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琼
楼招澜好似是注意到了什么,她将手掌朝沈鹤之的方向张开,向他展示起了掌心的两个?“战利品”。
“沈师兄......”云挽听到凌苏苏在她身后喃喃唤了一声,语气似是有些?委屈。
云挽低垂着头,因此并不知?晓沈鹤之此时是何种神情,而楼招澜却在这时笑盈盈地道:“一个?男人,一生只能忠于一个?女人,可?我手上这两个?,好像都?对你很?重要,这般实在令我觉得恶心......不如这样吧,你选一个?。”
“你选一个?,我就立即将她还给你,至于另一个?,便陪我回天渊城去给我当洗脚婢。”
楼招澜此言令云挽一惊,她心底也升起了一种怪异的情绪,下意识就抬眸再次看向了沈鹤之,可?她立即发现?,沈鹤之的视线并未落在她身上,他在看凌苏苏。
云挽只觉心脏发紧,好像被一只手沉甸甸地攥住了,令她喘不过?气来?。
“沈师兄,”凌苏苏的声音在发抖,“你选祝师姐吧,祝师姐伤得很?重,需要立即救治,前辈并无?伤我们性命之意,我随她回去也没、也没关系......”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她的声音中带出了几分哽咽。
沈鹤之的视线仍未从凌苏苏身上移开,云挽抿着唇,她不明白为何她从前一直讨厌的凌苏苏,今日却多次不顾自身安危地来?救她,她原该感激她的,可?她却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不希望她救她,也不愿听她在此时此刻对沈鹤之说这样的话,她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也该如她那般,对沈鹤之说,让他去救凌苏苏,让他放弃自己。
但她不知?要如何开口,她甚至觉得她若那般说了,会显得那样的虚伪,虚伪到任何一个?人都?能轻易看穿她的虚情假意。
她心底深处,怎么可?能希望沈鹤之选别人?
她想成为他最重要的人,可?她却又无?比清楚地知?道,他更加在乎凌苏苏,凌苏苏才是他的爱人,正?如此时此刻,他也没将目光分给她分毫,只紧盯着凌苏苏,担心着她的安危......
云挽心绪混乱,眼前几乎有些?发黑,可?一瞬之后,无?霜剑竟骤然斩出,以惊鸿之势直劈向了楼招澜的手腕。
她被惊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而沈鹤之的目光也终是在此时随那斩出的一剑从她身上扫过?,于这电光火石间与她匆匆对视了一眼。
他像是将她的落寞收入了眼底,又或许他并未察觉出她的情绪。
冰寒暴涨的剑气充斥在空气中,带着凛冽的杀意,炙热流淌的则是他眼底的情绪,和那枚浓郁嫣红的剑印。
但也只是转眼间,那青年的ω*身影就已从原地晃出,而剑刃也重重撞向了楼招澜的手腕。
楼招澜眉头一皱,她转腕躲闪,另一只手再次抬起,指尖迎面向剑势弹去。
“砰”的一声巨响传出,冰寒剑气被抵挡了回去,沈鹤之被击落在地,他有些?狼狈,倒退数步,将剑重重插在地上后,才勉强稳住身形。
“你竟两个?都?想救?”楼招澜像是觉得奇怪,“我手中这两个?人,你选不出谁更重要吗?”
她说这话时,目光轻飘飘地从云挽手上的那道银铃手链上扫过?,随后,她却又讥笑了起来?。
“小子,若你是全胜时期,倒还有与我一搏之力,可?你如今重伤垂死,不过?只凭最后一口气勉强吊着条烂命,你又如何是我的对手?”
她说着又大笑起来?:“真是天大的笑话,原本修了一身无?情道,竟同时爱上了两个?女人......亏我还以为是个?能与昔日玄微剑尊媲美之人,没想到不过?是个?拎不清的废物!”
她这话让云挽有些?吃惊,甚至生出一种强烈的慌乱恐惧感来?,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
而随着她话音的落下,就有猩红之色从沈鹤之的衣衫内殷出,他自己却好像完全注意不到,只紧盯着天幕之上嘲讽着他的女人。
在那猩红出现?的瞬间,云挽就瞪大了眼睛,她清晰地看到,那一团团的猩红从青年白衣的每一处绽开,愈来?愈浓郁,就仿佛是在那件衣衫之下的身体,正?在以一种不可?阻挡之势碎裂着。
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就如同一年前的凶冢。
那时沈鹤之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将伤痕累累的她抱起,她却触了一手的血,他流了满身的血,几乎在她面前四分五裂......
