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琼
自忘悲剑碎裂后,她就一直将她装在剑匣中,背在身上,阮秋楹此时也看向?了那只剑匣。
“原来那里面装着的碎剑是你的本命剑。”阮秋楹露出了思索之色。
她很?快就抬手打出了一道灵光,云挽见?状吓了一跳,此处是悬渊地牢,不仅外围设有?限制灵气的阵法,牢房内更是天罗地网,阮秋楹被关在其中,怎么还能施展灵术。
那道灵气化为?了一层灵韵,慢慢笼罩在了剑匣之上。
阮秋楹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她对云挽道:“你这把本命剑本就不适合你,它若不在此时断裂,也必定会在某一日?离开你,真正属于你的机缘还在未来等着你。”
她说完后才察觉到云挽的脸色不对,她立即笑了起?来,神色间难得透出几分张扬:“怎么?你觉得这悬渊地牢关得住我?”
云挽有?些不明白?:“那阮师叔为?何不离开。”
生活在这孤寂的一方囚牢中,又?有?什么好的?
阮秋楹却只是垂下?了视线,轻声道:“禁术逆山河需以人命献祭,不论出于什么原因,这的确是我犯下?的错......我需承担这个后果。”
......
云挽与阮秋楹分别后,便慢吞吞地离开了悬渊地牢。
一路往回走的过程里,她都在思索着阮秋楹与她说的那些话。
她说忘悲剑本就不适合她,因此才会断裂,可那个在未来等着她的机缘会是什么呢?又?会在何时出现?
她......当真有?成为?掌门?的资格吗?
云挽从前也曾有?过一段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光,那时的她,身边有?师兄作伴,又?偶得三五好友鼓励,便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做到,以为?谁都不会离开......
可那次凶冢的经历和那蹉跎的一年,却彻底磨平了她的锐气,她方知世事艰险难料,她亦是那般渺小......
云挽知道如今的自己最缺的是什么,她早已失了斗志,无论是寻找修复本命剑之法,抑或是此时这番平和的倔强,皆是她在苦苦支撑、粉饰太平罢了。
她不明白?自己要到何处,又?怎么走得清前路?
她可以努力去争掌门?之位,可那之后呢?她又?该做什么?
云挽想不清楚。
师兄已决意与凌苏苏成婚,他们马上就要成为?相伴一生的道侣了,他已不再?受螭龙链的限制,他的厄骨和炼情剑亦不需她来操心......
云挽又?忍不住想起?了阮秋楹的那些经历,她与她那般相似,最后却落得个那样的结局。
她觉得茫然,而恍惚间,当年出现在觐仙镜中的画面好似又?在她眼前闪过。
她突然有?些不确定,若那个未来一定会实现,她是否也会如阮秋楹那般,为?了沈鹤之,为?了这个从未爱过她的师兄,走上一条毁掉自己的不归路......
*
天边一片阴郁,云挽回到住处时,山谷里竟下?起?了雨,她迎面走入院中,就见?谢玉舟正站在屋檐下?安静地等着她。
对上他的视线后,云挽就明白?了过来。
“你见?到她了?”谢玉舟问她。
云挽“嗯”了一声,她忍不住问道:“小师叔安排我去打扫悬渊地牢,到底是想给我找个差事做,还是想让我见?到阮师叔?”
“都有?了,”谢玉舟道,“在我们那一辈中,阮师姐其实是天赋最高之人,若非她入门?时师父已ω*身体?不佳,又?没过几年就为?了封印天魔身陨,并无太多时间教导她,也许掌教之位会是她的......”
云挽听得有?些吃惊,谢玉舟便又?道:“或许你不知道,放眼如今的太虚剑川,门?内的最高战力既不是崔见?山,也不是沈鹤之,更不是我。”
“是阮师叔吗?”
