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绎
第232章 这就到了新闻学魅力时刻——让观众血往上涌。
这个穿着僧服的老头就是梁武帝萧衍。
他以前的爱好有很多，譬如治国，譬如下棋，譬如探讨哲学和文学，譬如攻城略地，尝试统一天下，现在都简化成一个，那就是谄佛。
恢弘壮丽的同泰寺几乎不逊于皇宫，殿前焚烧着价值千金的香。
几百个满面红光的和尚穿着斑斓锦缎的袈裟，一个个手捧长卷，在大雄宝殿前一板一眼的唱诵祈福宝卷，长长的词句歌颂诸佛的无量光、无量寿、无边无量的能力。
前一句祈愿国泰民安，后一句祈愿皇帝万年。
又有几十个和尚各执法器，吹笙击鼓，手拿铜锣，敲了一曲热热闹闹的佛乐。
还真别说，大和尚们声音洪亮，节奏鲜明，颇为庄严悦耳，尤其是齐声唱诵时，那种混合的声音颇具艺术气息，恢弘的佛国气息如在眼前。
萧砺除了没听懂他们在唱什么之外，还挺欣赏这种磅礴大气的合唱，这要是倒杯酒，拿点香辣脆和脆哨，再配上炸鸡和披萨，自己也可以号称钟鸣鼎食。
好梦先生是脱离了低级欲望的人，但萧砺最爱的项目就是把低级欲望指数拉满。
高大而金光灿烂的佛像上镶嵌各色宝石，披着艳丽夺目的丝绸袈裟。殿前金杆上挂着五色挑幡，上面绣着许多’功德圆满‘’福德无量‘’无量寿福‘的字样，看起来极其富丽堂皇，简直是人间佛国。
萧衍的头发已经白了，他到是个身材魁梧相貌端正的人，拿着浮尘站在唱诵的人群之外，正在满脸安静祥和，有信仰又善良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皇帝的气势很足，位高权重，曾经英明睿智，满脸都是让人如沐春风的和气。
林云志刚刚就猜到她要干什么，已经偷偷预存了一些混剪：“老杨，存了吗？”
杨光远：“有几分钟干净素材。”
外人根本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但林云志从内线通话告诉她：“你别动，我插一段视频。”
萧砺背着手，帅气逼人的站着，从高处凝视着萧衍。
没一毛钱关系的本家。
她赶路一个多小时的苛捐杂税和饥民镜头立刻播起来幻灯片。
贫穷的、悲惨的、常见的，是劳苦大众，也是能令巨大多数观众感到共情的。
不仅立刻冲淡了巍峨寺庙的神圣庄严，甚至让人觉得扭曲和讽刺。
杨光远把自己截的图片文件夹也插入其中，全是蜷在墙角发呆的骨瘦如柴的老人和小孩，旁边站着穿金戴银仪表堂堂的胖和尚胖尼姑做对比；穷人在街边蹲着等活，胖大和尚坐在餐馆里大吃大喝；一个长得就刁钻的尼姑斜眼看人满是鄙夷，两个老太婆跪在路边双手合十，奉上一点零钱；年轻寡妇穿着粗布衣衫失魂落魄的走在路上，有四个从混混转职的和尚盯着她看，目光令人不适。
这就到了新闻学魅力时刻——让观众血往上涌。
喜报，这次的高手是自己人！
[陛下心善，见不得穷人受苦，快把他们都赶走]
[啥玩意啊。]
[恶心，灵山脚下就是狮驼国]
[一点正事不干，老百姓卖儿卖女]
萧衍越是满脸平和满足，安详喜乐，一副了断了三千烦恼的样子，观众们的怒火就越高。
阴间的官方信仰只有斗姆元君和后土皇地祇，信地藏王菩萨的人极少，因为后土宫是真有法术，而跪在那里虔诚的念佛仍然飞不起来。
辩经不如斗法，斗法不如真有法术。
现在看着这一切，只觉得饥饿，饥饿又催生出愤怒。
萧砺猛然想起来半句话，分配的不均匀政治就是分配，具体的又没记住。幸好自己干得还不错，诚恳的看着摄像头：“其实我一直都很想做一件事，有一点点不好，但不是特别不好。”
