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妄鸦
“好。”元项明点头。
他自知理亏,所以相当服从师妹的指挥:“我们要扮演什么角色?”
闻言,原晴之屈起手指,在梳妆台上缓慢敲动:“《诡宅》整体比较偏向封闭场景,既然这次双人入戏,我认为不妨大胆一点,选择机动性较强的主角配角进行扮演。”
当初之所以会选择武五这么一个没多少戏份的小角色,是因为《邪祟》这部戏难度太高,稍有不慎就得重来。《诡宅》虽然难度也不低,但再怎么说也比《邪祟》要好。
“可以,这部戏确实需要一些能主动推进剧情的角色,更好把控局势。”
“不如直接扮演男主如何?”正在一旁听着的程月华忽然开口。
见众人都看过来,他缓缓说出自己的顾虑:“项明到底不是天生戏骨,如果选择和他性格差太多的角色,恐怕在入戏状态下无法完全掌控角色。《诡宅》的男主恰巧也是个沉默寡言,成熟稳重的性子,扮演他或许能更保险些。”
上来就是男主?原晴之下意识皱眉。她本来想让师哥挑战一下男配角色。但在联想到《诡宅》男主薛学文在戏中的剧情后,她又开始思考此事可行程度。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贾文宇补完了她没说的那句话:“戴茜老师在这部戏里扮演的正好是女主,男主身份天然就能获得戴老师的信任。”
“那这样的话,我不如扮演女配吧。虽然做了不少坏事,这部戏的女配倒是个可怜人,到时候还能给师哥打打配合,尽量把剧情控制在我们能够掌控的范围之内。”
“老夫也认为此事可行。”程月华赞同道:“对了。还有一件事,上次《邪祟》对剧情的改变幅度太大了。学者们认为,若是任凭这样下去,会加剧现实和戏曲的融合不说,还会带来更多不确定性。所以在这部戏里,恐怕得劳烦晴丫头和项明你们二人,尽量遵守戏本剧情,莫要做出偏离人物线的事。”
“没错。”
贾文宇接上他的话:“司天监一直没有探查出虞梦惊为什么要入侵现实的原因。”
从主流想法来看,诸位能人异士们都认为,《夜行记》不可能忽然和现实融合,这其中肯定有一个导火索作为原因。很显然,整部《夜行记》内,唯一有能力做到这事的,除了虞梦惊以外,别无他人。
所以,研究他的动机变得至关重要,是目前讨论的焦点。
“放心吧,小意思。”原晴之立马保证:“我避开他还来不及呢,谁会凑上去啊!”
差不多决定下来后,道具组便去准备服装了。
昨天因为过于急切的缘故,抵达青城古街都已经是后半夜,开场唱戏稍显匆忙。经过的一夜的准备和酝酿后,今天明显准备充分不少,后台围满了人。一声令下,人头攒动。
到处都是匆忙的脚步声。
“快快快,去把《诡宅》女配的衣服拿出来。”
“化妆箱呢?赶紧把新道具拆封。”
《诡宅》的女配在剧情还未揭露身份的情况下,一直都是宅子里的丫鬟。
原晴之在服装师的帮助下穿好这身上蓝下白的复古长裙,系上布鞋表面的束带,回头便看见一旁摆放的军刀,吹了个口哨:“可以啊,师哥两次扮演的都是自己的武生本职。”
“可惜没什么用,两部戏都没什么打斗场景。”
元项明拿起来顺手挽了个刀花试手感,摇了摇头。
他扮演的《诡宅》男主就职于警署,需要穿警服佩刀。再加上性格加成,莫名其妙和《邪祟》的殿前都指挥使有那么一丢丢相似。
“这是老式折叠军刀,需要拉开这里才能打开。”
道具师手把手指点他:“当然,现在在这里是拉不开的,这就是把道具。”
“明白。”元项明大概弄清楚用法后点头。
等入戏后,道具会自动补全设定,变成真正的军刀。
就如同他的脸一样,也会变成戏中那个男主“薛学文”的脸,而非“元项明”的脸。
