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琼
云挽眼底满是不可思议之色,她立即屏住了呼吸,也下意识地挣扎着,可汹涌的剑气如最柔韧的长绳,一圈圈将她捆住勒紧,将她死死压在那片宽阔的胸膛上?,令她不得不紧贴着他的唇,又仿佛是她在主动地亲吻着他。
云挽心跳如鼓,面颊上?也泛起?了越来?越多的热意,唇上?的那片触感格外?柔软,让她止不住地、一阵阵地惊悸着。
而也是在这时,青年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眸竟突然睁开了。
他们距离太近了,近到她轻易便察觉到了他气息的变化,她便明白,他醒了。
沈鹤之起?初有?些茫然,但随后他的眼底竟迸出了惊喜之色。
那些困住她的剑气终是松开,但紧接着缠上?来?的,便是他的臂膀,不过云挽还?是稍得了些喘息的机会,她连忙后仰了仰,离开了他的唇,双手也抵在了他的胸膛上?。
“云挽......”沈鹤之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这般的美梦,他已许久未曾做过了。
他原已做好了祝福成全她的打算,却没想到,她竟会趁着他昏迷,主动靠入他怀中?,甚至是亲吻他。
沈鹤之不断地收紧胳膊,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虔诚、欣喜,又惶恐,他患得患失地担忧着美梦会就此醒来?,却也深深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
这次是她主动走?向他,他便不可能再放手了,只要她心中?对他有?一分喜欢,他就不会再把?她让给别人。
他想爱她,想疼她,想将她狠狠揉进怀中。
或许是因他抱得太紧,少女被他罩住的肩有些轻微地发抖,可他已情难自抑,更无法稍松些力道,仿佛一松开,她便会消失。
“云挽......”沈鹤之又忍不住轻声唤她,又像是在一寸寸描摹着她的名字。
他迫不及待地想含住她的唇,想吮咬她的呼吸,可他又矛盾地想等着她主动来吻他。
胸膛起?伏,气息不稳,他反复蹭她的鼻尖,又小心地压抑着心底热烈的爱意,生怕会吓到她。
少女缩在他怀中?,从面颊到耳垂,连带着后颈的皮肤都?泛起?了淡淡的粉色,一双如同含着泪的眼眸也不敢看向他。
云挽几乎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窘迫得有?些想哭,甚至不敢去?细想此时的沈鹤之,到底会如何看待她这个疑似趁着他昏迷,偷偷亲吻他的举动。
好在她最终还?是抖着声音开口了道:“是你的剑气......突然把?我拽过来?了.....ω*.”
沈鹤之起?初并未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只是当她那双抵在他胸膛上?的手因羞恼而攥紧时,他突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兜头一盆冷水,将他眼底的欣喜全都?浇灭,他搂住她的胳膊也随之松开。
少女如获大赦,立马就从他怀中?钻了出去?,甚至跳下床去?,又往后退开几步,与他彻底拉开了距离。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的剑气突然就把?我拽住了,我根本挣脱不开!”云挽手忙脚乱地解释道,“我绝对不是,绝对不是想偷偷......”
不是想偷偷亲你......
云挽的整张脸都?是红的,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绝无虚言,她又道:“沈剑君,你知道我是想与燕少慈结为道侣的,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又怎会对旁的男子做什么!我真不是想占你便宜!”
原来?一切都?只是他误会了,原来?她并不是在主动亲吻他,也原来?她对他,从未有?过旁的心思。
他的师妹,早就不再爱他。
在她的新生中?,他缺席已久,自比不过那个陪伴了她多年的人对她重要。
可是他才抓住一丝希望,竟又被一棒打回了地狱。
他仍需藏着心底那份爱意,祝福成全她,他甚至还?要亲自教她,如何与另一个男人双修,教她如何将属于另一个男人的气息引入自己的经脉丹田中?......
