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绎
另一半提心吊胆：“他是不是要暗算文杞园啊我是等着音乐会但不着急！”
……
离开大楼时候，双方就分道扬镳，林云志回去还要整理整理东西区告状，然后面试开会，准备招人、给剪辑师试镜。
反正就是有很多工作等着。
萧砺直接上车回家，暂时休息一会。在宽敞柔软的后排座椅躺着，喝冰可乐，吃山药脆片：“你哪来的冰可乐？这东西市面上卖一万一罐诶，别乱花钱。”可乐不贵，但地府目前造不出来，唯一的来路就是祭祀。但数量稀少，少数后辈人顶着被父母殴打的压力，祭祀时在祖宗面前摆几瓶。
“本想自家买来孝敬主人，这是咱家大小姐祭祀过来的。”
“啊？谁？”
胡雁归柔和的笑了笑，遵纪守法礼让飘过去的一群鬼：“您令嫒千金。仆人自然称她为大小姐。在外面谁提起来，那必然是萧家大小姐，前面再加前缀加以指代。等您名满天下的时候，也就不用前缀了。”
萧砺被捧的飘飘忽忽，确实，单独说自己的需求，真用不了费这么多事，继续跟着李老板当搬运工，足吃足喝。还不是为了小女孩的生前死后事操劳。
胡雁归的尖尖鼻子微微抽动，嗅到空气中既柔和又骄傲又悲伤的气息：“主人出差这段时间，咱家大小姐每日都有祭品过来，已经整理了大半箱，等您回去过目。”小姑娘的祭祀非常有趣，似乎是抓到什么喜欢的零食都放一份。甜的香芋酥、威化饼干、巧克力三明治（巧克力饼干夹着巧克力馅再裹一层巧克力），咸的肉干虾干、肉松饼、蟹黄锅巴。
萧砺沉默：“我睡一会。”应付热心观众更累，还没有调整好状态，万众瞩目真可怕，这辈子都不想出名。
胡雁归忙叫：“主人，等一下，我还有话要说。”
萧砺绷不住笑了，这话说起怪怪：“怎么了？”
“有个叫陈淑的小女鬼，说是您的旧相识，整日在南七路上看着视频哭哭啼啼，嘴里还说主人您把她丢下不顾。看起来……倒像个弃妇。”
“她怎么算了。”
“另一件事。舍妹和侄子侄女盯了午德钦一段时间，他悄悄的说动了冯天赐，叫他指证您贩卖私烟。午德钦不知背后有狐，说冯天赐只要能一口咬死，您就得下大狱。”
萧砺沉吟片刻，确实地府到处都贴着禁私烟的广告：“你怎么看？”
胡雁归深恨自己没文化，我只是个柜哥，我们狐狸里有卷高学历泡白富美小妹妹的，但我没那个爱好。我是来当奴仆当管家的，不要当军师用啊：“常言道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主人您现在名声一时无两，香积寺和辟雍也是平级机构，罚也是不好罚的。”
看主人沉吟不语，他又说：“现在大秦、曹魏、大唐、大元，都送了礼物，有意结交主人。大秦的杂志专访，大唐的马球大赛嘉宾邀请，大元更是送了一只黄金打造的小鹿香积寺和武德寺总是要有所顾忌的。”
萧砺神色淡淡的：“到也未必。”他们结交的是《直播弑君》的主播，谁都可以是这个主播。
这种事儿姐见得多了，体制内以为自己牛逼轰轰，连萧队长都不放在眼里，出去自谋生路连番失败，进退无路。有身份在这儿，才是一切的基础，要是主播换人，那自己就落回到和午德钦同一等级上，这些外物自然也没有了。阴间怎么样不知道，人间是最流行女主播出负面新闻先雪藏。
想到这里，从车里坐起来：“雁归，你认不得香积寺内的公职人员，打听打听其中内情，以及豁免权。”