[什么事？]
[萧姐也有过坏念头吗？]
[杀了他们！放火烧庙！]
萧砺心说杀人叫什么坏事，法治社会我跟你讲法律，是尊重法律。
法律一旦保护不了普通人，就保护不了任何人。
在古代社会，面对带头破坏法律的皇帝，还用多说什么吗？
要不然你墓碑上补一句’萧砺全责‘。
大雄宝殿里摆着极其丰盛的贡品，不光是又大又亮从全城精选出来的水果，还有十八种不一样的点心，码放的整整齐齐的，一圈压一圈的交错摆着，摞的足有二尺高，堆砌的如同宝塔。大大的金碗中，从奶中提取的酥油一盏盏的散发着奶香气，点着佛前长明灯。
萧砺站在供桌上，拿了一个顺来的金盘尽情的拿点心，古代的点心照样很好吃，只要是糖＋油＋面粉做成形状，不论古今中外都超赞：“不怕有人学。后土娘娘面前只燃香，香气本来就是给大伙分着吃的。”
狮子小姐突然开始画外音：“魏晋南北朝三百七十年，亡国三十九，大内乱十六。没有任何一个皇帝有能力、有威信完成大一统。自洛水之誓、白衣渡江以来，相互猜忌和自我麻痹成为主旋律。在此期间的混乱局面中，不论华夷，不分贵贱，不分男女的屠杀，覆灭整个朝廷官员非常常见。”
三国时官员还能投降自保，到了南北朝就不用想了，活的很随便，死的也很麻木。
基本上是：女的蒸，男的炒，老老少少做肉脯。贵族可选饿死或沉江。
民间沉迷于信仰可以理解，今生今世已经无望，只能寄希望于来生，或者是永远超脱轮回，不要再做人了。但皇帝不能这么做，尤其是听说过大汉王朝、李唐王朝、大明王朝的人，这几个大一统的朝代到了最后落幕的混乱年代，都比魏晋南北朝的常态要好。
萧砺还在和尚的房间里找到一坛酒，打开闻了闻，微微有些酸败了，那么今天戒酒！
捧着一盘二十多块点心，对着镜头边吃边聊，等这法会结束：“萧衍四次把自己施舍给庙里，让百官花钱赎身，这皇帝倒是蛮会讹人。学到没有用的敛财小技巧。”
[啊啊啊不要乱学啊]
[哈哈哈]
[愿意给萧城主掏钱]
“哈哈哈用不着，我跑去后土宫要老老实实上课，过不过三两天，师父就要赶我回去料理公务，他最讨厌不尽职尽责的人。”
耶律主持正在苦口婆心的教育澹台子规，让他去当小鸟，是为了要他看透政治的本质。现代人不会慎独，背地里说不定要对后土宫多有褒贬，或者背后有什么荒淫无度、生活靡费、纵容贪腐，这么一冲就能冲淡情劫。
他砰砰的拍桌：“不是让你觉得当小鸟很快乐，想永远当小鸟蹲在她肩头！”
旁边放着的直播屏幕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澹台子规跪在地上，散乱的白袍如同散乱的羽翼，哀叹一声：“莫非是天意。”
萧砺咬着香油炸过的蜂蜜点心，甜腻柔软，现代社会很少见用香油炸的食物，吃起来还真不错：“如果没有人赎身，萧衍会不会很尴尬？”
说完这话不禁一笑：“开玩笑的，我要是在人群里也得争着掏钱。谁敢不掏钱赎身，以后还想不想干了。”
梁武帝现在是昼日一食，止于菜果，沉迷于积功累德之中，不知疲倦。
萧砺对此评价：“嗝儿～这老头还不回来？我快吃不动了。”
时光如白驹过隙，萧衍很快就在一群和尚的护送中，回到自己的寮房里。同泰寺的僧众都知道谁是金主，对他虽略PUA，还是恭敬客气的恭送。
主持：“陛下功德无量无边，来生必得大福报，或是功成正果，或是成为转轮圣王，统领十方。诵经念佛供僧，功德如恒河沙数，他们的功德全然不能和陛下相比。”