半坐在床上?的青年,终于慢慢转过头来?看向了她,只是对上?他的目光后,云挽却一下止了声,连带着那股滚烫的热意也全部褪却了。
他整个人看起?来?太苍白了,苍白到没有?任何血色,像死沉沉又冷冰冰的白玉神像,却不是孤座高台的神,而是被丢在破旧庙宇中?,又被人踢了烛台、砸了香案的神。
白玉的身体被磕得伤痕累累,蛛网结得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横陈遮盖,令阳光永远也照不进来?。
他那双眼眸,也如寒潭的水,漆黑而幽深。
云挽便觉得,她好像从他身上?,察觉到了一种很深的绝望和落寞。
“我知道。”
沈鹤之只简短地回了这三个字,就又将视线转开了,云挽心中?却泛起?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可两人已经彻底沉默了下来?,中?间又像隔着什么,令她根本不知要如何开口。
她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起?了妙安,想起?了妙安曾与她提过许多次,她说她的父亲很爱她那个去?世已久的母亲,甚至念念不忘到一日日地陷在梦魇中?,无心过问世事。
云挽莫名就产生了一份极强烈的好奇,她想知道,那个被沈鹤之深爱着的人,到底是何种模样。
他们是如何认识的?又是如何相遇的?
她还?想知道,沈鹤之深爱着一个人时,会流露出怎样的神情。
“你......”他突然问她,“你要走?了吗?”
窗外?夕阳已彻底落下,唯有?天边挂着一抹橘色的残霞,天地都?浸在朦胧的灰暗中?,或许她的确该走?了,可她却又忍不住有?些挣扎。
“我可以不走?吗?”
青年目光动了一下,她便连忙解释道:“你将琉璃骨给了少慈哥哥,谢姨和扶叔却都?在别处忙,没空理会你,我自当留下来?照顾你。”
原来?是为了燕少慈......
沈鹤之觉得,他其实该拒绝她,剥离灵骨虽对他有?很大的伤害,但他并非没经历过,他甚至曾受过更重的伤,这种程度的疼痛,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他也不需要云挽留下来?照顾他。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的未婚夫明明是另一个人,他们不该如此越界。
最重要的是,他爱她,只要她在他面前?,他便不可能不对她有?别的心思。
可他最终还?是抵不住心底的那份渴求。
他甚至卑劣地想,即使她日后成了别人的妻子,但只要她愿对他施舍一份爱意,他甚至、甚至不介意背着她的夫君,与她偷偷维持那样的关?系。
“过来?吧,”他对她道,“今晚......你陪着我。”
第129章
燕少慈恢复得很快, 不过数日,他便彻底地脱胎换骨了,而更?令他吃惊的?是, 他的?修为竟也精进了许多。
谢绮眉听完扶向柔讲述他的?身体情况后, 却“哼”了一声:“你真当是你自己突然修为猛增吗?你那些修为都?是沈鹤之给你的?。”
这便让燕少慈心?中有些五味杂陈了,那日沈鹤之对他所说的?话, 仿佛还响在耳边, 让他对他心?生敬佩的?同?时?, 又愈发地无地自容。
好在, 至此算是解决了一件大事, 只是云挽却说不上太高兴, 因为谢姨和扶叔竟提议让她趁着他们还在太虚剑川,干脆选个黄道吉日, 和燕少慈把婚事给办了。
燕少慈倒是很开心?, 她也没有理由拒绝,便只好应下。
更?何况燕少慈被螭骨链所困,往后都?无法离开望仙道,他们若要成?婚,自是只能在太虚剑川。
也不知是不是看在沈鹤之的?份上, 他们那个掌门居然还挺好说话的?,竟直接给了她一枚内门弟子的?令牌,令她也有了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而谢姨和扶叔则开始忙活着给他们的?婚宴做起了准备。
沈鹤之倒是搬回飞泠涧住了, 不过此地本也是他的?住处。
自那日他将琉璃骨给了燕少慈后,云挽便觉得, 他对她的?态度好似发生了一些变化,她也说不清到?底是哪不同?了, 只是她偶遇他的?次数好像变多了,他甚至会时?不时?地与她闲谈,还都?是些她感兴趣的?话题。
比如山海杂闻;归墟秘事;再比如剑术......
