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女人只会拔剑 第72章

作者:存宁 标签: 女强 爽文 玄幻仙侠

  空气中?传来淡淡芬芳,光线明亮而柔和,如果女萝不是从外面进来,必然要以为这是哪位千金的闺房。

  她循着气味漫步向前,从天花板上垂下的白色轻纱帘幔优雅又出尘,甚至于这样一间?密室,居然还有流动风口,将轻纱帘幔轻轻吹动,营造出一种宛如天上人间?的飘飘欲仙感。

  再往里走,一架画着山水的大屏风横亘眼前,透过屏风,女萝看见一个?女子背对着自己坐在桌前,影影绰绰,弱柳扶风般纤细袅娜。

  原本女萝想要藏身,却看见那女子脚踝上有一道细细的银白锁链,锁链尽头悬于墙壁——即便这密室再豪华、再奢侈,也不能更改那是锁链的事实。

  女萝落步无声,她小心翼翼绕过屏风,发现除却脚上锁链外,女子面上还有一副同样精致的白色面具,将她的面容牢牢遮掩,甚至只露出眼睛与可供呼吸的鼻子。

  更奇怪的是,发现有陌生人出现,女子却全?无反应,仍旧呆呆坐着。

第88章

  按说一个正常人, 突然发现陌生人出现在自己的房间,不说怕到昏厥,至少也会?尖叫吃惊,然而这位坐在桌前的女子却呆呆愣愣, 她面前摆放着一本摊开的书, 手边还有精致糕点, 茶水也温热,但她不看?,不吃,也不喝。

  甚至于女萝走到她面前,她也依旧维持着呆滞的模样,女萝试探着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 见?她还是?不动, 险些要以为她是人偶, 可她分明在呼吸,皮肤温热而有光泽, 充满生机,决不会?是?假人。

  “……这位姐姐?”

  从穿着打扮来看?,女子应当岁数比女萝要大, 女萝试着叫了一声, 仍旧没?能得到反应,女萝没?有办法,只好四下?看?去,发现床头有个针线筐,里头放着些?没?能做完的针线, 小肚兜小鞋子小袜子之类的,女萝拿起其中一件, 针脚细密,这衣服她见?过啊,不正是柔宜母亲留下的吗?

  手法一模一样,肚兜上绣着圆头圆脑的小猫,跟柔宜珍藏在匣子中的毫无分别,针脚、花纹,处处相同?。

  女萝将小衣服放下?,快步走到女子跟前,“您,您认识柔宜吗?凤柔宜?”

  女子毫无反应。

  女萝小心伸手,想取下?她的面具,柔宜说过,爹爹常感慨她长?得和娘亲一个模子刻出来,若是?能看?见?这位女子的容貌,想必就能知道她是?否是?柔宜之母。

  面具上刻有咒文,女萝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将其取下?,期间女子始终呆坐原地,明明是?活人的身体,却像是?只有一副皮囊,没?有剩下?魂魄。

  这让女萝想起青云宗男修乌逸奉命携带摄魂铃寻她时,目的也并不是?要杀她,而是?要取走三魂其中一魂,那一魂名叫爽灵,也叫觉魂,代表着智慧、天赋、本能,即便缺少这一魂,她也能活,但却会?失去思考与怀疑的能力。

  这女子瞧着便似离魂之症,且缺的不是?一魂,而是?三魂六魄尽皆消失,只余一具空壳!

  所以她不惊不怒不哭不笑,却又能像正常人一样活着。

  女萝试着渡入生息,但毫无作用,在这之前,她所见?过的所有死去的女人都?没?有灵魂,她们的灵魂不知身在何处,可这位女子却是?以活人之身没?有灵魂,她的生魂跑到哪里去了?

  当车细声细气地说:“摄魂铃如果在的话,兴许能为我们解答。”

  “它?还是?算了吧。”女萝摇头,“它?知道的比镜子还少。”

  离魂之症想要医治,民间有叫魂之法,但修仙界此法不可用,因为女人的魂魄一旦离体便会?自动消失无踪,也不知究竟是?别有用心之人将魂魄夺走,还是?她们本来便没?有灵魂。

  若是?有人刻意为之,修仙界这样多的女人,对方得多么高深的修为才能做到?那样的力量,应当与神?差不了多少吧?

