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琼
而那之后,她便?已经抱有了必死的决心,甚至认定了未来的自己一定会因?斩魔而死,却没想到楼招澜会这么说?,就像是一只手,将站在悬崖边的她拉住。
这应当?,也是她将修为?给她,让她去杀戮心的另一个?原因?吧。
云挽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暖意,她用力点头,却仍是觉得不安。
“可是楼前辈,”她道,“你将修为?给了我,若戮心此?时来找你麻烦怎么办?”
“这点你不用担心,”楼招澜笑?了笑?,“之后我会将天渊城关闭,他本就是修魔之身?,对灵气的感知并不敏锐,是不可能找到出口的。”
见云挽轻抿着唇,楼招澜便?又?道:“你现在,该为?你的本命剑取一个?名字了。”
云挽愣了愣,她再次看向了手中的剑。
这把剑,就像一根定海神针,只要将它握在手中,只要看着它,这世间便?仿佛没有什么值得她害怕的;也没有什么,是她不能闯一闯的。
它脱身?于忘悲剑,又?自她心底最强烈的念头生出,她几乎没有太多犹豫,脱口便?念出了两个?字:“止戈。”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金芒闪过,那两个?字竟出现在了白玉般的剑柄之上,代替了原本的“忘悲”二字。
“止戈剑,”楼招澜缓缓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似是觉得颇为?有趣,“倒是很?合适。”
她打?了个?响指,那道屏蔽的光罩和她身?后的人影就一齐消失了。
谢玉舟显出身?形,他有些恼怒,刚要嚷嚷,就注意到了云挽手中的剑。
“这是......”
云挽回头看向他,脸上是情不自禁露出的喜悦:“小师叔,这是我的本命剑,名为?止戈。”
“这......”谢玉舟太过吃惊,一时连恭喜的话都忘记说?了,只转头看向楼招澜。
楼招澜“哼”道:“怎么?这么看不起你姑婆?一把剑而已,那不是随随便?便?就修好了。”
她说?着,又?撑起下巴对他道:“把你叫过来,是有个?任务要布置给你。”
“接下来,你和云挽需要在我这儿住上几天,我要教你怎么用螭龙链。”
谢玉舟皱起眉头:“你是想让我用螭龙链把沈鹤之重新锁住吗?”
“我必须要提醒你一句,从前沈鹤之身?上的那道螭龙链是祝言昂留下的,但是沈鹤之将它强行?挣断了,我的修为?甚至比祝言昂稍差,我设下的螭龙链是困不住他的。”
楼招澜却摇了摇头:“谁让你困他了?”
“我是想让你用螭龙链,将那只赤狐锁在望仙道。”
第081章
七日之后, 云挽和谢玉舟离开天渊城,回到了太虚剑川。
这七日的时间里,楼招澜不仅教会了谢玉舟如?何使用螭龙链, 还对云挽的剑术进行了一番指点。
云挽从前?的剑术是沈鹤之教出?来的, 后来又跟着谢玉舟学过一段时间,但?这二人皆是少年成名, 修炼更多靠的是悟性, 不如?楼招澜来得稳扎稳打, 因此云挽近来受益良多。
从天渊城出?来, 云挽和谢玉舟就直接出?现在了川上故城的城郭外?。
那日医馆之事造成了不小的骚乱, 好在伤亡不多, 太虚剑川也及时将那突然形成的魔气眼消除,如?今城中又恢复了平日的繁荣。
刚一入望仙道, 云挽便?见四周张灯结彩, 一派热闹喜庆之景。
谢玉舟觉得疑惑,拉了名弟子来询问。
那弟子笑嘻嘻地?道:“小师叔竟不知道吗?前?几日沈师兄刚回来后,便?将此前?一直被耽搁的结契宴提上了行程,再过两日便?是他与凌师妹的结契大典了,小师叔和祝师妹赶回来的正是时候。”
他此言令谢玉舟和云挽脸上都出?现了愣怔之色。
谢玉舟咬牙道:“他就急成这样?这是生?怕我们赶回来了碍他的事吧?”
云挽没接言, 她其实并不太惊讶,那日沈鹤之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如?今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不也是合情合理的吗?
谢玉舟没回思过崖, 而是直接带着云挽来了飞泠涧。
行至那片幽萃竹林时,她腕上的聆福也随之响起。
从前?, 云挽也曾日思夜盼着那缀着银铃的手链能响起,可如?今再听到那细碎清脆的铃音时, 她却生?出?了一种想捂住耳朵的冲动。
穿过竹林,绕过假山玉湖旁,那栋熟悉的竹楼前?,正站着一名青年。
无霜剑合在鞘里,又被沈鹤之握于?手中,他长?身而立,像是特意等在了此处。
想来云挽和谢玉舟踏入飞泠涧时,他便?已经知晓。
那双倒映着竹影的漆黑眼眸冷漠注视着逐渐靠近的两人,于?是这片向来冷清寂静的幽萃竹林,竟也难得被染上了几分剑拔弩张。
时隔七日,他好似与那日抱着凌苏苏离开天渊城时,并无什么不同。
半丈之外?,谢玉舟停下脚步,问他:“那只赤狐呢?”
