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琼
就像虞惊意说的那样,从前的他与云挽其实算不得是熟识,他最终没再?继续说下去,反而是送了云挽一件黑袍。
“归墟海之人对来自?昆仑的修士恶意极大,披上此物?便能遮盖住你周身的灵气,令你看起来与那些魔修无异,也可?为你省去许多麻烦。”
云挽没有拒绝,休整一日后,她就披着那件黑袍,进入了归墟海。
炽烈血渊中心?通往归墟海的那道入口?,与她记忆中在幻境里见过的一般无二?。
峭壁之底,张着一道漆黑的深渊巨口?,其中魔气与灵气不住交织着,令人望上一眼,便不可?抑制地产生出恐惧战栗感,甚至比从前在幻境中所见,更为浓郁骇人。
云挽只?犹豫了一瞬,便徒自?跳入其中。
翻涌的黑浪,是阴湿粘腻的魔ω*气,一触上皮肤,便不停缠绕四窜,令经脉丹田中的灵气都变得僵硬滞缓。
云挽所修剑诀,本就极抵触魔气,如今骤然被魔气包裹,止戈剑都在这股压迫之中,发出了阵阵呜咽的嗡鸣。
她撑了片刻,意识就彻底在粘腻的漩涡中消散了。
再?睁眼时,入目便是如赤血般燃烧的夕阳,云挽正躺在一处巨石旁,以巨石为中心?,展开了一道灵气构成的防护光罩,可?保护从昆仑墟来此的修士,令他们不被魔修偷袭。
而巨石之后,则是一片散发着灵光的漩涡,那也是云挽进入此处的入口?,之后她也需从这里回到昆仑墟。
归墟海的景致地貌与昆仑墟很是不同,昆仑墟植被茂密,灵气浓郁,四处皆是一片欣欣向荣的生气。
而归墟海则充斥着浓重的魔气,令土地都变得干枯蜡黄,天空也好似总罩着一层污秽的血色,云挽便觉得胸闷气短,胃里也止不住的犯恶心?。
她知晓她这是身体中的灵气与周遭环境产生了冲突。
就像谢绮眉和?谢玉舟说的那般,昆仑中人,一旦进入归墟海,自?身灵气就会?受制,实力?也会?大打折扣,若是遇上了危险,很容易无力?应对。
云挽很快裹紧身上的黑袍,艰难地站起了身,走出了那层防护灵光。
外界的空气更为滞涩,她能看到空气中有丝丝缕缕的黑线在流淌,这是来自?她自?身的能力?。
自?她习得斩魔剑后,她的眼睛便能清晰地捕捉到魔气,也能看到魔气之间细微的裂纹,而只?要她出剑斩断那些裂纹,魔气就会?减弱甚至会?消散。
云挽的手按在了止戈剑的剑柄上,在片刻的犹豫后,她最终并未选择拔剑。
她现在人生地不熟,最该做的事是找个安全的角落,先令身体适应归墟海的环境,再?去打探沈鹤之的下落,找到他,劝他跟自?己回去。
在此拔剑斩魔气,实在目标太明显,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云挽做好决定后,就缓步向光秃秃地树林外走去。
她正有些庆幸地想,还?好没有专门埋伏在此的魔修时,迎面便劈来一道劲风。
云挽连忙后退,但盖在头上的兜帽还?是被斩碎了,她的面容也露了出来。
四周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瞬间就被一众魔修包围住了。
乌黑的发丝从鬓角垂下,黑袍之下隐约可?见纯白的衣裳,于是那张不施粉黛的面庞就被衬得愈发宁净。
没有妩媚娇艳,也无俏丽乖巧,轻抿着的朱唇,如落在黑白水墨中的一点红梅,少女?的模样,能轻易令人联想到一片冷冷清清的洁白雪色。
“居然还?是个小美人!”为首那生着一脸络腮胡子?的魔修兴奋地搓着手。
他身边的瘦高个也大笑起来:“看来今日咱哥几个是能好好痛快一番了!”