谢玉舟点头:“悬渊地牢根本困不住她,只是你父亲死?后,她违反门?规,擅用?禁术,伤及无辜者?性命,铸成了大祸,禁术最终失败,她亦心如死?灰,这才自愿留在地牢之中,再?不出世。”
谢玉舟停顿了一下?,看着云挽犹豫道:“我是希望你......不要步了她的后尘。”
“我......”云挽有?些愣怔,好半天才嗫嚅道,“我不会的......”
沉默对视片刻,谢玉舟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先?不说这个。”
他手掌一翻,掌心便出现了一柄赤晶所铸的铁剑。
他将剑递向?云挽,说道:“今日?锻剑锋一位名为?石照宗的弟子专程跑来,说是铸了一把剑要送给你。”
云挽露出不解之色:“为?何?”
“我估计他喜欢你,”谢玉舟的神色有?些异样,“剑我替你收着了,只不过我也将该给的灵石付给了他。”
云挽下?意识就伸手想去掏灵石,却被谢玉舟伸手止住:“不用?给,你收着吧。”
云挽没再?与他争,只是默默将那把剑接了过来,谢玉舟便又?道:“你日?后若是有?了喜欢的人,我会主动澄清与你的关系。”
云挽却摇头:“我不会再?喜欢别人了。”
她抬眸看向?谢玉舟,鬼使神差之下?,突然道:“小师叔,要不我们结为?道侣吧。”
她此话显然将谢玉舟震住了,他盯着她看了好半天,有?些疑惑道:“你确定吗?我倒是不介意,我手上正好有?不少双修功法,但始终没找到陪我修炼的合适人选......如今想来,与你一起?,倒也不错。”
“我......”
云挽张了张嘴,她只是一时冲动才突然这么说,竟没想到谢玉舟会答应得如此快,她心底不禁生出几分悔意,脑海里却又?冒出了那日?在飞泠涧时,沈鹤之为?凌苏苏穿上了一身大红喜服的模样。
于是她的目光慢慢变得坚定,最终点下?了头:“我确定。”
“小师叔,”云挽深吸了一口气,“就让我......成为?你的道侣吧。”
如此,也好彻底断了她对沈鹤之的心思。
从今往后,他们各自嫁娶,再?无瓜葛。
第052章
“大舅哥, 你快帮我看看!我穿这身衣裳怎么样?”
少年一身大红喜服,丰神俊朗、目若朗星,他唇角含着几分笑, 在沈鹤之面前飘飘然转了个身, 模样很是肆意。
沈鹤之却蹙眉:“不?要?这般唤我。”
谢玉舟歪着脑袋,一脸天真地看着他, 奇道:“为何不?能?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你说你把云挽当作妹妹, 她也将你当成哥哥, 我如今马上?就要?与她结为道侣了, 自是要?唤你一声大舅哥的!”
沈鹤之没吭声, 只沉默地看着谢玉舟,那目光初看沉静, 内里却又?好似是藏了些什么。
谢玉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眼底却带着几分探究地:“沈鹤之,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像是在吃醋......”
沈鹤之并?无太大的反应,只冷淡地移开视线:“别胡说八道。”
谢玉舟又?笑了两声:“你都?想到?哪去?了?我说的吃醋,是指哥哥见不?得妹妹成为别人新娘子的那种吃醋。”
沈鹤之仍是毫无反应,仿佛他的话未曾让他的心底起任何波澜, 只是他掩在衣袖下的手指却下意识般地蜷缩了一下。
事情大概要?从一月前说起。
那日谢玉舟突然就闯来?了飞泠涧,抓着沈鹤之的肩膀,一口一个大舅哥地叫着,扬言自己也要?与云挽成婚, 所以特地来?找他商量商量。
沈鹤之刚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待到?他确定了谢玉舟并?非是在开玩笑后, 他竟难得生出了一股令他几乎有些失控的怒意。
他不?得不?压着纷乱的心绪,问他:“你为何要?与云挽成婚?”
“还能为何?”谢玉舟向?他得瑟, “自然是我的小云挽主动提出来?的。”
云挽主动提的?
沈鹤之只迟疑了一瞬,便知道谢玉舟所言不?虚。
云挽心悦他,甚至因着这份爱而不?得生出过心魔,她会?迫不?及待想与他结为道侣,不?是合情合理吗?