云挽从前?生活在掖星洲,整个镇子上只有她一个剑修,燕少慈虽是个刀修,但他在刀术之上的?造诣有限,没办法与她探讨太深奥的?问题,可沈鹤之就不一样了。
云挽并未见过沈鹤之使剑,甚至就连妙安的?剑招都?是谢玉舟传授的?。
她之前?甚至怀疑过他到?底是不是剑修,但一与他聊起来,她便发现,他在剑术上有着很独到?的?见解。
云挽起初对他还是抱着些别扭的?情绪的?,但这一来二去,她就也总忍不住想跑去找他探讨剑术,他也时?常会夸赞她的?妙思,从不会露出丝毫不耐之色。
时?间一久,云挽便发现,沈鹤之其实并不似他表面所见那般疏离冷淡,相反,他知晓的?事很多,谈吐也颇为风趣,与他待在一起,每一次都?会有新鲜感,很难生出枯燥无聊之感。
云挽还发现,相较于燕少慈,她好像和沈鹤之更?能聊到?一块去。
燕少慈是与她一同?长大的?玩伴,他们彼此之间非常熟悉,但或许是因燕少慈太年?轻了,在许多事上总沉不住气,加之厄骨与戮心?的?困扰,他总会处在一种?迷茫焦灼的?状态,有时?便还需云挽来安慰劝解他。
可她与沈鹤之一起时?,就不必去考虑这些事,她反而觉得更?轻松。
且燕少慈长年?生活的?掖星洲,所知晓的?事有限,完全不如沈鹤之见多识广。
只是,云挽与沈鹤之相识这么久,她却从未听他提起过他那位亡妻,她更?未听其他人与她说过那位小祝掌门的?事,这让她始终有些隐隐的?介怀。
她与燕少慈的?婚期已经定好,就在一个月后,沈鹤之甚至已根据他二人的?情况,为他们量身定制了可以用来压制厄骨的?双修功法,这便令她愈发别扭。
云挽其实一直都?很犹豫,她很确定,她对燕少慈并没有男女之爱,只是因她将他当作至交好友,那时?又并无心?悦之人,她便也不排斥往后余生都?与他相伴,这才应下了他的?感情。
但如今......
云挽总忍不住地想,成?婚乃是终身大事,她如此随意真的?好吗?
仅仅只是因为莫名的?置气和别扭,就随意应下这种?事,难道不算是对她自己,也是对燕少慈的?不负责吗?
就算现在没有心?悦之人,那万一日后遇上了真正喜欢的?人,她还会甘心?与燕少慈以这种?关系过一辈子吗?
时?间过得很快,结契宴的?日子转眼就在眼前?,云挽的?情绪却越来越低落,她挣扎在这份矛盾之中,也不再去时?不时?地找沈鹤之讨论?剑术。
这日,云挽和燕少慈被谢绮眉安排去山中湖的?姻缘树旁熟悉一下地形。
这里便是太虚剑川的?弟子结契的?场所,而三日之后,她与燕少慈便会在此成?婚,成?为真正的?道侣了。
那棵巨大的?姻缘树立在湖中央,挂在枝头的?粉色树叶茂密成?荫,又有零星的?碎叶被吹散,轻飘飘地落在湖面上。
湖边停了一艘木舟,其上刻着“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的?字样。
到?时?,云挽便会和燕少慈同乘木舟,到?树下结契。
传闻姻缘树的?种?子,乃是天道丢下的?一颗会爱人的?心?,只要相爱的?两?人在树冠下许愿结契,这份缘分便会得到?上天的?祝福。
燕少慈很兴奋,脸上也挂着止不住的笑容。
云挽却有些心不在焉。
山中湖很大,辽阔的?视野让她觉得自己无比的?渺小。
而望着那棵巨大的?姻缘树,她突然就想起了另一个传说。
说是,若在这姻缘树的?注视之下,辜负了真心?者,将受剜心?失魂之苦……
某种?异样的?情绪升起,云挽的?呼吸也随之变慢,之前?一直未有的决断在这一刻骤然情绪。
“少慈哥哥,”云挽深吸一口气,终是开口,“我们将结契宴取消吧。”
燕少慈起初未能反应过来,但随后,他脸上的?笑?就慢慢僵住了。
“你是在开玩笑?对吗?”
“不是,”云挽摇头,“我是认真的?。”
她知道这么说会让燕少慈伤心?,她其实不想伤害他,但她对他的?确没有男女之爱,她不可能委屈自己,她也没办法委屈自己。
如今若真稀里糊涂地与他成?婚了,日后她总会后悔的?,到?时?对燕少慈,对她的?伤害只会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