尊信与不信,”慕寒渊停了片刻,眼尾似被一点自嘲的笑意压低下去,“……我不是他,因为我不会在意师尊是否要取我性命。”
云摇:“……”
云摇:“?”
“师尊若真愿为我一人性命做尽谋划,全副心思,夜以继日心心念念,那比起恨意,我应当只会觉得……”
慕寒渊语气渐渐低了下去,直至无声。
云摇听得莫名不自在,可心里又像有什么挠过去似的,她忍不住追问:“觉得什么?”
慕寒渊笑了。
冷淡,也勾人,像沾着雪意的桃花瓣随他眼尾展开。
“师尊猜。”
云摇哽住。
比起慕寒渊这莫名叫她不安的话,她更关心的是——难不成前时倒霉原主之所以会死得很是凄惨,就死在慕寒渊在意清白重于性命?
这、合、理、吗?
云摇被自己想法呛了下,一边灌茶一边转移话题:“龙心鳞给你了。你既为它而来,早说就是。”
说着,她指尖一拨。
龙心鳞虚影飞向了慕寒渊。
慕寒渊袍袖一抬,勾过:“传闻中能叫人白日飞仙的至宝,师尊不问它有何作用?”
“为它死去活来的又不是我,它自然也不是我的。既不是我的,那我还问了做什么?”凉茶平复了心绪,云摇又恢复到那副懒懒散散的神态里。
她说完便要起身,想免去一番推辞。
“那便待器成之时,我再为师尊献礼。”
“献礼?”
走出两步去的云摇停下,疑惑回头:“你到底要它做什么?”
“师尊修为跌境,恢复前想来不会自曝身份,去天山之巅解封奈何,那便缺一把剑。”
慕寒渊说着,指骨在身前一握,横拉,龙心鳞虚影竟然在他掌间的虚空中拟作一柄淡金色的长剑轮廓。
有龙吟之声从虚剑剑影内泵出,随龙吟声起,更见一道真龙虚影从剑柄位置攀剑刃而上,锋厉难抵。
他淡然望着,不见意外:“虽配师尊不足,总抵一时。”
“……”
云摇看得怔然,半晌才问:“就为了给我锻一把剑,冒死来?”
“算不得冒死。”
“……你摸着心口说话。差点下了无间地狱的人,刚能起身就敢放狂话。”
听她语气都凶下来,慕寒渊眸里含潋上薄笑:“有师尊在,纵是下了无间地狱,我也能寻回来。”
云摇:“……?”
这话怎么听着,更像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意思?
云摇还未来得及细细体会,便听见凌霄阁二楼外门被叩响的动静。
敲门声由急到缓,由来人强压下来。
“云师叔,是我,”何凤鸣的声音在屋外响起,称呼间带着莫名的迟涩,“了无大师离开前说寒渊尊已经醒了,弟子们已前去向我师……卢长老禀明。”
“知道了。”
云摇想起在葬龙谷内,进入幻境前自己道破身份的事,不由得有些头疼。
之前还能以慕寒渊伤势为重,暂时压下他们的疑问,现在……
“师尊不必忧心。”慕寒渊话声忽起。
云摇回身看他。
那人眼神渊深而又不失温和,就像能读懂她的一切所思所想,此刻甚至不须她多说一个字,便听慕寒渊垂目道:“门内几名弟子知晓师尊身份的事,我会安排妥当,他们不会说出去。”
云摇迟疑了下:“不用我出面吗?”