络腮胡子?却照着他脑袋扇了一巴掌,斥道:“真给你美的!这种从昆仑墟来的美人,在拍卖行可?是能卖个好价钱!那些个世家魔将最喜欢抓这样的灵修回去当侍妾了!”
瘦高个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没玩过这等姿色的吗?”
络腮胡子?一脸没好气:“待会?儿?抓她的时候,你在她身上摸几把过过瘾就得了,她的元阴之身可?得给好好留着!指不定咱哥几个就能靠她走向荣华富贵了!”
云挽的手已按在了止戈剑上,目光也沉了下来,她活这么?大,还?没有人对她说过这般的污言秽语。
而那几人见她要反抗,竟也不恐惧,反而好似更兴奋了,他们一个个抄起了武器,一边狞笑着靠近,一边不住说着些不三不四的话语。
魔气虽令云挽受限,但斩杀面前几人对她而言却并非是难事。
她五指猛地收紧,经脉中的灵气也随之逆着那股滞涩的阻碍流淌起来,但在止戈剑出鞘前,一阵凛冽锋利的寒意竟骤然笼罩而来,仿佛是从天而降的一张巨网,顷刻间将这片光秃秃的树林冻凝在了漫天银白冰霜之下,一派的冰寒肃杀。
寒意从指尖蔓延而来,却又好似带着灼人的怒意,云挽的手不禁僵住了。
那围住她的几个男人猛地停下脚步,脸上皆出现了戒备狐疑之色,而下一刻,无数剑光从四面八方?生出,又迅速飞斩至眼前,转眼从几人身上穿过。
只?是因那些剑光太过锋利,他们一时竟未能作出反应,但也不过片刻,那几名魔修便同时捂着嘴,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血水与断舌被吐出,那些剑光竟未立即取走他们的性命,而是割断了他们的舌头。
手腕上的银铃手链轻响,云挽似有所觉地转身向后看去,就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此时正执剑立于不远处的巨树之下。
在这光秃枯黄的归墟海中,他仍穿着一身洁净的白衣,只?是那白衣上却再?没有独属于太虚剑川的灵纹,一时便令他的身影,显出几分异样的陌生。
额间的赤红剑印猩红似血,他那双恍若覆着寒霜的眼眸也仿佛被映得赤红,带着凛冽的杀意。
青年慢慢走来,走入了这片自?他剑气生出的冰寒中,他没有看云挽,手腕却在这时突然转动。
剑光落下,那失去舌头的几人再?次发出了惨叫,先是剜去双眼,再?是斩去四肢,最后一剑刺入咽喉,惨叫声终于停下,四周陷入了一种古怪的寂静,满地冰霜被污血染红,云挽看着沈鹤之的目光也带上了一种她自?己都形容不出的愕然震惊和?无措。
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如今这个站在她面前的沈鹤之,与她从前认识的那个师兄,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也与那日落荒而逃的他,完全不同......
她从未见过他这般狠戾的模样,仿佛周身都被一股浓重的杀意包裹,即使一身白衣,也再?不是从前那副衣不染尘的仙人模样,反而让人望之心?底隐隐有些战栗。
是陌生的、炙热的,又带着隐约的侵略性。
云挽看得分明,此时的沈鹤之很清醒,他并未受到魔气的影响,也没有堕魔的征兆,他只?是......有些生气?
也或许是因此处乃是归墟魔域,他便不需再?做任何收敛。
终于,沈鹤之偏过头来,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并不带任何温度的目光,像是在看陌生人。
“害怕了?”
云挽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在问她对他这般行为的看法。
她慢慢摇了摇头,他就又问:“你来做什么??”
“除了来找你,我?还?能做什么??”云挽很真诚。
沈鹤之蹙眉:“赶紧回去吧,我?不想看见你。”
语气也冷冰冰的,像在与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说话。
“师兄......”