  女萝仔细研究着女子的面具,发现无论如何也取不下?,面具没?有系带,却牢牢盘踞在女子面上,铸剑宗不愧是?修仙界第一器宗,这样的厉害手段,寻常人哪能与之抗衡?

  柔宜说过,母亲在她两岁那年过世,凤宗主会?将女子藏在锻造室,自己也随之一同?起居,再加上这位女子的年纪,有很?大可能,她就是?柔宜的母亲。

  但凤宗主为何要将妻子囚在此处?是?因为她得了离魂之症?凤宗主爱重妻子,丧妻十余年不仅不曾再娶,身边连个服侍的婢女都?没?有,既然如此爱她,难道她病了,不该立刻想办法寻求名医?修仙界医修可不少。

  除非,他有把她关起来的理由,不能再让她出现在世人面前的理由。

  如果此人当真是?柔宜母亲,她被?囚禁于此,戴上面具与锁链,会?跟“神?殿之下?”有关系吗?

  当车说:“对的呀,阿萝,咱们在蛇穴感觉越来越热,可越往上走,最后到了凤凰神?殿,反倒没?那么热了,说明热度并非来自神?殿,而且这里是?凤宗主的锻造室密室,也并非神?殿之下?。”

  “你?到底是?谁呢……”女萝喃喃着,“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正在她苦恼如何取下?面具又不伤到女子时,当车提醒她凤宗主回来了,女萝立刻潜于床下?,这木雕凤纹架子床床底极窄,活动空间接近于零,她只能躺下?,借由垂下?的床幔向外?看?。

  那女子对此依旧没?有反应,很?快,女萝视线中出现了一双黑色缎靴,她屏气静息,听见?那人说:“阿好,我回来了,方才不知是?怎么回事,山中虫群暴动,虽然无人伤亡,不少族人却被?咬了一身包……阿好,我走得太急,我同?你?道歉,你?莫生我气。”

  是?凤宗主的声音,不会?有错。

  虽然没?能得到回应,凤宗主却丝毫不在意,他在女子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宛如寻常人家?妻夫诉说家?常:“栖梧如今已能独当一面,待到柔宜的终身大事定下?,我便永远留在这里陪你?,再不管别人了。”

  说着,他轻轻笑起来:“说起来,今日这虫群暴乱,倒是?令我想到数年前山中曾出现大量蛇群,当时将你?吓个够呛,我哄你?许久,才得你?展颜。”

  女萝心念一动,蛇群?

  可惜凤宗主没?有再继续说从前,而是?将女子发髻拆开,柔声说道:“我又学会?了新的样式,今日咱们梳个朝云髻可好?阿好貌美,必然好看?极了。”

  女萝悄悄往外?看?去,发现凤宗主正站在妻子身后,认真地给她梳理长?发,面具被?他取下?放在桌上,面具下?是?一张女萝无比熟悉的脸,倘若这张脸眼睛再圆一些?,多点婴儿肥,露出笑容,基本上就和柔宜没?有区别!

  她真的是?柔宜的母亲!她没?有死,而是?被?凤宗主囚在位于锻造室的这间密室之中!

  柔宜顺口提过母亲姓黄,凤宗主称她阿好,名字应当叫作黄好,看?凤宗主这番做派,倒像是?情真意切,可若真心爱着妻子,为何又要将她关在这里,不将她还活着的消息告知柔宜?

  柔宜必然不知母亲没?死,凤二郎应当也不知情,凤宗主将此事隐瞒,意欲为何?

  随后,凤宗主为妻子梳好新发髻,簪上珠钗,他还从外?头带来了沾着水珠的鲜花,力求将这密室布置的舒适而温馨——可这样一个不见?天日的房间,即便再奢华,也依旧是?一座牢笼。

  他为妻子修剪指甲,洗手擦脸,嘴里像个普通丈夫唠叨,他还给妻子念诗读故事,即便她永远不会?再回应他。

  可惜外?头的事他说得很?少,更多的都?是?在回忆两人的相识相知,相爱相守,一遍又一遍讲述着,不厌其烦。

  不知过去多久,他终于将妻子抱上了床,女萝紧张不已,怕他要对没?有灵魂的柔宜母亲做些?什么,好在凤宗主并没?有,他只是?随妻子一同?躺下?,抚摸着她的脸颊,看?她黯淡无光的眼眸,以及面无表情的脸。

  即便这具身体鲜活而温热,但灵魂却再也不会?回来,

  “阿好……”

  凤邬低声说着,“你?再等等我,你?再等等我,从今以后,我再不会?把旁人看?得比你?重要,我也不再做这铸剑宗的宗主了,你?等等我,别走得那样快。”

  黄好安静地躺着,不会?说话也不会?感动,凤邬心如刀绞。

  女萝担心凤邬万一要闭关个十天八个月怎么办?她在铸剑山住的这些?日,与凤邬仅照过几面,大多数时候他都?待在锻造室不问世事,宗中大小事几乎已全部交由凤栖梧掌管,她可不能在这密室等到凤邬离开,答应了阿刃与斐斐会?准时回去的!