过?往的记忆像是与此时完全重合,云挽几乎不可?抑制地全身战栗了起来?,仿佛那血色的梦魇再一次将她笼罩在内。
她恐慌又悲愤,也不知?从何处使出的力气,竟强撑着从楼招澜手掌中坐起了身。
“师兄!”泪水淌过?她的脸颊,她同样满身是血,却冲沈鹤之哭喊道,“快走!不要来?救我!求你......一定不要来?救我!”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哽咽得几乎有些?变了调,却像一颗石子投入静湖中,沈鹤之的那沉寂的目光中荡开了一层层的涟漪,他的神色也出现?了很?细微的变化。
他微转视线,就看向了他那满身是血的师妹。
云挽已有许久不愿与他好好说话了,仿佛厌恶极了他,他曾因此与她置气,说过?一些?伤人的话,可?后来?他却又不忍与她置气。
他常对自己说,她总归是他的师妹,时日久了,总能冰释前嫌。
直至今日,直至此时,他看着满身伤痕,却仍哭喊着求他不要去救她的云挽,虽距离并不算近,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那崩溃的情绪,像一把带着锯齿的刀,一寸寸深入他的心脏,又慢慢搅动着。
沈鹤之终于意识到,云挽从未讨厌过?他,她根本不可?能讨厌他。
无?霜剑再次出手,这次同样是直奔楼招澜手腕而去。
楼招澜哼笑一声,她正?想如刚刚那般抵挡,却突然发现?沈鹤之的速度快得有些?惊人,她还未来?得及做出动作,那一剑就狠狠斩在了她的手腕上。
血液喷涌,他竟硬生生斩去她半截手腕,但也有更多的血从他衣衫之下涌出,很?快就将他身上那件白衣染成了一片血红,又顺着衣摆淅淅沥沥地往下滴。
楼招澜面色稍沉,她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受伤的手腕,同时攥着掌心的两人远离了沈鹤之。
“小子,你不要命了吗?”她提醒道,“刚刚那样的剑招,你若再施展几次,可?必定是会当场死在此处的。”
“这处魔气眼还未被控制,你死之后,厄骨会立即析出,到时只需一息之下,天魔便可?再次复生。”
见沈鹤之神情冷漠,楼招澜顿了一下。
“我再提醒你一句,”她扬眉道,“三招之内,你不可?能击败我。”
沈鹤之提着沾满了血的剑,凌空缓步向而来?,终于开口:“那又如何?”
他道:“要么将她二人放下,要么与我两败俱伤,到时天魔现?世,你又能逃到哪去?”
楼招澜这次没再说那些?难听的话,而是神情凝重地望着沈鹤之,因为她竟在他那双漆黑沉静的眼眸中,捕捉到了一种掩不住的疯狂之色。
那是一种望之令她都?有些?动容的疯狂,不计后果,不论?成败,亦不顾生死。
第073章
无霜剑微侧, 锋利的刃映出寒芒,正?对向了云层之上的楼招澜。
楼招澜眼底的凝重之色愈深,她?连忙将手臂回?收, 想在沈鹤之斩出下一剑之前, 将自己完全缩回?云层后。
一声大喝突然?在此?时从下方传来。
“住手!”
众人皆投去了目光,他们就见匆匆赶来的谢玉舟满头大汗, 仰着头冲楼招澜喊道:“姑婆!您抓我未婚妻做什么?”
他这声称呼令沈鹤之的神色都变得有些?异样, 而那股轻微失控的疯狂之色也稍稍减弱了几分。
楼招澜眉头一拧, 呵问道:“谁是你?姑婆了?”
“您不认得我了吗?”谢玉舟道, “我母亲是上任星机宫宫主谢长吟, 是您的侄女, 我姐姐是现任星机宫宫主谢绮眉,我叫谢玉舟, 我小时候您定?是见过我的!”
楼招澜眉头仍拧着, 却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点了点头:“原来你?是谢长吟的儿子,你?这是拜入太虚剑川了吗?”
谢玉舟连忙点头:“我如今也是一名剑修了。”
楼招澜却嗤笑了一声:“成了剑修不照样和你?那个娘一样是个废物。”
谢玉舟被她?的话一噎,愣是没接得下去。
谢绮眉早就说过,净水剑君出自星机宫, 只?是没想到,谢玉舟竟还与她?沾亲带故。
云挽虚弱地倒在楼招澜的掌心,她?本就受着重伤,流了很?多血, 又在刚刚还咬牙强撑着与沈鹤之喊出了那些?话,她?现在几乎已陷入了一种半昏迷的状态, 思?绪也迟缓着做不出太多的反应,只?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悬于不远处半空中的青年?, 凝望着他满身的血色。
楼招澜表现得很?嫌弃,但她?还是问谢玉舟:“你?刚刚好像提到你?有未婚妻,是哪个?”
