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尾鱼
“他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失踪?”
肖芥子想了想:“不知道,不好说。”
这什么态度啊,陈琮气了:“你后来跟金媛媛做交易,利用她拿了万能卡、进了宾馆,那之后,为什么失联、涮人家?”
肖芥子听出他语气有变,抬眼看他,慢慢说了句:“你在质问我啊?”
她把筷子搁下,不吃了。
“你都说了是‘利用’,利用完了,还有必要保持联系吗?”
陈琮说:“你们是在做交易,她履行了她的部分,你至少得讲信用、履行承诺吧?”
肖芥子冷笑:“我不告诉她,是为她好,一个小服务员,知道了自己能力根本就搪不住的、不该知道的事,我怕她没命活!”
说完了,准备拍案而起、拂袖而去。
陈琮说了句:“她已经死了。”
肖芥子愣了一下,瞬间忘了要拍案而起的事,顿了顿,又在椅子上坐实:“怎么死的?什么时候?”
“昨天,我开车回到宾馆的时候,她从楼上跳下来,说是因为抑郁,自杀。”
肖芥子没再说话,她跟金媛媛没什么交情,如她所说,纯利用,但一个前一天才跟你说过话、有过交接的人,第二天就死了,实在是有点……让人唏嘘。
她有点奇怪:“你跟她什么关系,为什么帮她追问这事?”
“朋友。”
肖芥子好像并不相信,不过这不是重点,她想了想,问他:“你确定想知道吗?”
“葛鹏这事,绝对是滩浑水,我只窥到点边角,就已经觉得很危险,决定绕着走了,反正跟我也没关系。你确定要知道吗?奉劝你一句,如果你只是当猎奇八卦来听,那听不听其实无所谓;但如果你是想为他们出头,可得想好了,一旦掺合进去,下一个死的,可能就是你。”
陈琮身子一僵,半晌没说话。
他是对这事好奇,也多少有些愤愤,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那不代表他做好了彻底搅和进去、甚至送命的准备,说到底,他跟金媛媛姐弟,也只是萍水相逢。
汤锅里的汤汁越烧越少,渐渐露出沉在底下的大骨,服务员过来加汤,壶嘴处细细注入的汤水缓缓盖过大骨,像及时掩埋了行将暴露的秘密。
肖芥子的手机突然响了。
***
吃得差不多了,正是有精力应付各种突发来事的时候,肖芥子随手接起,顺便抽了张纸巾擦嘴:“喂?”
那头传来苗千年贱兮兮的声音:“肖妹妹啊。”
肖芥子皱眉,吃这么惬意,突然听到这人声音,还真有点反胃:“什么事?”
“你今晚有空吗?要不要过来拿东西?”
“拿什么东西?”
“肖妹妹,你忘了吗?说好给三天,到今天,刚好是第三天。东西我还专门找人包装好了,给红姐的,可不能马虎。”
卧槽,煤精占卜镜,他居然拿到了!
肖芥子压低声音:“你怎么拿到的?”
苗千年嘿嘿笑,居然还卖起了关子:“使了点小手段,我说过,红姐想要的,我怎么着也得办到。”
肖芥子说了句:“好,我马上来。”
没追问,也没有在语气中露出太多惊喜,省得让这人更加得意。
挂了电话,她迅速起身,同时收起那张空白契约:“今天就到这吧,我还有事要忙,下次再找你。”
她走得飞快,快到门边时,陈琮突然叫她:“肖小姐。”
肖芥子回头。
陈琮说:“不正式认识一下吗,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也是,坐下就开始掰扯,还没交换过名姓。
肖芥子说:“我叫……肖小月。”
反正也不准备跟他有太多牵扯,随便打发一下得了。
陈琮笑起来。
肖小月,这是瞧不起他的智商吗?他从小玩拆字谜,“肖”字拆成“小月”,他能看不出来?