“主人，《红楼梦》里的护官凭，咱们这里也有，只是没人家那样朗朗上口。第一是后土宫执事涉事的交给后土宫处置，第二是各朝代涉事的亲贵交回本主发落——以后重点观察。第三是各城主家亲眷牵扯其中的，发还本处。至于其他的官宦、大户、江湖好汉，那才是重点打击对象。譬如前些年，汉朝一个外戚贩卖私烟人赃并获，地府把他阖家上下都按律处置，就留了宠妃的娘家哥哥一个人，装着囚车一路招摇过市几千里，送回汉朝领地，不幸于路上被雪灾所害。”
萧砺瞬间精神百倍：“哦豁！要死！这他妈算什么护官凭！”
胡雁归：“没直接榨干能量送去投胎，而是无害化处理……主人莫急，拜入后土宫门下可保万无一失。”
萧砺擦了一把冷汗：“事不宜迟。我和耶律主持有过几面之缘，他似是认得我，又很不待见我。莫等到后土宫派人顶替我的好差事。不回家了，咱们准备一份厚礼，即刻去拜访。”萧砺郁郁：“总共赚了不到十万块，倒要花费数十万来消案底，还叫仇家抓住了把柄。可恶，早知如此就应该遵纪守法。”
胡雁归却道：“主人莫急，后土宫执事是可以开店售货，贴补家用的。而且林祭酒和您志同道合，必然设法保您。朝廷要用人之处，自古就是招安也行，赦免也行。您售卖总额不超过十万，大不了罚款百万。”
萧砺沉默片刻，暗暗的算了算账：“雁归，我这个人一向谦逊。”
救命啊！！别我把路趟平了，他们换人来摘桃子。
观众是喜欢我，但我估计谁来杀昏君他们都喜欢！
胡雁归不解她为何这样紧张：“主人，您现在风头一时无两，何必害怕呢？”
“宋朝皇帝，其他的皇帝，辟雍里的反对派，民间的保皇党，还有不知为何后土宫对我的态度有点怪。他们攻击不了我的实力，比较容易攻击道德问题。”私烟就等同于人间的无照开店卖食物，或者是卖山寨货。你要说害人吗，质量好就不算，但要是一个当红女主播出名之前倒卖山寨货，那还干个屁。他们会造谣的！
胡雁归依然不解其意，只是说：“主人将来即便落难逃离此地，雁归一定紧随左右，到时候咱们去找一座凋零的城市，那法外之地，主仆二人关起门来修炼，未尝不是一件快事。”
……
音乐鉴赏频道的负责人工作特别轻松，除了请来一些死去的明星重新演绎经典，就是搬运人间的新歌再找几个文人点评一番，收视率最近被《直播弑君》压了一下，但她们下次开播要一个月之后，最近两期作品正好重播：“文杞园年纪轻轻的，那一手琴曲出神入化，再过二十年一定是大师。”
胡祭酒拍案：“我听了！等他死了立刻聘请来给我做音乐！”
王祭酒：“好听，他那个新曲《忆亡人（两首）》，琴歌凄楚泣涕，摧人心肝。”
常年做诗词鉴赏频道的人吐槽：“唱得好，曲也好，但是他那个词写的……我给你们听听啊。感觉是个半成品，除了情感丰富之外啥也没有。”
“忆昔蓬莱桑荫中，我似文姬君如龙。
水晶天幕长似昼，万花园里不知秋。
海畔做歌卿且舞，旁观拍手笑疏狂。
矫矫云螭驻光彩，雄心阔论总似痴。
十年寤寐无定处，长祈鸾衾终成空。
白虹摧地焚玉容，经时零落登泉台。
还似往年临别日，昨夜苍茫梦未逢。
杞园终身恸不休，龙泉空做壁上鸣。”
音乐鉴赏：“还行。”
欢乐鬼鬼负责人：“挺感人的。”
“情深义重啊。”
来蹭新歌听的编外人员大皱眉头：“文杞园找的是男朋友？”
女祭酒立刻猛掐老公：“都说了是亡故的未婚妻，你又不看简介。”
雨侬无语，轻轻抚落妻子的手：“我一向不看简介，不看歌词，娘子何必动怒。”
“他亡妻是哪个？既得人间深情几许，理应照顾一二。”
“没拜堂就不落资料纸面，查是查不出来。”
“一般柔弱些的灵魂只会羁留人间，未必在阴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雨侬：“你老兄可是武德司的大人物。”