“就是全身是血那个!”谢玉舟赶紧道,“您老人家再耽搁一会儿,我就成鳏夫了!”
楼招澜的目光就落在了云挽身上,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她?掌心,似是已失去意识的少女,露出了怀疑之色。
“未婚妻?”她?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仿佛是觉得无法理解。
凌苏苏紧张得不行,她?连忙跌跌撞撞地挡在了云挽身前,手心都捏出了汗。
沈鹤之再忍不了,他举起剑就要再次斩过去,谢玉舟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他的肩。
“你?先别急!”他道,“我姑婆就是性?格比较怪,她?不会伤她?们的!咱们当务之急是赶紧压住你?身上的伤,你?要死在这了,天魔现世,你?那个心尖尖上的凌苏苏可也要跟着一块陪葬!”
沈鹤之原就是强撑着一口气,被谢玉舟这般阻拦,竟一时未能挣脱开。
他脸色异常苍白,神情?却仍紧绷着。
楼招澜则目光游弋,眼神越发古怪。
“你?们四个......到底什么关系?”
她?问出这句话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托着云挽和凌苏苏的手收回?到了云层上。
沈鹤之终是一把推开了谢玉舟,他眼看着又要冲上前去,谢玉舟只?好再次拉住他。
他示意他稍安勿躁,这才仰头向楼招澜问道:“姑婆,您把她?二人带走是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呀,”楼招澜单手撑着下巴,压根没打算认真回?答,“就是觉得无聊。”
“那要不这样,”谢玉舟与她?商量,“正?好我与姑婆已有许久未见,您放下她?二人,带我走,咱们好好叙叙旧。”
楼招澜却“哼”了一声:“你?在与谁攀扯关系呢?我压根就没见过你?!我年?轻时离开星机宫后就再没回?去过,你?竟还与我讲起了条件!我偏不!”
她?说着就手掌一抹,天幕上的那道撕裂也随之合上,空中一片澄明,只?余几朵浮着的云彩,仿佛刚刚所见不过一场幻觉。
“她?们去哪了?”沈鹤之一惊,提剑就想去追。
“你?是真不要命了吗?”谢玉舟拉住他斥道,“你?现在的状况,再折腾折腾,可真就回?天乏术了!”
沈鹤之并不领情?:“若非你?前来阻拦,我已经?将她?的手腕斩下。”
“这怎么还怪起我来了?”谢玉舟大声道,“咱们旁边就是个巨大的魔气眼,眼看着就要形成魔脉了,你?伤重到离咽气逗不远了,竟还和楼招澜跟闹着玩似的!我能不阻拦吗?”
“是她先擒走了云挽和苏苏。”
谢玉舟叹了口气:“你?其?实不必如此?慌张,楼招澜,也就是昔日的净水剑君,出自星机宫,算起来我该叫她?一声姑婆,我对她?也是有几分了解的。”
“她这人经历了不少事,丢了一颗心,性?格变得很?古怪,但她?的立场与昆仑是一致的,她?不可能真的伤及云挽和凌苏苏的性?命,否则星机宫也不会放过她?。”
“何况我已说过了云挽是我的未婚妻,她?更不可能伤害她?们了。”
“至于她?为何要将她?二人掳走,”谢玉舟道,“我估摸着,或许与忘悲剑有关......”
“忘悲剑被云挽拔了出来,如今又碎裂了,楼招澜可能是有什么打算,只?是她?这人向来不喜欢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这才会像刚刚那般逗你?玩。”
“逗我?”沈鹤之像是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之事,不可置信地偏头看向谢玉舟,脸色仿佛也苍白了几分。
“没错,”谢玉舟有些?无奈,“如今的楼招澜其?实并不算是真正?的活着,她?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因?失心而死过一次了,只?是她?没有死绝,最后又以半死之身入道,成了鬼修,又单独开设出一方洞天,为其?命名为天渊城。”
沈鹤之蹙眉:“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
“没听说过就对了,”谢玉舟道,“因?为天渊城对外的名字一直是另一个。”
他顿了一下,才吐出四个字:“鬼市蜃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