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何适
一块金丝楠木的牌位,有些年头了?,上书十二个墨字,赫然入眼:
故沈氏十一娘沈今鸾之灵位。
元泓不敢置信地望着牌位上的大字,僵立良久,脸色紧绷,浸了?血的双眸一眨不眨,死死盯着那?一座牌位,半晌未动。
难道,她真?死了?。
他丢了?十年的发妻,真?的死了??
元泓胸前不断起伏,唇角忽然溢出一股淤血,一滴落下来,浸湿了?襟口的龙纹。
在众人大惊失色的目光下,元泓一把抹去唇角血污,缓慢地朝那?一樽牌位伸出手去,再看个清楚。
出手的刹那?,牌位已被男人一把收回,他的袍袖连边缘都未触及分?毫。
顾昔潮轻抚牌位上她的名讳,沉黑的眼底露出些许温柔的笑意。他坦荡地道:
“臣的妻子,是臣此生挚爱,已死了?十年了?。”
事已至此,已无可隐瞒,他也不愿隐瞒。
虽为鬼魂,她行?止光明,从来不是见不得人。
“无可能。”元泓仰首朝天,摇了?摇头,咬牙切齿,“这是假的。是你诡计多端蒙骗朕的。”
“再去搜!”
他不信顾昔潮的一面之词,他为拿目的不择手段,诅咒她死定是也不在话?下。
“哈哈哈哈——”
一阵低沉诡异的笑声从人群中传来。
众人回首,只见面目全非的贺三?郎忽然大笑起来,血淋淋的手直指着天子,
“我就是骗你的!”
“沈氏十一娘死了?,早就死了?。”
“我只有在梦里?才?见过她的鬼魂!”
“你是天子又如何,你梦不见她,看不到她哈哈哈哈……”
他说得断断续续,不成?声调,像是在笑又是在哭。
天子亲卫想要上前,被秦昭等人拔刀拦住,只得隔着人群朝贺三?郎怒斥道:
“你说什么?谁是鬼?”
少年静了?半刻,忽然抬手朝着众人,先指向顾昔潮,再指向元泓,嘿嘿笑道:
“你是鬼,他是鬼,我们大家都是鬼,啊哈哈哈哈……”
贺三?郎坐在地上,摇头晃脑,疯疯癫癫似的,心里?却清明如镜。
他没?什么能帮十一娘了?。
为了?戏更逼真?一些,他最后望向了?那?一处寒光凛凛的白刃。
他闭了?闭眼,用尽残躯的力?气?,一头撞了?上去。
“三?郎!”“三?郎啊!……”
贺三?郎躺在秦昭的怀里?,唇角咧开,发出一声由衷释然的笑:
“我没?有对不起十一娘……”
他当场戏弄了?天子,维护了?她,自然没?有对不起她。
元泓木然地看着地上的贺三?郎,面色煞白如鬼。
天子亲卫扶住他,这才?敢上前劝诫道:
“贺三?郎是个疯子。我们之前就不该听信一个疯子的话?。”
他们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才?敢道出这最后一句:
“皇后娘娘,早已薨逝了?。”
元泓收回目光,空茫的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
全部对上了?。最后一丝希望落了?空。
伊人已死,他早已一败涂地。
只片刻,皇帝垂落的眸光忽抬起,冷冷地望向顾昔潮,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的尸身,你葬在何处?”
“就算你能将她从朕身边夺走又如何,她永远是朕的皇后。百年之后,与朕合棺而葬,生死同靴。”
顾昔潮也望向他,如在看一个疯子。
同样沉黑黯淡的眸光交锋之中,仿佛能听到刀刃相抵的嘶鸣声。
一声冷笑划破死寂的当口。
顾昔潮摇了?摇头,怀抱灵位,目色清明:
“臣妻是沈氏十一娘。”
“金匮玉碟上,皇后究竟是沈家哪一位娘子,陛下何不回京看个清楚?”
所有人,连带沈今鸾都陷入懵怔之中,元泓的面色却微微一变,紧握成?拳的指节将龙袍拧成?结。
见皇帝一语不发,也不辩驳,众人两两相望,面色露出几分?复杂。
顾将军的新妇,究竟是不是皇后娘娘?