“她叫凌苏苏,”沈鹤之纠正他,“她即将成为我的妻子。”
妻子......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当真是让人觉得异样,云挽不禁扬眸去看他,他好似有所?察觉,但?也只是匆匆扫她一眼,并未有任何停留与波澜。
谢玉舟则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沈鹤之,那妖狐姓有苏,你恐怕连她本名都不知晓,竟就要?与她结契当道侣?”
沈鹤之却道:“她早已脱离了有苏氏,也不准备再回去,从今往后她只会是我的道侣、我的妻子,她从未做过伤害太虚剑川,乃至伤害昆仑之事,你们为何一定要?赶尽杀绝?”
他这番话令谢玉舟露出?失望之色:“沈鹤之,即使你不在乎这些,但?你身负厄骨,与旁人不同,一旦那只赤狐当真是怀揣目的而来,你便?会带着整个太虚剑川,甚至是整个昆仑坠入深渊。”
“我真不明白?,你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你是真要?置你身上的责任于?不顾吗?”
“我的责任......”
沈鹤之重复着这句话,竟轻轻笑了笑,那笑容浅淡又飘忽不定,似是轻易便?会被吹散,而他的眼底,则是一种浓郁至深的悲伤。
这还是云挽第一次见他露出?这副神情,像一把带锈的钝刀,慢慢压在伤口上。
他并未因谢玉舟的话而恼怒,只是道:“我一直都是这般,是你不了解我罢了。”
谢玉舟捏紧了拳头:“我不是想用责任来压你,我是担心那只赤狐心怀不轨。”
“我明白?,”沈鹤之道,“自我懂事起,我便?明白?,我这一生?早已注定,情爱于?我,是最可怕的禁忌,也是最恶毒的诅咒,随时会令我万劫不复......”
“可我......已经不可能再放下了,”他看着谢玉舟,“她是妖没错,可她冒险隐藏身份来到太虚剑川,是为了我;她与家族脱离,也是为了我......她已向我迈出?了这么多步,甚至将自己逼至了绝境,若我在此时因胆怯而放手,先一步万劫不复的,便?是她。”
“谢玉舟,”沈鹤之的神色是那般的认真专注,“今日放你进入飞泠涧,并不是想与你争吵......”
“厄骨的责任我没有忘记,也不敢忘记,但?这一次,我也想试着去为我的私心奢求一次。”
私心......云挽突然就想起,这两个字沈鹤之从前?也说过,只是那时场景似已太过久远,久远到有些模糊,又仿佛是她一直在刻意忽略,直至与眼前?的一幕重叠时,才重新变得清晰。
她垂着视线,也沉默着,她就又听谢玉舟质问道:“你就没想过,万一你的私心是错的呢?如?果错了,你又要?如?何弥补?你又是否能弥补得了?”
沈鹤之没有立即回答,云挽却庆幸地?想,她想,还好有小师叔在,否则仅凭她自己,是根本没办法与他争辩的。
在他说出?那些话后,她便?再难吐出?一个字来,仿佛是有什么哽在喉咙里,又凝在心头,堵地?呼吸都变慢了。
“不会错,”沈鹤之坚定开口,“她除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爱她,也信她,所?以我是一定会护着她的。”
谢玉舟胸口起伏,终是忍无可忍:“你非要与她结为道侣,我可以不拦着,我也可以不将她的身份揭露出?去,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谢玉舟说着,竟用力撞开沈鹤之,直奔他身后的竹楼而去。
他此举太过突然,在沈鹤之反应过来之前?,他已一掌震开了他那扇紧闭的竹门。
“我是太虚剑川的长?老,自不可能如?你一般什么都不在乎,我今日便?要?用螭龙链将那只妖锁于?此处!”
