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江痕
项别看着那个本子，道：“上锁了。”
是的，这是一种很老式的，能上锁的本子，现在市面上已经很少看到这种本子了。
项别在箱子里面找了找，道：“没看到钥匙。”
沐灵一顿，她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兜，把刚才开门的那个钥匙串拿了出来。
因为是老式的房子，所以他们的房子是没有指纹锁的，是传统锁。
沐灵的钥匙串是从她很小的时候就带着的，上面有四把钥匙，一把铁门的钥匙，一把防盗门的钥匙，一把她自己的书柜的钥匙，还有一把小钥匙。
沐灵不记得这个小钥匙是开什么的，但她记得，这个小钥匙很早之前就有了，她问过爷爷，这个钥匙是什么，爷爷说是开柜子的，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柜子，家里的柜子挺多的，她便也没在意，一直挂在上面。
摩挲着那小钥匙，沐灵抿了抿唇，将钥匙插进那本子的锁眼里。
“咔嚓。”
开了。
沐灵有些惊喜，立刻翻开本子的第一页，然后猛地，她表情瞬间震了一下。
只见第一页的中间，写着一行熟悉的大字——【0号实验体观察记录册。】
0号？
实验体？
那是什么？
沐灵皱了皱眉，看着那明显是爷爷笔迹的字，微微抿住唇，慢慢的，翻到第二页。
【7月1日，晴，已抵达877星，0号虚弱化，鳞片颜色浅淡，疑似排异反应。】
沐灵手指突然攥紧陈旧的本子边缘。
鳞片……
项别看到这里，表情也有点难看，他看着沐灵的表情，轻唤：“沐灵。”
沐灵没说话，沉默的翻到下一页。
【7月2日，0号苏醒，持续虚弱，腹泻，鳞片颜色接近透明。】
【7月3日，服用药物后，0号状态稳定，不是排异，是水土不服。】
【7月4日，鳞片完全消失，和之前一样，融合了，这是她第三次与变异细胞体融合，带她离开是对的，这种实验是反人类的，是不应该出现的，0号这样的实验体，也不应该存在！】
【7月6日，鳞片再次出现，0号状态反复……】
【7月19日，今天社区人员找到我，说是要做人口登记，他们询问她的姓名，她没有名字，我也不会取名字，我说，零吧，他们登记成了“灵”，现在，她的名字变成了沐灵……没事，这应该影响不到什么……】
【7月21日，影响太严重了！有了名字，我好像不能正常的看待她了，她为什么总是笑？我记得白溯那小子总是哭，哭得烦死了，还流鼻涕，但她很干净。】
【7月29日，她会爬了，鳞片已经十天没出现了，体征一切正常，这么小的孩子，每天都要输两个小时的代谢液，太可怜了，但这是值得的，等到它体内的变异细胞完全代谢掉，她应该就能变回正常人了，阿秋已经找好了领养家庭，把她安置好，我也能离开了。】
【8月2日，鳞片再次出现，颜色浓烈，代谢难度变大，但太奇怪了，给她注射的明明是变异虎，变异豹，变异鹿的细胞体，为什么她总是长出粉色的蛇鳞？】
【8月13日，她额前长出了很小的粉色犄角，鹿角吗？】
【8月14日，犄角褪去，鳞片依旧反复存在，我现在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她会不会不是第一次接受实验？或许在来到x实验室之前，她已经接受过其他实验了，从目前的数据来看，她体内完全没有变异虎、变异豹、变异鹿的细胞，她的情况更像是，她的蛇体的基因，吞噬掉了后面的变异细胞，所以，这就是她不排异的原因？】
【8月30日，她的蛇体基因太顽固了，我甚至找不到这到底是哪种蛇的基因，数据全都匹配不上，她之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9月19日，阿秋催我了，可她现在不能被领养，她身上还有着更大的秘密，现在把她送走，她也会被遗弃，甚至被送到其他研究机构，我该怎么办？】