难道,真?是皇帝闯人喜宴,君夺臣妻来了??
窃窃私语之中,天子鼎盛如燃的气?焰在此句后悄无声息地湮灭下去。
一名天子亲卫上前,在元泓身旁耳语几句,他拂袖下令,开始收兵。
众人簇拥之下的皇帝被护送出院,中途忽停下脚步,回身深深看了?一眼暗影里?的大将军。
阴沉的光线下,少年天子黯如死灰的面上露出一丝笑意,轻声道:
“就算要等来世,朕也会比你先找到她。”
“在朕面前,你永远是输家。”
十五年前,他就赢过他一次了?。再来一回,定然也还是他赢。
……
春山桃簌簌而飞,满院残红如血。
人语絮絮,像是杂雨穿花,将花瓣碾作一片泥泞。
“怪不得,我从来看她就没?有影子。”
“将军新娶的女子是鬼啊,太吓人了?……”
“将军这是中了?邪术了??将军的新妇,和那?个妖后有什么关系?”
“听说,那?个妖后会巫蛊迷惑人心,她是个怪物啊……”
沈今鸾捂紧了?双耳。
可那?些骇人的声响还在不断地钻入耳中,她听着听着,感到心底不断有凶厉的戾气?在上涌,像是要将她的魂魄吞没?进去。
“不是怪物……”浓稠的黑暗里?,她不断叮咛。
不知多久,一道光从枝叶缝隙漏了?下来,照在她发白的魂魄间。
浓密的花枝颤动一下,一双熟悉的劲臂丛树杈前伸向她。
见她不动,男人飞身一跃,陈旧的袍角散在树梢。
一道昏黄的光洒在她身上,微茫的暖意照耀全身。
恍若隔世一般,他笑意温柔张扬,有如十五年前那?个找到花树里?藏身涕泣少女的少年。
“贺三?郎,救回来了?。你放心。”他先开口,就说出她最放心不下的事。
“这是北疆平反的诏书了?,沈十一和北疆军从此就是清白之身。”他又晃了?晃手上那?一道金边的锦帛。
这是他方?才?不惜以命相搏,与元泓博弈得来的诏书。
沈今鸾呆呆地看着他展开诏书,念给她听她渴求已久的沉冤昭雪。
等最后一字落下,她抬起眼,空洞的双眸像是慢慢枯竭的死水。
她唇瓣颤抖着,忽道:
“顾郎,你告诉我,金匮玉碟上写的皇后,是沈家哪一位娘子?”
顾昔潮沉默半晌,眸色黯然,心底泛起难以追溯的痛。
方?才?只有两句能让皇帝听懂的暗语。没?想到,还是被她察觉了?。
她是何等心思?敏锐之人,什么都瞒不过她。
“我查过宫里?的金匮玉碟,上面写的皇后是……”顾昔潮面色坚硬如铁,喉头却哽了?一声,一字字道:
“沈氏三?娘,沈今鸾。”
沈氏三?娘。沈今鸾听到这个名字,恍惚了?一下,感到有什么灭顶的东西淹没?了?她。
沈家虽是军户出身,却依靠平定边疆,在北疆积累声望,三?代而盛。曾祖父开枝散叶,生了?不少旁支。
沈今鸾的父亲便?是其?中一旁支的长子,因为能力?太过突出,被养在祖父膝下。
可旁支的女子,本是没?有资格为家族入京的。
原本沈家谋划入京联姻的,是沈氏嫡支的三?娘。
可那?位自小身弱的嫡支沈氏三?娘,在入京一年前病死了?。
而这一代,沈家仅育有两名女儿。一个病死,就只剩下旁支的沈家十一娘。
她便?被推了?出去,代替那?早夭的嫡女入京,为家族谋前程。
可沈家十一娘的名号是不配留在皇室的金匮玉碟上的。
且不论北疆沈家低贱的出身不足以相配皇室,本就为京都世家所鄙夷,旁支的身份更是添了?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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