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尾鱼
卧槽,魇山当年!
神棍和肖芥子迅速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
***
禄爷被春十六反将一军,只觉莫名其妙:“几百年前的事了,问这个干什么?”
春十六人长得像教导主任,作派也十足十,板着一张脸,仿佛生来不会笑:“几百年前的事了,说来听听呗,又不妨碍什么。”
禄爷好笑:“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是有关系才能说吗?那可有大关系了。禄爷,魇山当年说废就废,你们野马可能是无所谓,可里头,有咱们春焰的人啊。”
事情不大光彩,但到底是旧事,摊开了讲也无妨。
春焰源出“人石会”,因着做派、理念不同,当然了,人品上可能也有高下,最后被分出来了,更确切地讲,驱逐出来了。
但两边都养石,一边正当盛时、蒸蒸日上,另一边被弃如敝履、面上无光,难免心理有落差。
春十六若无其事:“说出来不怕你们笑,当时的春焰自己不行,又眼馋你们的,思来想去,动了歪念,决定偷师。所以,想方设法,混了一些人进去。”
那年头,路比现在难走得多,瘴气也更毒,无法对外通信,哪怕放出信鸽,十次里也只能成功一两次,而且,飞鸽传书,不敢写得太细,怕中途被人截了,所以只寥寥几句,且都是暗语密信。
算起来,从头到尾,只收到过三次传书,简短翻译成白话文如下。
第一次:这里很妙,魇神庙真是个宝库,里头有高人修习的心得。可惜搬不走,我们只能慢慢誊抄。
第二次:脱此樊笼,我们之前还不相信,以为是虚妄之说。现在亲身经历,兴奋不已,“共石”是其中的诀窍。
第三次:不负使命,满载而归,期待见面。
春十六就说到这里。
常昊正听得起劲,下意识追问:“然后呢?”
春十六冷哼一声,没有搭理他,戴天南接茬:“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当时的春焰前辈,眼巴巴等着那些人满载而归,等了一个月,再等一个月,直等了小半年,才意识到不对劲。”
还以为那些卧底是被“人石会”发觉、辣手处理了,战战兢兢躲藏还来不及,哪还敢追究?
一直到很久之后,无意间得知,魇山自那之后就荒废了,而那些“人石会”进山的人,跟春焰的卧底一样,就此杳无音讯。
说到这,戴天南笑呵呵看禄爷:“再然后,不管怎么打听,都打听不到消息了。您问我干什么来了,‘魇神庙真是个宝库’,好奇、眼馋呗,这理由够充分吧?”
“话又说回来,禄爷,就算是加密档案,几百年过去了,也好解密了吧?当初春焰的人,是被你们给料理了吗?”
禄爷愣了好一会儿,才说:“不知道,当时魇山里居然混进了春焰的人,我也是刚刚、才从你嘴里知道的。”
戴天南“呵呵”了一声,皮笑肉不笑:“那魇山为什么荒废,能给个说法吗?”
禄爷缓缓摇头。
神棍急得不行,也忘了自己是个外人:“这么大的事,‘人石会’没个记录什么的?”
禄爷还是摇头:“说实在的,这事我也奇怪,但‘魇山荒废’这事,在协会记录里,确实是一笔带过。”
如春焰所说,魇山位置很偏,对外通信也难,不去打扰隐居魇山的人修习,似乎成了约定俗成的惯例,再然后,忽然有一天,不知是谁惊觉:“好久没魇山的消息了。”
于是遣人去看,人走寨空,魇山内外都没人了。
陈琮只觉匪夷所思:“人走寨空,走哪去了呢?那些人应该有家人吧,也不回家吗?”
禄爷迟疑着摇头:“不知道,太久远的事了,你想想,我看到记录,已经是几百年后了,记录里没提,我怎么会知道呢。”
花猴犹豫了一下:“那个……仅供参考啊,咱们山鬼内部,也有历年记录。我的经验,大事详细,小事一笔带过,如果大事一笔带过,那通常都是……出大事了。”
禄爷倒不反对这说法,就是有些疑惑:“那会出什么事呢?”
徐定洋原本一直没吭声,冷不丁冒出一句:“怕不是都被杀光了吧?”
这话一出,陈琮蓦地打了个激灵。
他想起那个白衣女人,以及那句“我不管,杀光他们,把他们通通杀光,一个都不要留”。
神棍也想到了,他脱口说了句:“我想问一下啊,魇山那个时期,是穿古装的吧?”
禄爷随口应道:“那是当然的,古代嘛,当然穿古装了。”
神棍舔了舔嘴唇,字斟句酌:“那,你们有没有记录,当时有人穿绣蜘蛛的衣服吗?”