“这等小事,不值当劳烦师尊挂心。”
“嗯,刚好我也懒得解释,那便你去吧。”
见慕寒渊行过礼,便转身要向外,云摇想起什么,“那把匕首的去向,我还是没能探明。你最近这些日子注意身体,有什么不适要与我说。”
正擦身而过的慕寒渊微怔了下,停了一两息后,他眼尾低垂下来:“……好。”
原本清冷的声线被浸哑了几分。
可惜云摇并未察觉,倦然转身:“这两日可给我折腾得不轻,我先去里面睡……咳,先去冥想片刻,借你这里的长榻一用了。”
“师尊随意。”
“……”
慕寒渊直起身时,面前的女子身影已经隔去了纱幔后。
薄纱如云,勾勒得那抹红衣绰约。
慕寒渊无声望着,眼前浮起的却像是另一幅画面——
幻境中,龙皇殿的石园凉亭下。
两道身影亲密无隙地相依偎着,青丝缠乱,衣袂纠结,他阖眼也能嗅到怀中女子身上淡淡的胭脂香,细腻而炙人的体温穿透薄轻的衣衫,将他的五感与神魂尽数笼绕。
彼时他像置身在一片无边渊海,将溺未溺,却心甘情愿连挣扎都不做一丝,放任自己沉沦到底。
“……”
燃香道室之内,久久静寂。
窗外流云暂蔽了天光,投下了一抹乌色。
一点漆意,从那顶清冷得不染片尘的莲花冠盈盈蕴起,又极快地,错觉似的,须臾便隐没下去。
-
云摇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若说发现眉心邪物就是终焉火种之前,这东西对她来说还只是一根刺,那现在,它就俨然成了一柄颅颈之上的利斧了,斧头底下悬着的还得是整个乾元界那种。
仙界记载,终焉火种降世,便是要焚起灭世之火。
云摇未曾亲眼见过小世界的消亡。
她不知道那是以怎样的形式,或许,就像话本里所记载的原本的云摇与慕寒渊那一世,便是选取慕寒渊这样一个寄主,然后借寄主之手,将一切归灭吗?
虽然不知这种要命的东西怎么会刚好选了慕寒渊,但即便是为了原主,以及三百年前她已亲身体历过的两人之间的一切,云摇也不能置之不顾。
更何况,现在她才是那个封印着“终焉火种”的倒霉蛋?
就这样,云摇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不知何时陷入了混沌的沉眠里。
——
云摇做了一场奇怪的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仙界,仍是司天宫里快乐无忧也无聊的小神仙,每日要做的,便是看着三千小世界像是悬在司天宫宫顶的一盏盏星灯,千年不变地明暗流转。
这一日如往常,她翻着手里从小世界搜集上来的话本。
最新这册是旁人今日刚送她的,里面讲了一个叫乾元界的地方,有位清冷渊懿的谪仙人物,得世人景仰,如山巅白雪,却被亲师尊亵弄凌辱,最后成了个翻覆乾坤、杀人盈野的灭世魔尊。
小仙子觉得这个故事听着特别耳熟,又想不起来,她看着入了迷,不知道什么时候困得趴在桌案上睡了过去。
再从臂弯里睁开眼,小仙子奇怪得眨了眨眼——
司天宫外竟暗了下来,就像凡界的夜晚一样,只有那一盏盏星灯在昏暗里熠熠着,犹如夜空中的长河微星。
可是仙界,何曾有过夜晚了?
云摇奇怪着,从桌案后坐直身。
然后她忽然惊见,隔着窄窄的一条檀木桌案,自己对面竟然多了个“人”。
那人生得清隽秾丽,眉眼间透着一股慵倦,肤白得压雪一截,唇红如血。而最诡异又妖艳的,是他低阖着的眼尾下,一道淡淡迤开的冷玉血沁似的魔纹。
如世上最剧毒又最绝艳的花丝,蛊人而致命。
而那一袭玄黑袍子,领口袖边皆绲以金丝银线,袍尾宽展,在桌案下铺延开来——笼罩了整座司天宫的“夜色”,原来便是从他袍尾燃起的墨色魔焰。
在他身后如焚如噬,盛极滔天。
云摇面色陡变,迅疾抬手想召出什么。
只是尚未离开桌案,便见那人袍袖轻卷,一道墨色中夹着血色的魔焰从他冷白如玉的指骨间飞出,缠上了云摇的手腕,然后向下一拉——
“砰。”
小仙子的手腕被重重扣回了桌案。
“别乱动。我今日杀得人够多了,不想再多添一条,”那人启唇,声音懒慢也低哑得蛊惑,“何况,你长得……有些像我一位故人。”
随他话声,那人眼尾处睫睑长撩起,血沁似的魔纹犹如活了过来,愈发艳丽逼人。
他贴近,抬手,冰冷的指骨勾挑起小仙子的下颌——她已被他魔焰缠上周身,每一处都缓缓收紧,动弹不得。
只是望着她的五官,那人的眼神却渐渐虚无,像是湮入了长河流沙,从无尽无望的时光里,寻找一个早已模糊淡去的虚影。
上一篇:救命,和超禁欲剑修互换身体了
下一篇:猛踹疯批权贵,小撩精藏身鱼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