“祝姑娘,”沈鹤之打断她,“我?如今已叛出太虚剑川,当不起你这声师兄,我?亦无意再?做你的师兄。”
这般伤人的话,竟就被他语气自?然地说了出来。
云挽却是出奇的平静,她又好像是短暂的发了会?呆。
沈鹤之在察觉到她在盯着他剑刃上的血迹看时,他竟皱眉将剑往身后藏了藏。
云挽却突然开口?了:“沈剑君既不愿再?作我?的师兄,那不如当我?的道侣吧......我?觉得我?们还?挺合适的。”
她此言一出,沈鹤之握剑的手都猛颤了一下,他紧盯着她,像是无法理解她是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云挽抬眸看他:“沈剑君如今会?出现在我?面前,难道不是专程来寻我?的吗?”
“是因在归墟海内感受到了缠魂扣的气息,所以不远千里赶来寻我?。”
“还?有那些人,”云挽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是因为他们对我?说了那样的污言秽语,沈剑君才如此恼怒地将他们虐杀......不是吗?”
第088章
沈鹤之垂眸望着?云挽, 目光沉沉。
少女被完全笼在黑袍之下,但那盖在最外层的阴郁漆黑,反而衬得她的面容更加鲜亮。
如?云的乌鬓, 红润的嘴唇, 小巧的下巴,再往下......细腻白皙的玉颈, 和整齐的雪色衣领一同被黑袍掩着?, 又半遮半露。
她的衣着?其实并不暴露, 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穿得很严实了, 但沈鹤之还是克制不住地紧绷, 他连忙止住了视线。
“你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脱口?而出的话带着?冰冷的抗拒,“此处乃是泯仙镇, 是归墟海与昆仑墟的交界处, 魔气最为稀薄,我自进入归墟海后就一直住在此处,察觉到缠魂扣的气息,便恰好来?看上一眼罢了,根本不存在所谓的不远千里为你而来?。”
“至于斩杀那些魔修, 那是因?为他们本就该死?,即使今日被围困的不是你,而是位陌生姑娘,我亦会这般做。”
“所以, 祝姑娘,烦请你自重......不要总想象着?我会为了你, 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沈鹤之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但那双望向她的漆黑眼眸中却满是疏离, 就像是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可是,若当真不相干的话......
“沈剑君何必急着?与我解释这么多?”云挽并未避讳他的目光,“倒像是在欲盖弥彰。”
她的眼瞳很清澈,是一种令人不忍玷污,也不敢玷污的干净。
沈鹤之的视线只停了一瞬,就迅速转开了:“你若实在不愿回去?,便自行寻个去?处吧,但不要来?纠缠我,我亦不想与你有任何牵扯。”
他顿了顿,又道:“过些日子,我还要去?抢亲。”
“抢亲?”
云挽先是有些疑惑,随后才突然?反应过来?。
有苏濯灵即将与越无疾在碧落殿成?亲,他竟要去?抢亲?
云挽忍不住问他:“为什么?”
“这很难理解吗?我对她念念不忘,想要得到她,所以要将她抢回来?。”
他说得很理所当然?,又像是故意要说这番话给她听。
云挽也果然?未再接言,她看着?沈鹤之,像是有些茫然?,他却没打算再继续解释,反而径直向她身后的枯林外走去?。
只是当他从云挽身旁经过时,她却骤然?拔出了止戈剑。
锋利的寒芒闪过,剑刃精准地压在了沈鹤之的脖子上。
青年脚步止住,她便道:“我不可能放你离开,厄骨绝不能流落在归墟海。”
她顿了一下:“我此前所说那些话,你也可全部忘记,只要你愿意跟我回去?,我们还可以像从前那般只作师兄妹。”
沈鹤之没有立即回答,半晌才突然?问:“若我不答应呢?”
“我会用斩魔剑杀了你。”
云挽的声音很轻,却又带着?一种决绝。
沈鹤之一时竟生出几分恍惚,原来?他与云挽,也会走到这个境地,又或许,自他离开太虚剑川起,他便已早该有所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