金色的灵气于?他掌心萦绕,隐隐形成一条盘绕游走的长?龙。
屋中的少女被惊得兀地?站起,她已再次藏起了赤红的狐耳和狐尾,模样与常人无异,只是脸色仍隐有些苍白?,显然是伤势未愈,如?今被谢玉舟惊吓,她更是不住瑟缩,格外?ω*惹人怜惜。
沈鹤之急急伸手去扣谢玉舟的肩,想拦下他的步子,可谢玉舟突然发难,心中早有准备,他肩膀一沉,就躲开了沈鹤之的手,而他那蓄着金色长?龙的一掌也朝着满目惊恐的凌苏苏重重拍去。
“谢玉舟!”沈鹤之怒不可遏,无霜剑在此时骤然出?鞘,冰寒之气四溢开来,他竟一剑朝谢玉舟刺去。
这一刻,沉重的剑压令谢玉舟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知道沈鹤之这是要?逼他躲闪,可眼看着就要?得手了,若是失败,他恐再难寻到机会。
思及此,他便?心一横,即使拼个重伤,也一定要?将那一掌拍出?。
只要?能用螭龙链将那赤狐锁住,她再有什么不轨的心思,也很难实现了!
可也是在这时,雪色的衣摆拂过,在清脆的银铃声中,一道身影竟徒自撞向了那朝谢玉舟而去的利剑。
一切都太过猝不及防,沈鹤之甚至来不及收剑,便?神色巨变,因无霜剑那最锋利的前?端已不受控制地?没入了那片温热柔软的胸腔之中,来自本命剑的触感?清晰地?从灵魂深处传来,又袭上指尖。
还差一寸,剑尖就会洞穿心脏,缠魂扣可转移旁人七成的攻击,却唯独挡不住他的攻击。
“你......疯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云挽,声音克制不住地?发着抖,而他手中的无霜剑,仿佛也感?觉到了某种痛苦,那环绕于?上的剑气,似是在戚戚地?悲鸣,竟隐隐失控地?反过来刺痛了他。
“......小师叔打伤凌苏苏;你、你又打伤我,如?此、如?此便?算是两清了......”
她一张嘴,便?有大量鲜血从她唇齿间涌出?,止不住地?一团团落在雪白?的前?襟上,仿佛绽开了血色的花,于?是那说出?的话也变得断断续续,起伏飘忽,可她的眼神却很平静,那清清泠泠望向他的目光,死寂到如?一把匕首剜在了他心头。
而与此同时,自谢玉舟掌心冲出?的金龙也迅速缠住了凌苏苏,一圈圈紧缚着收缩,勒入她的皮肤,渗透到她的经脉,又死死锁住了她的灵骨。
自螭龙链之上幻化而出?的骨钉也随之深深扎入,令她扑倒在地?,尖叫着挣扎。
这份痛苦应当是极度强烈的,凌苏苏脸上竟又冒出?了细密的赤红绒毛,仿佛是又要?显出?原型来。
沈鹤之却并无任何反应,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像是什么也未察觉到,又仿佛不知因何而变得麻木,只任那几乎有些凄厉的惨叫一声声传来。
谢玉舟也终于?意识到身后发生?了什么,他惊怒转身,恰将慢慢向后跌去的少女搂入了怀中。
“云挽!”因过于?惊恐,他的手几乎是颤抖地?压上了她胸前?的伤口。
偏离心脏一寸,可那一剑来自沈鹤之,来自无霜剑,放眼整个昆仑,都难以找出?比他更锋利的剑意,云挽是自己主动撞上去的,毫无设防之下,那股激荡的剑气立时就震碎了她的心脉。
谢玉舟太慌张了,他甚至都分不出?神去追究沈鹤之,只迅速用自己的灵气为云挽续着心脉处的损伤。
见云挽抬眸看他,谢玉舟的眼睛都有些发红:“你是傻子吗?你去撞他的剑做什么?”
云挽却勉强抬手拉住他,轻声道:“没事的,我还死不了......”
她这副模样,让谢玉舟抿紧了唇,随后他突又偏过头,双目赤红地?瞪向了沈鹤之。
“面对那只赤狐,你就可以为了不伤她,主动丢掉本命剑;面对云挽就不行是吗?”
沈鹤之抿着唇,那把沾满血的剑被他提在手中,他却好似没怎么使力,只虚虚地?握着;又好像那把剑此时已不再属于?他,而是自地?狱业火中生?出?,令他不敢去握。
他不知在想什么,那双漆黑的眼眸紧盯着脸色愈发苍白?的云挽,仿佛是如?他平日里的那般寂静冷郁,又仿佛那份平静只是一种假象,撕开来看,是一种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惊慌失措、失魂落魄,就连他额间的血色剑印都似是被那些情绪染得更加浓郁。
“沈鹤之,”谢玉舟满面怒意,“云挽最初就是你亲自领回来的!是你要?将她带回飞泠涧的,她是你的师妹,你现在是要?亲手杀了她吗?”
也不知是因恼怒,还是因过于?激动的情绪,谢玉舟的呼吸都在发抖:“你处处维护那只赤狐,是当真觉得她是什么良善的性子吗?她对云挽所?做之事,你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