【9月26日，她会说话了，她叫我爷爷……】
数据到这里，暂停了一段时间，下一页，日期跨度了三个月。
【12月18日，今天很冷，冷得我们灵灵两只手长满了鳞片，没办法，连夜买了恒温机，存款-3000，阿秋不给我钱了……】
【1月1日，灵灵好像知道今天是新年，她一整天都很高兴，我抱着她出门看放烟花，她兴奋得手上的鳞片又冒了出来，我赶紧往家跑，跑太快扭伤了脚，药费-150，哎。】
【1月2日，今天下雨，灵灵被打雷声吓醒了，因为恐惧，除了手，腿也开始长鳞片，我抱着她哄了一夜，第二天腰肌劳损了，肌肉贴-410，站了一夜，扭伤的脚二次恶化，药费-600，阿秋的通讯还是打不通……】
【1月12日，灵灵常吃的奶粉缺货，买了其他牌子，她不吃，哭得脖子上长满鳞片，我只能托人去更远的地方买她爱吃的奶粉，路上耽搁了一个小时，她发了一个-2000的小烧吓唬我，加上跑腿费-100，奶粉-500，阿秋，没有你我们祖孙俩可怎么活！】
【1月24日，工作好难找，人家不要五十六岁还带个一岁孙女的，可恶，顶着沐槐的身份根本找不到工作，他就是个废物！】
【1月29日，奶粉快吃完了，居委会主任说可以安排我先看大门，我白还厅，居然只能沦落到看大门，气死我了！不过灵灵今天又对爷爷笑了，没那么气了，哦，差点忘了这是实验记录，鳞片依旧间歇性出现，间歇性消退，没有规律，无法控制。】
【2月8日，阿秋到底什么时候消气，什么时候打钱给我，她到底是不是我亲妹妹！灵灵到底是不是她的亲侄孙女！】
记录到这里又停了几个月，再次出现是5月。
【5月10日，就算灵灵真的像阿秋说的，是个变异体，她也不会伤害我，她不会失去理智的，她跟异兽不一样，她是人。】
厚重的日记，一页一页的，仿佛没有尽头。
而就在沐家难得的亮着灯，在这深夜露出温馨的颜色时，几栋大楼之外，某栋高楼的阳台上，满头花白的老妇人，正坐在轮椅上，举着望远镜，看着远处的沐家大门。
来得还算是快。
夜影熊才刚刚送过去不到两天，立刻就有了反应，还算敏锐。
老妇人心里这么想着，又放下望远镜，轻叹了一口气。
告诉她真相，到底是对是错，她也不清楚，这二十年，所有的秘密，所有的危险，白还厅都自己消化了，他承担了所有，却把快乐和开朗留给了她。
这是他呵护了二十年的孙女，但，她不能永远活在懵懂里。
白还厅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把钥匙留给了她。
可，他却把记录册放到她这里，让她来决定什么时候告诉她。
这死老头，要不是她亲哥，真不想管他！
转过轮椅，老妇人进入室内，打算休息了。
轮椅一路穿过客厅，茶几上，一张老旧的报纸，正摊放在那里不知多久了。
那是一张去年年初的报纸，报纸的头条，正是白氏集团董事长，白还秋逝世的新闻。
如果此时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就会发现，报纸上雍容华贵的老妇人，与此时握着手柄，正操纵着轮椅的老妇人，长得，一模一样。
第154章
【12月22日, 身体已经越来越使不上力，有时候坐着坐着，睡着了都不知道, 醒来也会恍惚很久, 要想一会儿, 才能想起来之前在做什么, 老了，真的老了。】
【1月1日, 又是一年新年，灵灵，新年快乐, 你笑一笑, 爷爷没事的。】
【1月19日, 阿秋说要接我回去，我觉得没必要了，不是医疗条件的问题, 我的身体我知道, 回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人总会有走到尽头的这天，就是辛苦她了，这十六年，真的辛苦她了。】
【2月4日，灵灵已经超过五年没有再发病过了，她很聪明，也很懂事, 她会保护好自己的，哪怕没有我, 她也会好好的，就是那样的身体，以后大概是结不了婚了……不知道她会不会遗憾……】
