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家宁
不等季烆回答,她又冷冷道:“如此不敬,你想做什么?”
季烆呼吸一滞:“你为他教训我?”
那一瞬间,心脏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剧痛无比。这股疼痛传遍全身,季烆的眼里甚至溢出了痛楚之色。
乘袅脸色是少有的冷厉,无视了他的痛苦,声若寒雪:“我没有那个资格教训季家少主,只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也只是提醒季少主莫要忘了旧恩,若非剑君教导,你焉能有今日?”
这话实在太狠了。
季烆浑身冰凉,有那么一刻甚至以为又回到了那个噩梦之中。她也是这般冷漠对他,为了另一个男人,弃他而去。
“袅袅,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比不上他?”在乘袅冷淡的目光中,他没有再直呼蔺霜羿的名字,却也不愿再唤一声师尊。
乘袅无法看透那场斗法,却也知道,蔺霜羿此刻并不轻松。他是很厉害,但也只是一个人。
血肉凡胎,也会受伤的。
她心中担忧,便没心思再装温柔,况且,也没必要再装了。闻言,她语气冷硬的回了一个:“是。”
“不,不是这样的。是情人咒控制了你。袅袅,你爱的是——”
季烆怔怔摇头。
“结束了!”
话未说完,便有人惊呼道。
远处灵波慢慢平息,昭示着今夜的这场斗法也到了尾声。
不等季烆反应,乘袅已经飞快地越过了他,朝着斗法中心疾速奔去。她的动作很快,精美的裙摆在空中快速划过,像是一只翩跹起舞的蝶,正迫不及待地奔向心爱之人。
季烆情不自禁伸手,想要抓住那从眼前掠过的裙摆,柔滑的布料却像是握不住的风,毫不留情的从他的掌心划过。
他垂眸,僵硬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空的。
……
一片狼藉之中,温长荆伸手抹了抹唇角溢出的血。在他的脚下,落着一只断臂,数不清的血从他的伤口处涌出。
他却没管,眼里甚至还带着兴奋的颤栗,仿佛被削断的不是他的手臂,而只是一片无关紧要的衣角。
对面,蔺霜羿看似毫发无损,只雪白衣袖上沾了几滴血。他俊美的脸上也没有一点胜利的喜悦,只冷冷看向对面的温长荆。
无暇剑银光闪烁,随时都能再次出鞘。
空中散发着腥臭的血腥气,浓郁得令人无法忽视。
“我输了。”
温长荆道。
话虽如此,他却没有半分属于输家的颓然,面对才赢了他一回的蔺霜羿更是一点恐惧害怕也无。
他甚至还在笑。
即便戴着面具看不到他的脸,但那刺耳笑声毫无掩饰。
“不过下一回便不一定了。”温长荆轻笑着,嘶哑的声音在黑夜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传闻无暇剑君道心坚固,不为任何人所动,看来,是夸大其词了。”
说着,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像是在与人说悄悄话一般,眼底兴奋更浓,低声道:“她知道你的道破了吗?”
“如果无暇剑君无情道破的消息传出去,会怎么样?真好奇啊!”
蔺霜羿眸光骤凉,浑身的杀意登顶。无暇剑化作一道银光猛然朝温长荆急速刺去,直取他的心脏!
温长荆立刻偏身躲避。
然而无暇剑的速度太快了,他本就受了伤,虽避开了要害,却仍然受了伤。还算完好的左臂上顷刻间便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但温长荆似乎感受不到疼痛,又低低笑了起来:“剑君,后会有期了。我想,下一次不远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就化为了一阵青烟,眨眼便消散在了天地间。
无踪无影无声无息,若非残余的灵力波动,还有这一地的狼藉,便仿佛从未出现过。
望着温长荆消失的地方,蔺霜羿的眉峰缓缓隆起。
“剑君!”
就在他思索间,一道熟悉的清软声音响起,带着焦急和担忧,奔他而来。与她一同赶来的人有很多,但全都被她忽略了。
她只朝他而来。
蔺霜羿立刻舒展了眉头,收起了无暇剑。
“剑君,您没事吧?”不等蔺霜羿转头,手臂便被人抓住了,女子独有的馨香围绕着他,驱散了空气中的血腥。
蔺霜羿摇头:“我没事。”
他身上除了衣袖处的几滴血迹,的确看不出什么伤势。
乘袅拉着他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还围着转了两圈,还是不放心:“真的没事吗?方才我们都被挡在了外面,无法靠近。”
顿了顿,她问:“那人很厉害吧?”