  可以故技重施令虫群暴走,但有过第一回,第二回很?难保证凤宗主还会?去亲自处理,因为凤栖梧能力卓绝,大部分他都?是?出自尊敬将事情通知父亲,即便凤宗主不出手,凤栖梧也能做出完美的决策。

  又过了会?儿,凤宗主有了动静,他像个乖巧的即将出门玩耍的孩童,对妻子报备:“阿好,我答应柔宜的朋友,帮她们锻造兵器。虽然比起这个,我更想要留在你?身边陪你?,不过早日锻造好,也早日让柔宜放心,免得那丫头觉得我对她的朋友不够真心,怪我这个爹爹不疼她。”

  他穿上靴子,眷恋无比地凝视着妻子的面容,又为她戴上面具,这才起身离去。

  女萝在床底下?又躺了会?儿,确认凤宗主真的走了,这才现身,黄好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不会?吵闹也不会?哭泣,对于自己被?囚一事,更是?毫无知觉,女萝实在是?不忍心将她就此丢下?。

  “阿萝想带她走吗?”

  “柔宜一直想念母亲,她两岁时便失去她,母女俩迄今未曾见?过面。”

  当车说:“阿萝总是?为他人着想,可若要带她走,很?快就会?被?发现,咱们还没?有弄明白神?殿之下?究竟有什么,又是?为何在蛇穴会?那样热。”

  女萝双手交握放于胸口,她弯下?腰,愧疚地对黄好说:“伯母,很?抱歉我不能现在就带您去见?柔宜,但我发誓,一定会?回来,决不会?置您于不顾。”

  说完,便往密室外?走,凤邬还在锻造室中,不能贸然出去,女萝打算让当车操控部分虫子进?入锻造室,只要凤邬稍一分心,她就能立刻离开。

  结果刚走没?两步,她忽然停下?,当车不明所以地喊了她一声:“阿萝?”

  女萝眉头不觉蹙起,她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在问当车:“凤宗主那样的人,会?每日勤快清理床下?么?”

  她想起自己还是?宣王后时,宫人每日清扫寝殿才能保持洁净,尤其是?床底,更要维持一尘不染,宫中有专门负责检查的内侍,在床下?发现一点灰都?不成。

  这是?一间密室,很?干净,但不代表不落灰,可刚才她藏了好久的床底,是?否有些?过于干净?

  铸剑宗可没?有什么清洁法术,虽说有用来清洁的法器,但进?入密室的一瞬间女萝就发现,这间密室非同?寻常,不知是?用了何等珍贵的材料铸就,寻常修者进?入,怕是?根本无法使用灵气或法术。

  凤宗主如此大费周章,是?为了保护妻子,亦或是?,还有别的原因?

  想到这里,女萝转身往回走,当车停在她肩头不明所以,却也知道阿萝思考时不要打断,一人一虫重新回到床前,女萝单膝跪下?,伸手在床底不停摸索,有些?地方够不着,便用藤蔓覆盖,半晌,真叫她摸出了不对。

  方才她躺下?时并没?有察觉,床底这片地板,在贴近墙角的位置,有一块极为不明显的凸起,女萝趴在床底用手试了试,这张床居然有一只床脚与地板连接在一起!

  “咔哒”一声,不知她碰到了什么机关,床底下?的地板忽然打开一道不大口子,瞬间将女萝吞噬进?去,随后合上,再无动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而床上躺着的黄好,依旧呆滞而死寂。

  被?吞入黑漆漆的洞口后,一阵气流迎面冲来,头顶的地板迅速闭合,怎么也打不开,女萝伸手撑住两边石壁,发现下?面居然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石梯!

