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琼
只是等待着她的?,却是来自三峰长老的?围杀。
崔见山的?剑直指她咽喉,眼底满是厉色:“通魔妖人,应当斩之!”
云挽没?马上拔剑,反而有些震惊地?看着崔见山,因?为她清晰地?看到,这位大长老身上,竟隐隐有魔气流淌。
第101章
云挽蹙眉看着面前的崔见山, 另外两位长老?正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后,再往远处看,则是由门内弟子执剑围起的剑阵。
各色剑气交织成网, 又密不透风地笼罩而来。
云挽的目光一一从?众人身上扫过, 心中也愈发的惊疑不定。
因为她?注意到,她?所看到的那股魔气, 并不只是在崔见山身上, 而是丝丝缕缕地延续在空气中, 以崔见山为中心, 又与其他人串连着, 竟将另两位长老?也牵扯在内, 就连那些围绕着她?的弟子,也被蛛丝一般的魔气覆盖着。
他们无一人有所察觉, 皆只是警惕地望着她?, 一副随时准备出手的模样。
并不算是真正的堕魔,但?这正是最危险的时候,因为这正是最难被察觉的阶段,而一旦迈过了那道坎,堕魔便不会只是崔见ω*山一人的事, 而是三峰长老?加上这一大批弟子,到时候,或许整个望仙道的灵脉都会受其影响,被魔气侵蚀。
人群之?中, 并未看到小师叔,想来崔见山在此围杀她?, 是刻意避着小师叔的,加之?谢玉舟平日里也多呆在思过崖, 想来他就算也被魔气影响了,也不会太严重。
云挽暂且按兵不动,只又看向了崔见山,问道:“大长老?说我通魔,可有证据?”
崔见山冷笑一声:“你孤身跑去魔域,却又全身而退,这不就是证据!”
“沈鹤之?为那狐妖叛逃,你若不是与他勾结,又怎会安全地从?归墟回?来?!”
这番指认简直是蛮不讲理,但?配上崔见山身上的魔气,云挽又觉得挺合理的。
魔气会潜移默化地诱发人心底的负面情绪,原本在崔檀昭死后,崔见山就彻底消沉下去,也许久没再来找她?的麻烦,但?如今被魔气影响了,心底的恶自也控制不住了。
云挽手腕一扬,止戈剑就被她?从?腰间拔了出来,四周之?人皆屏息凝神,提防着她?的出手,但?云挽却只微转了转手腕,并未对?任何人发起攻击。
“崔师叔,你不觉得,你那点心思,几乎已?经写?在脸上了吗?”
云挽道:“不管我是用什?么?办法?,安全地从?魔域归来,我都绝不该被不明不白地按上通魔这样的帽子。”
“崔师叔不过是想要得到我手中的掌门令,这才随便找了个理由想将我除去。”
“休要狡辩!”崔见山厉声呵斥。
云挽却轻轻笑了笑:“崔师叔,你但?凡派个弟子,去炽烈血渊打听打听,就会知?道我在之?前的一个月中,都在做什?么?。”
“妖族攻打魔域,致使归墟大乱,如今山海动荡,各宗门世?家皆如临大敌,崔师叔却非常趁此时机除去我,得到掌门令、登临掌教之?位。”
“虽说大部分时候,崔师叔的为人处世?我并不敢苟同,但?在我的印象中,师叔一直都是一个顾全大局之?人,就算有私心,也不会将宗门的基业作为堵住。”
“我实在不明白崔师叔到底在急什?么?,”云挽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崔见山,仿佛是要将他整个人都看穿,“还是说,崔师叔是担心,若是再迟些,便没这个机会了?”
她?的视线又轻飘飘地从?崔见山身后的另两名长老?身上扫过,笑道:“就算崔师叔昏了头,难道二位师叔也考虑不清楚吗?”
别叙和程惠风对?视一眼,眼底虽有犹疑之?色,却并未回?答她?的话。
这二人向来以崔见山马首是瞻,想来就算他们心中也觉得有些不妥,但?崔见山既执意这么?做,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崔见山则眯起了眼睛,他眼底有明显的怒意,但?云挽还是从?那股愤怒之?中捕捉到了一抹慌乱。
“妖言惑众!”他呵了一声,竟猛然将手中之?剑刺了过来。
云挽神色沉下,却毫不露惧色。
剑光闪过,她?竟不避锋芒,径直迎了上去,崔见山见状大喜,干脆将剑对?准她?的心脏,想一剑将她?击毙,但?在那攻击即将落实之?前,云挽却脚尖点地,凌空翻起,而她?的剑尖也随着她?翻身的动作,从?崔见山的胸口,一剑划至了后背。
只听得衣帛撕裂之?声,崔见山面色巨变,而这位素来严肃庄重的太虚剑川大长老?,也不可避免地在众弟子面前狼狈地袒胸露背。
四周的弟子起先都有些不敢直视,但?很?快便有发现问题之?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于是众人纷纷望去,都不禁露出了惊恐之?色,就连另外两位长老?也下意思后退了一步,与崔见山拉开了距离。
崔见山面色阴沉,但?在他的后背上,却遍布着扭曲狰狞的猩红魔纹。
局势一下子扭转,所有人都将注意从云挽身上转至了崔见山,崔见山紧抿着唇,半晌之?后,却突然笑了起来:“竟然被你发现了。”
那笑容很?是古怪:“原是想趁魔气彻底爆发前,当上太虚剑川的掌教,也好了了我此生唯一的心愿,可是......”