温长荆厉害吗?
的确厉害。
这一战,蔺霜羿虽然胜了,但其实并不轻松。若是全盛时期,倒没什么。偏偏而今他无情道破,这一战竟成了险胜。
但蔺霜羿并不想表现出来。
看到乘袅面上的担忧,他轻声道:“他赢不了我。”无论破道与否,他都会一直赢下去。
乘袅抬头,定定看着面前的男人。
须臾,她扬唇笑了起来,唇边的小窝像是盛满了甜蜜的花蜜:“那是当然,剑君最厉害了。天下之大,也无人能比。”
蔺霜羿的心跳快了两拍。
心头一热,他下意识舔了舔唇,沉声道:“很晚了,回去吧。”
“好,我们一起回去。”
乘袅乖巧的点头,依旧拉着他的手臂没有放开。
蔺霜羿低头看着女子柔软的发顶,最终没有收回自己的手。他只是抬眸,扫视了周围一圈,视线从其他人脸上一扫而过,淡声道:“那人自称盘龙教温长荆,乃大乘期巅峰。”
因不想让人知道,他此番出来,是为追踪文喜,所以他并未提起那人是刻意在此拦住他。
大乘期巅峰!
在场众人根本顾不上在意其他,心中俱是一沉。
“是用了那邪术?”
有人忍不住问。
众人都希望得到肯定的答案,可惜,蔺霜羿摇了头,脸色很淡:“本君虽赢了他,却也无法轻易杀了他。”
听得这话,众人心中更沉。
“便连剑君想要杀他也不容易,此人该多强?”或者说,“盘龙教,又该有多强大?”
如温长荆这般的人,盘龙教还有多少?
若只是一个便罢,倘若还有许多……众人不敢深想下去。
他们本以为盘龙教虽卷土重来,但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算不得多大的威胁。而今,却不敢这般想了。
气氛变得很是沉重。
今夜一战,虽是剑君赢了,但无暇剑君终究只有一人。
众人一路沉默的回了帝都。
乘袅一路陪着蔺霜羿回了无忧苑,然到了门口,她却停了下来。蔺霜羿转头,略有些疑惑。
乘袅道:“今夜斗法,剑君定消耗了不少,夜已深,我便不去打扰剑君休息了。剑君,我回宫了。”
“……好。”
蔺霜羿压下了心里的失望。
乘袅行事向来果断,话落下,也没耽搁,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没多久,便彻底消失在了蔺霜羿的视线中。
蔺霜羿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许久没收回目光。
“师尊在看什么?”
安静的院门前,季烆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冷意和讽刺。
蔺霜羿收回视线,抬眸淡淡看去,平静坦然,毫无半点羞耻:“本君在看什么,你不清楚?”
季烆几乎要被这种眼神激怒了,或许在察觉到自己师尊的心思时,这股愤怒便已经压不住了。
“为什么?”
他忍不住愤怒的质问。
“——因为本君心悦于她。”
他承认了。
他真的承认了。
不知羞耻,不顾伦常,承认喜欢上了自己徒弟的未婚妻子。
季烆恍然觉得自己陷进了一场噩梦中。
“袅袅不喜欢你,她不会喜欢你的。她现在只是中了情人咒而已,”他像是找到了最有力的武器,果断地攻击自己的敌人,“只要解了情人咒,她就会离开你,一定会离开你!”
是吗?
那不解开便是。
蔺霜羿的面色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这便不由你操心了。她会不会离开本君,暂时不知。但她已经彻底离开了你。”
扔下这句冷漠的话,他一甩衣袖,挥退了季烆,冷静地转身进了院子。
如乘袅所说,今夜他消耗的确很大。
身体其实很累。
但蔺霜羿有些无法静下心休息,他盘腿坐着,心里却莫名生着焦躁。温长荆临走前说的话,季烆的话,全部在他的耳间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