雨侬：“……也罢。生前祭祀思念之情落在阴间，是有迹可循的。我再去勾魂司问一问，有没有哪位勾魂使者见过文杞园参加丧礼。”
突然有人一排桌：“我知道的！我一朋友说他孙子结识了勾魂司门口回收祭品的老板娘，听说过这件事！那见习生嚷的人尽皆知，是咱们只注重作品，不看八卦，因而错过了。”
第62章 少来点地狱笑话谢谢您了。
雨侬听夫人和她的同僚们八卦这男婚女嫁到底为什么没成功，是谁没看上谁？
这二人的身份和社会地位究竟是孰高孰低，虽说文杞园不到三十岁已经算是古琴大师，但乐器在人间不是潮流，他算是靠气质出圈，巡回演出堪堪有黄牛票还没提太多价格，免不了曲高和寡，和一个赳赳武夫未必有什么话说。
女方虽然有官身，但家事不显，势单力孤，单独奋斗得奋斗到什么时候去呢。
话不必说透，自古官场上除非实力过硬的天才、孤直的忠臣，一般人都在爹妈不给力的基础上尽力凑全——师门、姻亲、义结金兰互相帮助的好朋友。
这俊男靓女在婚姻事上无法互相帮衬，可能是分道扬镳的主要原因。
慕容雨侬却觉得现在人间脑子有什么毛病的人都有，只是不想结婚还挺正常，又不是住在华夏大地吹捧边陲小国‘富饶’和蛮夷之地‘文明’，又不是吹捧骗子和屠夫的‘智慧’和无耻淫奔的‘自由’，相比之下不想结婚酒不结呗，多大点事。男婚女嫁几千年，忽然之间男的就开始抱怨结婚娶老婆当牛做马，辛苦一辈子自己什么都没落下，女的也开始抱怨结了婚就是当牛做马，什么好处都没有，奴隶制不是结束了吗。怎么着，有中间商赚差价？仔细想想还蛮好笑的。
他来这儿只为了听歌和接妻子下班去庆祝一下，才不管人间的事，只当做笑谈，忽然又想起武德司现在一件为难的事。
不动声色的问：“《直播弑君》这节目，我们武德寺也挺爱看的，有个宋末元初的老鬼边看边骂，边骂边哭，哭天抹泪的误了差事，还叫长官赏了一顿鞭子。诶，诸位祭酒，林祭酒这个人怎么样？做出这样一番了不起的节目，引的地府震惊，竟然是个很年轻的小女鬼，真算得上少年英才。”
祭酒们看他是内人，看林云志才是外人，慢慢道来：“林云志这个人，一向轻浮癫狂，还傲慢的很。举止无状。”
王祭酒：“傲慢却也算不上，她秉性古怪，而且太狂妄大胆，钻牛角尖。”
黄祭酒本来就和她不对付：“聪明着实聪明，但聪明冒进，恐怕怕慧极必伤。说句难听的，她树敌了。一般人树敌就在公司内部，她倒瞧不上我们，谁强招惹谁。”
欢乐鬼鬼的包乐包祭酒却说：“后土宫鼎力支持她。有胆识的人剑走偏锋，和咱们不是一路人罢了。”
慕容雨侬又问：“不知道下一期什么时候开始，是什么主题。”
郭祭酒忽然看向老公，他一向不看电影电视剧小说，都说是别人编出来骗人的，骗不了他这样的聪明人。直播弑君刚出来的时候，他还很是在家里说了几句掩耳盗铃、宛若一量就是十八厘米的自欺欺人尺，逗死了。今日怎样这样好奇？
包乐和她熟悉，林云志以前坐冷板凳的时候就凑过去当观众消磨时间，当时装看不见，后来因为萧砺有了第一次合作：“听说不是唐朝那个死晚了的，就是明朝那个杀伤力极强的。”
众人都没听明白这个笑话。
包乐忍痛自己解释，笑话一解释酒不好笑了：“成功摧毁边境防线，消灭大明五十三名高官，制造千古奇冤2.0版本。他祖辈的杀伤力都没他强，谁能轻而易举的颠覆如日中天的大明帝国？”
“6。”
祭酒们只能举起双手给他呱唧呱唧：“少来点地狱笑话谢谢您了。”