看着师哥把刀装好,原晴之揉了揉脸:“还真神奇啊,上部戏还是封建王朝,这部戏就跳到五百年后了,也不知道改变大不大……”
“《邪祟》里面的庆国描绘的本来就是王朝末年。”
在一旁同样被按着做造型的元项明安静接话:“师弘华虽然死了,但庆国的覆灭已成定局。接下来百年,注定战火纷飞。”
《夜行记》里有一条和现实截然不同的历史发展线。
《诡宅》的背景在《邪祟》五百年后。这个时间点,庆国早就成了过去,结束神权的封建统治,时代的车轮继续轰轰烈烈朝前推进发展,进入另一个时代。
简单弄完脸上后,化妆师开始给她辫麻花辫。据说这是戏里那个时代的潮流。
其实原晴之原生脸长相偏古典,头发也是不常打理的黑长直,虽然贾文宇天天吐槽她像一条饱经风吹日晒的腌制咸鱼,但事实上只要不讲话,单看她的脸,还是很有迷惑性。
原晴之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师哥。你得自己带一个唤醒道具,不然第三部戏结束还得来找我一起出戏。万一出现什么突发变故,不好收场。”
入戏需要天生戏骨带领,出戏不用,只要有唤醒道具且清楚知晓自己身在戏里,就能自由离开。
当初元项明入戏,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自然不可能有唤醒道具,所以在《邪祟》的结尾,原晴之必须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抓着玲珑骰子强行带他出戏。但现在不同,自我意识清醒下入戏相当于有准备的仗,多一个人带唤醒道具,就是多一份保障。
“好。”元项明想了想,指着地上另一个道具箱:“不如就这个吧。”
原晴之看他拿起《邪祟》剧组里的师家玉佩道具,犹豫片刻:“这个也行,反正戏内人看不到我们的唤醒道具,但记得一定随身保管好,别弄丢了。”
“对了,有事没事不要捏唤醒道具太久,容易出戏。”
接下来便没再聊天了。昨晚原晴之睡得就不好,如今刚好趁着时间补觉。
就在这时,刚才趁着化妆离开后台的程月华又走了回来,脸上表情相当庆幸。
靠在旁边等待的贾文宇压低声音:“怎么了,程老?”
“我们仔细比对过,《邪祟》篇的改变,并没有影响到第一卷后面的剧情。”
“这是好事啊。”
《夜行记》每卷剧情都是一条连贯的线,每一篇背景故事各有不同,唯一具有共同点的,便是每篇必定会出现或者提及到的本卷主角。
不管是《邪祟》还是《诡宅》和《戏楼》,都是第一卷里的经典篇目。但第一卷并不仅仅只有这几篇戏。在这五百年间,《邪祟》之后,虞梦惊相关的章回还有过几篇,分别是《古祭》《神龛》《荒园古迹》等。
因为戏曲本身之间有联系,所以专家们担心《邪祟》的改变影响后文无可厚非。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影响,有一些剧情还是产生了细微的改变。”程月华道:“在《荒园古迹》篇第三折戏最后一幕里,再次复苏的虞梦惊提到了武五。但我们也不确定提到的是不是她,因为虞梦惊只是用了代称,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干了什么?”贾文宇面露惊愕。
“他站在尸山血海里,把那些妄想成为他巫女的人全部杀了,说……他只有一个巫女。”
第23章
“戏曲《诡宅》开场——”拖长的吆喝声逐渐远去。
或许是昨晚那个梦残留的情绪缘故, 这回入戏,原晴之的心情并没有第一回入戏那般轻松雀跃,反倒有些心事重重。
好在对她来说, 入戏并非难事,即使再带一个人也同理。
“起床了起床了!”