萧衍一身僧袍，神采飞扬，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说什么陛下，老僧惭愧。”
萧砺已经隐去身型，冷冷看着他们谈话。
[萧姐好冷艳]
[这眼神，好酷]
[真想被萧姐抽嘴巴子]
[之前还有人说萧姐是梁朝皇室？笑死]
[滴，功德卡！]
萧砺一看弹幕里出现了一些抖M，差点绷不住破防笑出声，在生前有人求调教，死后也遇到过给自己钱想被抽嘴巴子被踢两脚的人，就很费解这到底算不算擦边挣钱。
因为不确定大众对这种事的观点，这个钱就是不敢赚。
屋里备着开水、小炉、盥洗的温水，几盏油灯摆在各处照明。
萧衍兴致勃勃的坐在书桌后，准备再抄写几页经文，再去入睡。
忽然所有的油灯都灭了。
屋内陷入了绝对的黑暗。
萧衍提起警惕：“什么人！”
几乎就在转瞬之间，所有的油灯又亮了起来，这一幕何其鬼魅，对于笃信宗教的人来说尤甚，各种神鬼故事和神通幻化的故事一瞬间都想起来了。
床边竹塌上出现了一个黑衣人，萧衍定睛一看，这是一个头戴黑帽、身穿黑袍的女人，身高七尺有余，沉静安然的坐在那儿，满脸的理所应当。仔细的打量，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皮肤白皙双颊饱满红润，乌黑浓密的娥眉下，有一双温柔慈悲的明眸，在灯光下双眸格外明亮，几点油灯倒映在她的瞳孔中，燃烧着目空一切不尊王法的光。
一霎时悲悯柔情，一霎时狰狞冷冽。
宛若天人。
或许只有天人，才会用这种挑剔品评的眼神看着皇帝。
林云志情难自禁，拍案而起，大声夸赞：“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我现在就很有精神！”
第233章 “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对我来说不过是虚妄而已。”
项城的一切生活都暂停了，除了工厂，等待拉可乐、零食和预制菜的货车就停在工厂门口，不接受任何借口推迟出货时间。
万山的办公桌前面搬过来一个电视，放着直播弑君的节目。
萧砺在哪儿吃东西说废话的时候，看都懒得看，等到油灯摇曳，她准备动手时，万山嗅到了一种不一样的气息，放下笔认认真真的看着。
她忽然变得更加坚毅了。
“真奇怪，虽然她有诸多不足，却觉得靠得住。”万山无意贬低自己爱慕的女人、目前的领导，对客人说：“萧砺从来不说大话，实事求是，说到做到，公正又警惕。一个人能做到这几点，其实是最难得的。”
两位局长、博物学家和地质学家，还有商业考察团的十几位客人纷纷点头。
“在萧砺城主的领导下，城池一定会走向更光明的未来。”
“萧城主英明神武与众不同，那有什么不足。”
项羽也懒洋洋的坐在电视前面，听漂亮妖精们讲’什么是佛教‘，他自闭的时间太久，西汉的事情略有了解，到了东汉时无论是佛教，还是五斗米教，全都不知道。
听来听去，只觉得十分无聊：“战国时没有这些琐碎东西，照样好得很。”
妖精们看他听不进去，也就不说了，笑嘻嘻的随声附和：“是够无聊的～”
“喝酒喝酒。”
……
萧衍是个戎马半生的皇帝，胆量是足够的，不慌不忙的假装认不出她是天人：“阁下夙夜来见老僧，有何见教？”
萧砺的声音是富有磁性的女中音，现在比最初又多出几分威严，语速不急不慢：“我有一件事，想要请教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