慕容雨侬又道：“男子之间意气相投，生死相托，想不到女人家也能如此。谁料到萧砺一个刚过了头七，还没到周年的小女鬼，生前也不认得林祭酒，就在阴间一见如故、一拍即合，做出这样一份惊天东西的大事业来。真乃一段佳话。”
众人露出了暧昧不明的微笑。小林不稳，不足以服众，没有自己的成熟班底。萧砺大伙都不熟，但看她的做派，就不是能被小林压住的人。
包乐似笑非笑：“小林这个人不知为何，很有几分天赋，以萧砺的家长自居，开口闭口都是我家萧砺。咱们实话实说，谁提拔的人才自然是算是门生。小林有恩与她，又有师长之谊，怎么能以生前年纪身份论高下？”
她二人之间，主次不大分明，将来兴许要争锋斗气，但背恩忘义在人间被人骂两句，在阴间会被全方面拉黑的。这是我们辟雍的内部事，八十岁泰斗级学者进来当见习生，那就是见习生。
众祭酒纷纷附和这个说法：“不错，此乃阴间正道。”
这对大家都有好处，要不然怎么招人间有本事的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在阴间，你背刺上司诱拐师母试试，弄不死你。
慕容雨侬笑呵呵的点头附和。
郭祭酒的工作不卷，整个部门到点下班，走出走廊时候还隐约能听到楼下林姓小女鬼的咆哮。夫妻二人摸出纸雁来，翻身上雁，肩并肩飞走。
“雨哥，你怎么还对‘编出来’的节目感兴趣？”
“娘子别揶揄我。不瞒你说，这一批新进来的人里，我拢共看好十一个人，其中一个叫午德钦的，憋着一股心气，事事谨慎殷勤。年前请他们吃香火，娘子或许还记得。”
郭祭酒还记得那个大高个儿：“他长得倒好，相貌堂堂。”
慕容雨侬脸色淡淡的：“他和萧砺生前有仇，此前借故逮捕了她一次，不到半日叫人保了出去，抓的时候没拿到证据，也没有萧砺的口供。《直播弑君》若长长久久的做下去，午德钦天天看电视咬牙切齿也不管用，叫他们握手言和——都死了一次的人，就应该将恩怨一笔勾销。眼下小午放着真事儿不干，整日追踪情报，闲来就看着电视发狠。”
郭祭酒：“呦，你不是最恨别人有灵活的道德底线吗？”
慕容雨侬叹气：“小午手里没有物证，只有人证。这个人证还是香积寺的线人盯了一段时间的，不大不小的一个私烟贩子，要找他上家和下家。这样的人，作证指证谁都不足信，再加上萧砺必然谨慎，就算是涉事，销毁所有物证，搬了家，堂堂正正的当差，咬死只说午德钦徇私报仇，为之奈何。难道我治下不严脸上就好看么？她自去飞黄腾达罢。”
郭祭酒追问：“那她到底参没参与啊？”
慕容雨侬大翻白眼：“小午做事一向可靠，但没证据就是不行。难道要叫我去借用天理寺的法器来验查吗？”
天理寺有打官司时用来抽取记忆、追溯过往的法器。香积寺能勘察其鬼魂接触过多少私烟。武德寺没有啊！武德寺只负责调查抓人！偶尔会用大记忆恢复术，或者借用后土宫的孽镜台。但《直播弑君》是后土宫力推的节目啊。
“香积寺怎么说？”
慕容雨侬叹了口气：“香积寺的研发部门灵感枯竭已久，唐诗宋词元曲都借用了个遍，从人间抄袭了‘花吐症’‘马什什么的雪山’，看了节目一连做了‘硝烟玫瑰’、‘昏君的末日’、‘临安风雨’一系列专题作品。爱她爱的要发狂，我去沟通时，还有人哭着喊着求让长官发文，让他闻闻萧砺的味道，就闻闻。被长官强行弹压了，最后只答应送了新品给萧砺试吃，得空请她过来见面搞一个什么见面会。这究竟是个什么节目，有如此之大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