在一片掀开被褥的声音里,原晴之装作睡眼惺忪的模样, 松开缠绕在手腕上的玲珑骰子, 慢吞吞从床上坐起。
等坐起来后, 她才意识到自己眼前模糊一片, 连忙摸索着拿起摆在床头的眼镜戴上。
和戏本描述的一样, 《诡宅》的女配拥有高度近视,所幸戏内这个背景中已经研究出普通镜片,虽然和现代的光学镜片远不能比,不仅打磨粗糙还厚重, 但好歹能用。
虚掩着的门外, 佝偻着背的老管家正提着三角铁砰砰敲动, 声音嘶哑:“今个儿是何家小姐来府上的日子, 晚上还要举办夜宴,你们若是准备不够充分,丢了薛家的颜面, 小心二少爷拿你们问罪!”
旁边的小丫鬟压低声音:“二少爷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你说对吧, 雷柔?”
因为刚入戏的缘故,听见这个名字, 原晴之还愣了一下, 这才点头。
得到想要的答案,丫鬟们满意了, 纷纷起身开始洗漱。
其中一个端盆走过去时,随口问道:“说起来,柔儿,你以前不是二少的伴读吗,二少最喜欢你了今天那位何小姐是什么来头啊?”
“对啊,该不会是未来的二少奶奶吧?!”
闻言,另一个的丫鬟连忙捂住这人的嘴:“喂,别乱说。”
原晴之笑笑。
虽然笑着,但愣是谁都能看出她的勉强:“何家以前就和薛家有婚约,虽然何家现在没落,但到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具体是哪位少爷,我就不清楚了,应当是大少吧?”
“可大少不是已经叛出薛家了吗?”
“族谱上还有大少的名字,何薛联姻是主母在世时就订下的婚约,总不可能不遵守。”
听着她们的叽叽喳喳,原晴之颇有些心不在焉地将冷水巾覆在脸上。
和《邪祟》胆小,趋炎附势的狗腿子武五截然不同;她这回扮演的《诡宅》女配,是一位性格怯懦实则胆大,单纯执拗的少女。
——也恰恰是这种单纯,容易变成被人利用的刀刃。
穿好丫鬟服后,原晴之跟在老管家背后,从仆从房里出来。
一路穿过无数潮湿阴森的走廊,从蜿蜒的楼梯走下,终于来到这处宅子的大堂。
入目是一处宽袤的大厅,深棕色的双向木质楼梯从一楼延升到二楼,布满灰尘的枝形吊灯从高高的房屋穹顶悬挂而下,上边缀满琳琅满目的水晶吊坠,闪得人眼花缭乱。
明明是白天,周围的窗户却牢牢锁死,由厚重的窗帘挡住,见不到半点阳光。再加上光源稀少,导致整栋府邸都环绕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你们今天的任务是把这里打扫一遍,然后装饰打扮好,准备晚上的夜宴。”
管家拍拍手,指挥着丫鬟们去提旁边装满水的桶和扫帚:“先清扫地板,然后拆下椅套桌套,把扶手抹干净,摆上鲜花。”
原晴之跟在众人背后,随大流跟着拿起一根鸡毛掸子,然后随便找了个角落。
感谢社畜生活和上一次入戏累积的足够经验,至少在摸鱼一道上,她堪称经验丰富。
“把这张桌子往左边挪。”
“那个花瓶拿过来。”
“不准拉开窗帘!怎么连宅里的规矩都忘了?拉下去,杖责!”
听到背后响起不断的求饶声,原晴之默默将手从窗帘上放下。
她能感觉老管家那道阴狠歹毒的视线从她身上划过,但却没点出她刚才的举动,反而把另一名同样做出这样举动的丫鬟给罚了下去。
开头就是反派阵营的,这大概是扮演女配的唯一好处了。
就这样,丫鬟仆从们热火朝天干了不知道多久,走廊深处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门童急匆匆走进来:“何小姐来了!”
一时间,仆从们赶紧分两边站好。
不多时,便看到一位穿着白色蕾丝洋装长裙的少女挽着一位身穿警服的青年穿过走廊进门。两人皆是样貌出众,谁看了都得说一声郎才女貌。
“大少爷,何小姐。”以老管家为首,下人们齐齐鞠躬,场面相当壮观。
“什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