  石梯非常狭窄,不到两尺宽,女萝行走其中,总觉得被?两边石壁挤得有些?呼吸困难,她慢慢往下?走,这石梯扭曲蜿蜒,四下?一片漆黑,惟独心跳声怦怦不绝。

  当车说:“阿萝别怕。”

  女萝并不怕,她忍不住笑了:“嗯,有你?在,我不怕。”

  就这样一直前行,女萝感觉到石梯始终虽然曲折弯绕,却是?垂直向下?,不像蛇穴是?半圆形,走到底部便开始往上。她在心里默默数数,直到九千九百九十九,周围才有了变化。

  最开始是?双手触碰的石壁,这与蛇穴中天然形成的岩壁不同?,蛇穴乃是?蛇群所挖,而这条石梯与两边的石壁则充满人为痕迹,此时,原本冰凉的石壁开始逐渐升起温度,最初女萝以为是?自己走了太久体温上升,很?快她便发觉并非如此。

  继续往下?,石壁越来越热、越来越热,最后已热到女萝无法再用双手触碰,怕是?此时打个鸡蛋在上面,能立刻煎熟。

  高温令女萝的大脑有点思考迟钝,当车更是?热得受不了,躲进?藤茧里,这回连脑袋都?不肯再露。

  奇怪,怎么会?这么热?比在蛇穴中还热,比被?凤凰法阵中的金光凤火伤到时还热!女萝无法忍受身上的衣服,将外?衣中衣通通脱掉,露出臂膀,额头更是?汗水连连。

  她本身很?少出汗,可见?已是?热到何种地步。

  铸剑山全高近万尺,当初来铸剑山时是?乘坐特殊缆车上山,粗略估算,她走了这样久,恐怕也只是?到了半山腰的位置,但这里未免太热了,这种热不是?简单的三伏酷暑,不是?大夏天穿着棉袄烤火堆,而是?发自心底的燥热难安,烧得人头昏脑涨。

  再继续往下?,两边岩壁甚至已被?烧成鲜红色,四周也不再一片漆黑,被?火光照耀的亮如白昼,通红的岩壁甚至有清晰可见?的热气蔓延,然而这石梯依旧没?有停止,依旧曲折转回,依旧瞧不见?前面有什么!

  女萝不明白,这凤宗主在密室床下?掩藏这样一个入口,是?怕有人误入被?烤熟了不成?

  好在她坚持走下?去之后,石梯的最后一个拐弯,终于到了尽头。

  望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焰,女萝目瞪口呆!

  铸剑山的山腹,居然是?空的!

  四周岩壁已看?不出石头模样,尽数是?鲜红透着金与黑,宛如迸发的火山岩浆,形成一片摧枯拉朽之势,周围的温度足以将活人生生烤化,若是?普通凡人到了这里,怕是?要立刻化为灰烬,鲜红的热浪一片一片铺天盖地迎面而来,岩壁上的高温令视线逐渐变得模糊,眼睛险些?睁不开,与此同?时,岩壁内里似乎还会?流动,更别提脚下?。

  有生息,血藤又吸收了母火,女萝才没?有灰飞烟灭。脚下?的地面早已龟裂,一条一条缝隙中都?是?金红色的火光热气,活似下?一秒就要把人吞噬。而在这掏空的山腹之中,最可怕的不是?岩壁,也不是?地缝,最触目惊心的,是?那正中位置熯天炽地的红色火海!

  铸剑山的山腹,数千年来始终在燃烧,从未熄灭的火海!

  女萝能够感受到,这并非凡火,而是?凤火!

  落地即为不洁的凤火,将四周的岩壁地面灼烧成了这样,女萝猛地捂住头,那痛苦的绝望的呼唤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那样遥远,而是?近在咫尺。

  火海里有什么在呼唤着她。

  女萝鬼使神?差地迈步向火海靠近,想要看?清楚究竟是?谁一直不停地在盼望自己的到来,当车叫了她好几声,她却像是?听不见?,痴痴地朝火海行进?。

  她伸出手触碰火海,原本凶猛的凤火却像是?认得她一般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燃烧着火焰的红色之路。

  是?谁?

  你?是?谁?

  而我,我又是?谁?

  一开始是?慢慢走,后来是?快走,最后女萝察觉不到热,她开始不顾一切向火海深处奔跑,她的头发与衣摆从凤火中穿过,终于!她穿越火海,而呈现在她面前的,是?被?层层火焰锁链穿透身体、钉死羽翼、紧紧束缚于火海之中的巨大凤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