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何适
他微微一笑道:
“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为他,我尚有最?后一谋。”
第55章 共枕
大魏军一刻不停从?北狄牙帐撤退, 一路星移月沉,回到朔州已是白日。
一入军所,一众亲卫将顾昔潮先扶到榻上, 匆忙将军医召来。
沈今鸾略一犹豫,也跟着飘入帐中,穿过一室进进出出的军士,来到正中的顾昔潮面前。
男人受伤的右臂大赤着, 皮开肉绽。身上只着一副轻甲, 麒麟面上还有几?道箭孔, 不断渗出几?滴血花。
他似是毫无痛感,只静静坐着, 黑眸半阖,没?有在看她。
军医疾步入内,一看到顾昔潮的面色, 又把了把他的脉, 一手的血。他大惊失色,先吩咐几?人去熬止血的药,道:
“将军伤势不轻, 得赶紧上药休息。”
亲卫围过来, 要为?他卸甲。
顾昔潮已清醒许多, 扬臂阻止。
剧烈搏杀后, 刀伤穿破外甲, 嵌入皮肉,卸甲后需得马上卧榻静养,不得出去染风, 以免引发暗疾。
亲卫明白过来,将军还有事为?竟, 不能休息,只得为?他擦拭外露的伤口再上药。
男人睁开了眼,面容略带疲态,沉黑的眸光却锐利万般。
“骆雄何在?”
骆雄胡子?耸动,回道:
“末将在。”
顾昔潮示意亲卫,几?人搬来胡案,在案上铺上一份空白的折本,为?他研墨。
他提笔在折本上书写?,负伤的右手臂微微颤抖,落笔字迹却稳如泰山。
一战未歇,他就已在谋划下一场进攻了。
沈今鸾不必过去看,就知道他在写?呈上元泓的折子?。
顾昔潮自贬来北疆,已不是昔日那个翻手云雨,拥兵自重?的柱国大将军了。
唯有得元泓亲下谕令,方可从?北疆各州调兵。
“你准备攻打云州?”
沈今鸾沉默良久,看着他问?道。
顾昔潮面上表情如旧,举止从?容。
好像刚才在牙帐发生的生死对峙不过是一场幻觉。
他一笔一划书写?,没?有抬头看她,淡声道:
“铁勒鸢与诸王子?夺汗位,是夺回云州的良机。若等她登上汗位,北狄平定,便是时不我与。”
北狄越是动乱,越是分裂,于大魏便越是有利。
亲卫们都以为?在将军对自己说话?,连连点头。
顾昔潮写?完折本,让骆雄快马加鞭,亲手递呈京都。一来一回,最多半月时间。算时机,应是分毫不差。
最后一名亲卫给他上完伤药,走出去照看正在炉上熬的汤药。
屋内只剩他一人独坐。
沈今鸾绕过舆图的横案,往他侧边走了一步。翩飞的袖口拂过砚台,片墨不沾。
“你急着夺下云州,还是为?了要对付他吧。”
许是因为?有伤在身,顾昔潮坐着不动,身姿僵硬一般的挺拔。
他蓦地?低语了一句:
“当年,本该是我。”
沈今鸾不解其?意,回眸望他。
男人眼睫低垂,鬓边一绺银丝没?入乌发之中,微芒闪动。
“淳平十?九年春,他本该从?陇山卫休沐回京,换我轮值去领兵。”
“我请他替了我。因为?……”
“因为?,你要留京,向先帝去求那一道婚书。”沈今鸾接道。
话?出口之时,她也没?想到自己能记得那么清楚,那么快能出口。
初时她并不知晓,也是后来做了皇后,偶尔听到心腹调笑顾大将军这?一桩轶事,此刻突然想起那个时机,正好对得上。
顾昔潮垂眸,沉默了好一阵。
“当时,就该我领陇山卫去云州。”他喃喃道。
沈今鸾的面容一点点凝结成冰,潮退一般的平静,只淡淡笑了一声:
“就算是你去了云州又如何,顾家的陇山卫也不会来援,我父兄还是会战死,你,也会死在云州……”
“哪怕当初我就死在云州!……”顾昔潮双眸抬起,厉色如刀,声音嘶哑。
也好过,如今兄弟阋墙,他要被迫与那个教养了他十?余年的大哥动手。
沈今鸾怔了半晌,最后抬指,无形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胸甲:
“顾大将军要是死了,那我这?一生岂不是太过无趣。”
父兄战死,她孤苦无依,斗倒顾家,与顾昔潮为?敌,成了她当时活下去的唯一指望。
好像唯有恨着他,才能长久地?与他相连相伴。
说来奇怪,他一离京去了北疆,她便病倒归西。
沈今鸾歪了歪头,望着呆坐的男人:
“顾将军可别这?么死了,我上哪再去找那么好的刀?”