他说:“肖小姐,昨天谢谢你了,我叫陈耳东,以后还请多关照。”
肖芥子本来一步都快迈出去了,闻言回头,又看了他一眼。
嚯,改名叫陈耳东了,还有点小脾气呢。
陈琮还是对着她笑,眼角余光瞥到桌子底下那盆“静心又美丽”的蝴蝶兰。
她忘带花了。
***
苗千年打完电话,兴奋地直搓手,原地兜了个圈,实在不知道该干嘛,又回到镜子前。
镜子是落地的,毕竟他这身高,挂墙上高处,就照不着人了。
镜子里,映出了整个出租屋的狭窄、逼仄和破落,老光棍的房间嘛,大多是这样的,东西乱扔,垃圾乱堆,床褥乱卷,以及随处可见的,黄色杂志和半裸美女挂画。
但他是干净而光鲜的。
他穿一身笔挺、定做的黑西服,尽管尺寸比起成人都得减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头发也特意去理发店捯饬过,三七偏分,还抹了点油,领带是带条纹的,显得素净,哦对,还有……
苗千年拿起床上搁着的那束大红玫瑰,学影视剧里常看到的那样抱在胸前,照完正面,又看侧面,唯恐有一处不精心。
肖妹妹说了,“送镜子的时候见”、“我红姑也盼着见你呢”。
三十多年没见,太激动了,当年,姜红烛为了那个小白脸把他给踹了,他伤心归伤心,但一点都没怪过她,还放话说,以后,如果你有了难处、需要帮忙,说句话就行,随叫随到。
果然,日久见人心,小白脸是靠不住的,只有他苗千年,苗老二,始终实实在在。
外头传来不疾不徐的敲门声。
他住的是条偏僻的巷子,因为倒腾各类二手电器、二手车,外头堆得像个垃圾仓,邻居来吵过几次,但没他会撒泼碰瓷放狠招,本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心态,差不多都陆续搬了,所以一到晚上,巷子里就特安静,但凡有人造访,基本都是奔着他的。
苗千年赶紧放下花,整了整衣襟,说:“来啦。”
他急急跑过去开门,手触到门把的刹那,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肖妹妹怎么来得这么快?
第29章
苗千年触到门把上的手又收了回来。
敲门声还在继续。
苗千年退后几步, 扬声大叫:“来啦来啦,催什么命啊,拉屎, 提裤子呢!”
说话间, 迅速扫视了一遍屋内。
单人床的褥子下头, 微露出一把削皮刀的刀柄, 刀锋上周才磨过,锋利得很, 擦着手就破皮。
沙发上乱堆的脏衣裤间, 混了一把火钳,这玩意, 二三十年前家家户户用碳炉的时候, 是用来夹烧红的煤饼的, 他从旧物市场花三块钱收了来, 一是怀旧, 二是,火钳的头磨得尖尖, 捅人捅狗都好使——狗这种东西最烦了,见着他总要狂吠, 好像侏儒就特么低人一等。
这年月,狗都会欺负人。
桌底下一排锅碗后头, 藏着一把田径发令枪,是去体校收废品时搞到的, 他脑子灵, 到手之后换了点零件, 一通捣鼓, 装上硫磺木炭等等, 又能用了。虽说不如真家伙好使吧,拿来唬人足够。
还有,门后挂了卷细钢丝,脚底下现踩着的,是一根锯身上锈、但锯齿磨得锃亮的锯条。
没办法啊,生存不易,他这行,本就是社会底层、多冲突纠纷,他这身量,又在鄙视链底端,不多几个心眼子,头上挣不出天、脚下踏不牢地。
他随手抄起一把剪刀,别在身后。
剪刀也好使,一捅两个眼,再用力点,还能两点连成线,线间涌出血,像通了小运河。
他说:“来啦。”
***
陈琮结完账,抱着那盆花出了门。
出门时忽然想起梁婵,发信息问她:“你回宾馆了吗?”
那头没回,估计是还在生气。
陈琮想了想,发了第二条:“你生气没关系,回头专门给你道歉。不过大晚上的,又是异地,先让我知道你是不是安全。”
那头显示“正在输入”了好一会儿,发过来两个字。
——回了。
回了就放心了,陈琮揣好手机,抱着花打车回金鹏。
腿上还有刀伤,幸好他下刀时多了个心眼,拣走路不大受力的地方扎的,再加上“人石会”给他用的伤药又特有效,一日夜恢复下来,小幅度的走动基本没问题。
因为金媛媛跳楼,宾馆门廊的玻璃雨篷砸坏了,搭了脚手架待修复,出租车开不过去,停在对面街边。
陈琮下了车,不忙回去,就势在街边的台阶上坐下,面向着金鹏,兰花摆在手边。
入夜了,金鹏灯火通明,高处那条“预祝宝玉石爱好者交流会(阿喀察站)圆满成功”的大红横幅还在,就是被夜风鼓卷得翻了边。
路人行来往去的,只当这是个普通宾馆,哪会想到里头暗流涌动,短短几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呢。
有个睡前遛弯的大爷背着手从陈琮面前经过,过了会,又背着手踱回来,看看他又看看花,朝花努了努嘴,问:“卖吗?”
陈琮说:“卖啊,一盆1800。”
他打定主意,如果大爷真的一时意气掏钱要买,他就再加一句:“是花盆1800,花还得另算。”
可惜大爷没这魄力,背着手又走了,风把他低声嘀咕着的两个字送了过来。
——有病。
陈琮哈哈大笑,笑完了,偏头问兰花:“入会吗?”
入吧,因为,根本没得选。
他看得出来,三老非常看重他这不知是因为中毒还是点香诱发出来的小能耐,他一句“不入会”就能万事消停了?但凡协会又发生了寿爷这样的事、十万火急需要用他,绑也会把他绑来。
以及,梁婵前两天还要“勇擒”他呢,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又是送药烛又是约逛街,总不会是迷上他了,多半是梁世龙授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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