【2月6日，灵灵，阿秋，再见。】
笔记本在这一页停了很久。
啪嗒。
一滴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在白色的纸页中浸出一团圆形的湿润。
房间里很安静，项别沉默的看着身边的女孩。
大概是注意到他的视线，女孩吸了吸鼻子，然后快速翻到下一页。
下一页，空白。
再下一页，空白。
后面，都是空白。
沐灵又翻回去，才看到，那页的日期是2月6日。
爷爷是2月8日过世的。
沐灵至今都还记得，那年的春天，非常的冷……
“啪嗒。”
“啪嗒。”
“啪嗒。”
更多的眼泪掉了下来。
项别皱着眉，将笔记本抽走，然后捧起沐灵的脸。
女孩已经哭得眼眶和鼻尖都红了，项别替她擦了擦眼泪，却怎么都擦不干净。
他叹了口气，慢慢的将她抱进怀里。
沐灵抓着男人身体两侧的衣服，她把整张脸都埋进他的肩膀里，从无声的落泪，变成了浅淡的呜咽，慢慢的，呜咽声越来越大。
项别一手托着她的后脑，一手轻拍她的后背，默默安慰。
突然，项别感觉到了有些不舒服。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一双黑色的瞳孔，变成了冰蓝色。
垂眸看了看怀中的女孩，她的手臂被衣袖完全遮住了，可即便看不到衣袖里的情况，他也知道，她的鳞片又出来了，就像记录册里写的，她情绪激动就会发病。轻轻吐了口气，他没说什么，只是继续抱着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十来分钟后，哭泣声变小了。
沐灵从项哥的怀里出来，她抽噎两下，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的脸。
她擦得乱七八糟的，项别抬手，替她将几缕潮湿的发丝拨到脸旁去。
“我没事。”她声音闷闷的。
项别“嗯”了一声。
沐灵又拿过那个本子，她珍惜的把本子合起来，抚摸着封皮，然后道：“这个本子我今天是第一次见，爷爷的遗物不多，都是我亲自收拾的，我可以百分百确定，这个本子以前绝对不在家里，它现在会在这里，是有人最近才被放进来的。”
吸了一下鼻子，她又说：“钥匙一直都在我这儿，也就是说，爷爷是早就决定好，这个本子迟早都要给我看的，可他过世后，我并没有继承这个本子，那么本子当时被谁拿走了，现在这个本子又是谁放进来的？ta是什么时候放的，ta提前就知道我会回来吗？”
“如果是的话，ta为什么会预判到我会回来？我会回来是因为收割，那么往前追溯，收割会到比克动物园，是不是也是有人安排的？就是为了让我和它碰面。”
“第一批战兽托儿所的十只战兽，是我跟着员工们一起挑选出来的，如果收割是被安排进来的，那么我的员工里面，一定就有内奸。”
“说内奸也不准确，对方掌握着这个本子，自然是看过里面的内容的，别说没有钥匙就看不了，这种玩具锁，用回形针就撬开了，ta如果看过了，知道我的身世，却没有来抓我，这就说明ta对我是没有恶意，ta用这种迂回的方式让我知道自己的过去，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为什么要在爷爷过世的四年后告诉我这些，为什么不是四年前，是因为我当时年纪太小了吗，现在长大了。”
“如果ta还愿意等我长大，等我独立，这就说明，ta是关心我的，除了爷爷，谁还会关心我，只有一个人，姑奶奶，只有姑奶奶是知道我的存在的，也是姑奶奶这二十年来一直贴补爷爷，可是姑奶奶已经过世了，那么还会是谁，是其他的白家人吗，上次见到白溯表哥，他还叫我回家吃饭，所以白家也是知道我，并且接受我的，是他们的概率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