他的声音停顿了一瞬,随后他整个五官竟都狰狞地扭曲起来,他瞪着云挽,几乎是在愤怒地嘶吼:“可是为何你连我这份遗愿都不愿成全!”
“祝云挽!为何你要处处和我作对!为何我的女儿死了,你却还好好活着!”
这般歇斯底里的大长老?,令所有人都露出了愕然震惊之?色,就连别叙和程惠风也同样面色难看,毕竟修士一旦入魔,就几乎是一种不可逆转的伤害,而在场众人中,唯有云挽最为平静。
“崔师叔,我其实一直觉得你这个人,很?矛盾,”她?像是轻轻叹了口气,“你既然那样讨厌我父亲,那为何不在我拜入太虚剑川之?前,就将我除去?”
“你既然已?决定命人将我带回?宗门,又为何不愿给我一份体面?为何要处处贬低打压我?”
“你既然觊觎我手中的掌门令,又对?我厌烦至极,又为何不在我真正成长起来,就悄悄将我除去?”
“崔师叔,你是太虚剑川的大长老?,是这个因掌教死得突然,而隐隐有些没落的大宗门的实际一掌权人,你有很?多可以暗中除去我的机会,或者说,你即使不要我的性命,也可轻易废除我的根骨,令我从?此再无修炼的可能。”
“可是,崔师叔,你始终没那么?做......我这么?说,不是要感谢你,甚至于这些年?你在无形之?中对?我造成的伤害,我也绝不会原谅,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怜。”
“既克服不了心底的自私,又因常年?受到的教育,矛盾地无法?真正将一切做绝;既没有良好的品行,却又不愿承认,不屑妥协......”
云挽的剑尖终是在这时抬起,对?准了崔见山的眉心,崔见山没再闪躲,又或许是他心底已?再无求生的欲望。
如水般的净蓝色剑气荡开,却并不具攻击性,反而像一座明亮的灯塔,将所有人的目光都照亮。
而这一刻,众人竟能从?那水波一般的剑光中,看到云挽视角中所见的魔气。
以崔见山的丹田为中心,疯狂四散增长,蔓延至了每一个人身上。
众人皆大惊失色,就连崔见山自己都一脸的不可置信。
但?下一刻,那点盈盈蓝光突然炸开,而空气中绵延不绝的粘腻黑丝也在剑气的作用下骤然断裂,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崔见山只觉周身一轻,心底那股郁结的暴怒之?意也在一瞬间消逝,他连忙向身上看去,便见那原本攀爬在他皮肤之?上的猩红魔纹已?经完全消散了,四周也再无半分魔气。
云挽垂下视线,提腕收剑,那些水蓝色的剑光便也如烛火一般,摇晃了一下就熄灭了。
四周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望向了云挽,只是此时,他们看着她?的神情,已?与之?前完全不同了。
云挽刚刚施展的,正是她?所领悟出的斩魔剑,只不过崔见山受魔气影响不深,还不到需要她?损耗自身精血来除魔的地步,但?这一剑斩出后,她?还是觉得很?疲惫。
“崔师叔,有件事,我想我也不该隐瞒,”她?道,“其实当初在禁地之?中,面对?刚受魔气影响的崔师姐,我亦是可以使用这一剑为她?斩出魔气的,那时只差一点,我便可将剑招斩出了,可是有苏濯灵却在这时出现,打断了我的剑招,也杀害了崔师姐。”
“可惜崔师叔是非不明,到头来却将所有错都怪在了我身上。”
她?的声音不大,却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而崔见山的脸上则露出了一种仓惶又茫然的神情。
“我与崔师姐向来不和,她?从?前时常欺辱我,我亦对?她?厌恶至极,即使如今她?已?经过世?,我也绝不会原谅她?那时的所作所为,但?我还是要就事论事地说上一说。”
云挽看着崔见山,眼神清泠如水,好似有着一种直白的残忍,又仿佛带着隐隐的悲悯:“你总说你重视疼爱你的女儿,可你又何曾为她?付出过什?么?,何曾在乎过她?在想什?么?,她?又想要什?么?,甚至她?死之?后,你还放着杀害她?的凶手不管,那她?的死作为打压我的理由,恨不得榨干她?最后的价值。”
“你最得意的弟子,虞师兄,也在崔师姐死后,再忍不了你的行径,独自跑去炽烈血渊当起了守渊人,而在不久之?前,他死在了魔域,是为了给崔师姐报仇,越无疾正是被他所杀......”