问是这么问了,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禄爷张口就答:“有啊,蜘蛛魇女嘛。魇神庙里的魇神造像是女人面蜘蛛身子,我们借地借庙,多有叨扰,为表尊重,会安排专人供奉魇神,这个人,得是个姑娘家,就叫蜘蛛魇女,她的衣服上,也确实会在显眼位置绣上蜘蛛。”
***
进山口处的山鬼看到了山里发出的信号弹,都觉心安,牛坦途听他们说这信号弹是报平安的,自忖报的肯定是大家的平安,一颗提着的心也自然放下了。
临近半夜,他实在没扛住,钻进帐篷里小睡了会。
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讲话,好像在说什么“人石会”,他一惊而醒,隔着帐篷问:“怎么了?”
外头答:“没什么,你们又来人了,要进山,劝都劝不住。”
又说:“你们协会也是好笑,谁家搜救不是派年轻力壮的来,派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
老头子?
除了禄爷带队,其他的插旗任务不都发给了20~40岁的青壮男人吗?哪来的老头子?
牛坦途赶紧披衣出来,四下没瞧见人:“哪呢?”
守夜的那个山鬼耸耸肩:“没从这个进山口走,在蛛网那看到的,劝他他也不听,咱是外人,不好硬拦。里头的人刚打给我,正说着呢,你就醒了。”
牛坦途实在想不出,哪来的七十多岁的老头子。
“有照片吗?”
没有,但蛛网那里,一直有视频直播,那人调给牛坦途看。
是个老头没错,背着手,佝偻着腰,大多数是侧面、背面,好不容易有个正面一闪而过,牛坦途赶紧定格住。
这人……
牛坦途猛地瞪大眼睛。
这人他没实地见过,但前一阵子,筹备阿喀察第47届人石会,女娲石被发现造假一事,在内部传得沸沸扬扬,嫌疑人的照片,他都看腻味了。
这人不是那个……陈天海吗。
第121章
陈天海背着手, 慢慢走在鬼林湿潮的夜雾之中。
又来了,很多年没来过了,外头的世界日新月异, 但这儿, 像是从来没有变过似的。
上一次在这儿, 可真是经历了一场噩梦啊。
陈天海微眯起眼睛, 回味似的,想起迎面斩下的刀, 刀光炫成一道银亮, 想起刀劈砍进颅骨的声音,还想起倒地之后, 那个脸上溅血的白衣女人蹲下身子, 从他的腰囊里拎出那块水晶佛头, 佛面悲悯, 在他渐渐失焦的眼前来回晃着, 这场景,他至今记忆犹新。
不过, 上一次蜘蛛有没有躁动结网,他不记得了。梦就是这样的, 清晰的部分渐渐模糊,模糊的部分慢慢遗忘。
有极轻微的链条磕碰声传来, 陈天海停下脚步。
前方的夜雾里,隐约现出一个怪异的轮廓, 身形是人的, 头颅却硕大无比, 还长了两根旁出的狰狞弯角。
陈天海觉得有趣, 耐心等着看。
那人终于走出来了。
这人低着头, 手里拎了把刀,正左右寻觅着什么。穿着很怪,光脚,裸上身,下头却是条家居睡裤。
头颅硕大是因为头上罩了个牛头骨,另外,脖子上还套了个连着锁链的项圈,大概是嫌锁链拖落下来碍事,像戴围巾那样,绕脖围了一圈又一圈。
再然后,他眼前一亮,面露喜色,几步蹲到一棵树下。
树下有一块较平整的石头,他就着那块石头,用力蹭蹭磨刀。
这不是梁世龙么。
陈天海叹了口气,喃喃了句:“又开始了。”
神智清醒的人在这都会被魇,疯子自然更遭不住了,疯子,只会更入戏。
他走过去,挨着梁世龙蹲下。
梁世龙察觉身边有人,周身一凛,猛然抬头,目露凶光。待看清陈天海的脸,似乎觉得这人无关紧要,又低下头、一心干自己的事了。
陈天海说:“怎么,魇神还没差使你做事吗?”
梁世龙没理他。
他自问自答:“也是,她可能自己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没人差使你,你就做自己想做的事,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梁世龙磨得更卖力了。
***
事情谈开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是疑团的依旧解不开。
三拨人各回各屋,说是要“早点休息”,其实门对门的,抬眼就能看到,每个屋都不安宁。
……
最恼火的是戴天南,算起来,他们这损失最大,他真想发飙,但恐人听去了、还得压着声:“奇了怪了,这么多人,怎么死的是我们、失踪的还是我们?猎头的跟长了眼似的,昨砍一个,今砍一个,砍的都是我们的人!”
这么多人呢,按照概率,也该砍砍别人啊。
蹲坐在门边的阿达闷声说了句:“有一个人,你们想到没有?”
“谁?”
“梁世龙啊。”
昨天跑散了三,肥七和铁头都已经死了,唯独梁世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阿达点到即止:“肥七和铁头是不是去绑他来着,还钉了他手脚?像不像他在报复?”
戴天南一愣:“可他不是疯了吗?”
“疯子报复起来才简单粗暴呢,眼里头只有仇。”
被他这么一点,春十六也反应过来:“你要是这么说,周吉……是拿狗链牵他的。”
一路当狗一样牵,一路也没少拽勒踹骂。
下一瞬,几个人不约而同,看向徐定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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