但沈鹤之还是很恼怒,恼怒地拔出了无霜剑,直压在了少年的脖子上?,他冷声质问他:“你为何要?答应她?云挽年少不?懂事,你跟着胡闹什么?”
谢玉舟也不?乐意了,他的本命剑顺势出鞘,猛挡上?了无霜剑的锋刃。
“你别是非不?分的!”少年不?甘示弱,“你师妹心悦我,她如今想与我成婚,我答应了她,她只会?觉得高兴!”
他这话不?假,只是......
“你对她......”沈鹤之目光沉沉,“没有半点真心。”
他自幼便与谢玉舟相?识,又?如何看不?出他根本就不?喜欢云挽。
既然不?爱,又?为什么要?娶她?
就算云挽如今与他的关系已生疏至此,他也绝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到?旁人的伤害。
那少年却怒道:“沈鹤之,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自以为是!云挽同?样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你在乎她,难道我就不?在乎她了吗?我既无心悦之人,那我就愿意为了让她高兴,向?她许下我的后半生,从此与她大道相?伴!”
“就算我如今对她并?无男女之情,那也只是暂时?的!谁敢保证以后不?会?有呢?横竖我不?会?再与旁的女子有瓜葛,我整个人都?是属于她的!”
谢玉舟的话终是让沈鹤之握着剑的手慢慢垂了下来?。
他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且以他对谢玉舟的了解,即使他并?未爱上?云挽,但与她结为道侣之后,他也会?负起一个道侣该有的责任。
他不?会?做出出格的事,不?会?背叛她,亦会?怜她护她,若云挽都?能接受,他又?有什么理由阻止?
甚至于......沈鹤之脑子里竟又?冒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他想,若他与谢玉舟站在相?同?的位置,若云挽心悦之人是他,若他并?不?受厄骨限制,亦没有心悦之人,他同?样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只要?......她高兴便好。
想明白了这些,沈鹤之却并?不?觉得如何高兴,他轻抿着唇,胸中莫名憋闷。
他便想,许是因谢玉舟这幅模样在他看来?实在有些不?着调,云挽又?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师妹,他总归还是希望她能觅得一个真正爱她的良人,而非如今这般,只是凑合着将就。
沈鹤之不?再阻拦,谢玉舟立即笑了起来?,美滋滋地对他道:“正好我手上?有几本双修功法,囤积许久了,却始终没找到?合适的人陪我修炼,云挽不?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吗?我与她结为道侣,也算各取所需了。”
双修......
这两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字眼,却像一道惊雷一般在沈鹤之耳边炸响,令他几乎有些恍惚。
也对,谢玉舟对云挽虽无太多男女之情,但云挽是喜欢他的,他二人既要?结为道侣,又?怎会?没有肌肤之亲、夫妻之实?
与心爱之人亲近,她定也乐意至极。
可沈鹤之却禁不住想起了许多年前的事,那时?的云挽,因经脉之中充斥着来?自剑山秘境的锋锐剑气,他便不?得不?用双修之法为她治疗,那也是他第一次体会双修的滋味......
在那之前,他也如现在的谢玉舟一般,天真地以为,所谓双修,不?过只是一种特殊的修炼方式罢了,直至那被他护在怀中的少女,于懵懂中向?他伸出手来?,轻轻抚上?他的灵骨,他方才明白,双修之法,到?底是如何的极尽缠绵旖旎......
那番灵魂战栗般的触感,即使只是稍纵即逝地抚过,也令那时?的他,生出了难抑的欲念,甚至连无情道都差点出了岔子。
这段过往,无论过去?多久,沈鹤之每每忆起都?会?觉得极为荒谬。
而此时?此刻,他突然就意识到?,待谢玉舟与云挽成婚后,根本不?需太长的时?间,他一定会?爱上?她,他不?可能不?爱她。
他并?未体会?过双修的滋味,自不?会?明白那等逾越的触碰会?带来?多可怕的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