“掌教之?位,确实诱人,诱人到你可以不在乎你的女儿,不在乎你的徒弟......”
可掌教之?位,也没那么?诱人,至少崔见山直至此时,仍还有一抹未泯的良心,但?或许连他自己也是看不清的。随着云挽一句句的话语,他脸上的茫然之?色更?浓。
最终,云挽伸手入怀,掏出了那枚掌门令,递向了崔见山。
“崔师叔,其实在我刚入门时,你若对?我再友善些,我是不会不交出掌门令的,此物本就不是我的私人物品,对?我更?没什?么?帮助,我对?当掌门的兴趣也不大......可是你偏偏要打压羞辱我,要将你对?我父亲的怨气,撒在我身上......”
“我这个人,从?小就倔,又倔又固执,你既然那般对?我,我自是不可能让你如意的,人活着,不就是为了那口气,我自也就誓死不愿交出掌门令了。”
“但?我如今却想明白了,”云挽道,“我并不贪图权力,对?掌教之?位也没那么?大的向往,既然崔师叔都已?经为这个位置妻离子散,走至了这个地步,我心中其实也已?经没什?么?怨气了,师叔想要掌门令,我给便是了,只希望师叔在坐上掌门之?位后,能放下私心,一切以门派发展优先,莫要再做那些个糊涂蠢事了。”
她?的声音轻轻的,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很?平常的小事,又仿佛是疲惫至极。
她?也的确很?疲惫,自魔域归来后,她?就一直很?疲惫,如今回?到宗门,她?也只想好好休息,只想等着那颗破碎疼痛的心脏慢慢愈合。
崔见山终是仰头看向了云挽掌心的掌门令,这个他梦寐以求之?物,如今就在眼前,唾手可得,但?崔见山却只是久久地凝望着。
好半晌,他竟笑了起来,笑得泪流满面,随后他整个人都踉跄了一步,又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别叙和程惠风连忙想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许久之?后,他面上的笑容才止住,但?他的脸却好似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强烈的萎靡。
“现在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再当掌门呢?我从?来就没有当掌门的资格!”他竟直接推开了云挽的手,转身离去了。
众弟子皆面面相觑,另两位长老?则露出些许为难之?色,云挽只是轻抿着唇,不知?在想着什?么?。
而恰在此时,天边掠来一道遁光,落至面前,就现出了谢玉舟的身影。
他一见眼前的阵仗,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整个人也如点燃的炮仗,正要发作,云挽却伸手拉住了他。
“小师叔,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她?真的累了,很?累很?累,累得好像一闭眼就能睡着。
谢玉舟便只好作罢,他瞪了别叙和程惠风一眼,冷声道:“我之?后再来找你们的麻烦,你们赶紧让这些弟子散了!”
......
云挽跟着小师叔,自然是回?思过崖的住处。
但?一路御剑而行,看着四周熟悉的景致,她?还是忍不住想起了飞泠涧。
只是此时的飞泠涧,早已?是人去楼空。
云挽不禁又想起了,在与沈鹤之?分别的最后一晚,他曾亲吻着她?的唇,要她?与他一同回?飞泠涧住。
她?便想,若那时她?应了下来,若她?没有在最后做出那个选择,她?是否早就和沈鹤之?回?到了太虚剑川,与他住进了飞泠涧,甚至是与他......
思绪及时止住,云挽轻轻闭上了眼睛。
谢玉舟在她?身旁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在归墟发生之?事,她?早掐头去尾地在传音石里与他说了个大概,于是他这会儿就开始问她?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边问,还一边对?三峰长老?破口大骂。
云挽下意识地回?答着,但?她?不知?为何,竟困倦得不行,眼睛闭上后,就再睁不开了。
她?很?快,又好像有些冷,竟就那般站在飞剑上睡着了。
再后来,飞剑似是落下去了,她?感觉自己被人轻轻抱了起来,又慢慢放至了榻上。
被褥严实地将她?裹住后,那种隐隐有些发抖的寒冷感总算消失了,她?微微瑟缩着,又好像终于觉得踏实,彻底陷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很?久,再醒来时,外面是一片朦胧的黄昏。
云挽翻了个身,就见谢玉舟正坐在她?身旁,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屋内没有点灯,他的面容隐在变幻的光影中,显得很?是莫测。
“小师叔?”云挽微蹙眉,声音带着淡淡的鼻音,“你怎么?也不叫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