“当初在牙帐的那夜,是你教我的,思虑再多,不如手刃仇人来的痛快。”
“我志不变。”顾昔潮随手抹去唇角残留的淤血,道,“我说过,我会把他的头,供奉沈氏灵前。”
这?一对兄弟,还真是兄友弟恭。兄长把阿弟伤成这?样,阿弟满脑子?都是怎么砍下兄长的头颅。
沈今鸾攥了攥手心,却听他下一句道:
“因他之故,让沈氏蒙冤十?五载。到时,我会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可。”
沈今鸾敛了敛袖口,应得很快。
男人撩起眼皮,自回营后第一次直面望向她。
此去确认了沈霆川的死因,是他顾辞山为?投敌做下的投名状。她对此表现得太过平静。
沈今鸾注意到他的目光,拂了拂鬓发,目光都不曾动一下。
时机难得,她作为?魂魄的时间更是紧迫。
她只能开始步步为?营,算计将来。这?是从?入宫以后,养成深刻在骨的惯性,从?没?有任何留给情绪的余地?,
只看利弊,只看将来。
沈今鸾深吸一口气,衷心地?道:
“只要顾辞山还是你我共同?的仇人,我们便还能联手。”
至少?,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总比当初茫茫不知所以然,手足无措,要好得多。
顾昔潮眼中沉沉的压抑散去些许,目光锐利地?望着她,微微启唇,轻描淡写?地?道:
“皇后娘娘,这?么容易就信我?”
一直在等她拔刀相向,或者决然离去。可她都没?有。
可不像之前记忆里睚眦必报的性子?。
沈今鸾垂头一笑,忽然身形飘忽,坐在他身旁,在他面前,把魂魄透明的手一摊:
“因为?,我别无他法,也无处可去。”
她望着他,杏眸一弯,又盈盈一笑道:
“只能赖在将军这?儿。”
“顾大将军可是一言九鼎,早就说好要和我一道共谋云州,怎能因一小人而偏废?”
他一怔,顺势望过去,目光直直看进去她的眼底,才发觉,她的笑中分明有泪意闪动。
心头的某一处被狠狠揪起,然后撕裂开去,沉入底下。
而她的魂魄没?有停留,已经在宽大的舆图只见倏然翩飞,一处一处地?指给他看:
“元泓若反应迅速,朝中无大臣反对,调兵令一下,你最快半月便可集结北疆三州大军,共进云州……”
“朔州到云州,各处都有北狄游骑巡逻。我们前几?次是一支小队不易发觉,但大军要攻其?不备,需得事先探清北狄军在云州四处的布防。”
“还有,云州地?势复杂,沟壑野山众多,羌族各部?久居在此,熟知野径,我们可以利用羌人探路。”
“我带回的北疆军残部?,亦对云州甚是熟悉,有他们在,事半功倍……”
到底是世代镇守云州的武将之后,思路清晰,指挥若定。
纵使只是一缕魂魄,如春水照人,明媚潋滟,亦如霜雪铮铮,坚韧不屈。
顾昔潮静静地?望着她,听她说话?,他翻涌撕裂的心境便慢慢平息下来。
“砰——”
屋外传来震碎的声音,随之是亲卫的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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