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绎
白纱袍袖子一甩,掌中浮现出一把银光闪闪的长剑:“西楚霸王,请赐教。”
后土宫一向爱护和平和公正,有实力来爱护这两个内容。
对面凶神一样的凝结冰雪的项羽只是颇为轻蔑的哼了一声:“几百年前,我和你们主持有过约定,后土宫什么时候能击败我,什么时候再想入驻楚城。他们就派你这样的年轻小鬼来应战?”
有年轻女弟子被他这种桀骜的气势所迷,壮起胆子问:“项王,我们来除雪和传教,又不影响你统治这座城市,为什么不让啊?”
项羽只是蔑视的瞥了她一眼,眼见人微言轻,相貌平平,更不屑于多做回答:“不需要。”
既不需要除雪,也不需要统治城市。
澹台子规感受到对面节节攀升的实力,刚刚收敛如槁木死灰,这一瞬间暴涨如海面上的水龙卷。命令道:“你们退出二百米。”
项羽甩手掷出霸王枪。
这哪里是一柄普普通通、锈迹斑斑的长枪,分明是夺命的飓风。
一瞬间天地为之变色,地上的积雪甚至被枪势倒卷,一起呼啸着扑向敌人。
风卷着雪,地府中两大最恐怖的灾难融为一体,令澹台子规也觉得头晕目眩,眼前分辨不出霸王枪再何处。
澹台子规狂喜迎上前,接不下就会死,真好,不会再想着她,永远不能接触的她。
低呵道:‘满地白云,东风吹散!’
手中闪电般的甩出一沓符纸,积雪不论是地上的还是天上的,在符纸所过范围内全部消失,露出距离他不到三米远的枪尖。
澹台子规柔软的薄唇微微勾起,用剑锋去迎枪尖。并非有意求死,而是趁势往下一压,改变了飞行渠道。
飞掠向后五十步,霸王枪大半的枪身没入土地之中。
项羽不屑:“仅此而已。”
后土宫弟子没看清楚师兄做了什么,还以为他差点被打飞,性急之下出言捣乱:“我去韩国留过学学过他们的先进技术!把你枪偷了!”
项羽只看看改朝换代的大事件,不了解这些梗,只当是吹牛。
澹台子规:“噗。”
……
胡四太爷很好找,老先生就在精室内执勤,拎着一个痒痒挠,嗅到谁心猿意马,散发着不沉静的气息,就敲一下。
胡雁归一问,老先生就如实说了:“新生代第一人也是最漂亮的澹台子规对萧砺动了情劫,我们上上下下都晓得了,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人家小姑娘,想见一面,想亲嘴。”
胡雁归狂喜,我家主人要拥有超强雇佣兵了,情劫啊!都不用蓄意笼络,就算打他骂他,他都不会走的!只会死心塌地的为主人办事,全心全意的当奴仆,比我这报恩的还殷勤!
情劫,基本上就和人间小说里那种‘虽然他打我骂我出轨还让我看到他和别人的女人在我床上乱搞还嘎腰子,但我依然爱他’、‘他不过是杀了我全家全族但已经诚恳道歉了还愿意和我结婚诶’的女主一样,不会冷脸的,必须天天时时刻刻往上贴。
四太爷挠挠头:“但这件事不能让外人知道,你既然好奇,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小雁儿,现在跟着谁当差?”
“跟着一位姓方的老板,仗义疏财的一个人。”
四太爷沉吟片刻,脑袋变回狐狸,伸嘴在他脑门上吭哧咬了一口:“骗你爷爷呢!”
胡雁归被咬的炸毛,抱着脑袋从椅子上滑下去,蹲在地上:“我发誓我说的是真话!”
“闻着气息变了,里面一定有鬼!”四太爷道:“算啦。不和你这小辈计较。”
胡雁归:“是,是,晚辈告退。”
“且慢。”胡四太爷掏出一张煎饼,用清水画出一道符咒,名为‘违禁词全都夹了’,在填空中标准的写上三个关键词‘澹台子规、萧砺、情劫’:“来,吃了再走。”
“不能吃不能吃!”胡雁归看都是狐狸精了我也不给你讲聊斋,实话实说:“不瞒您说,萧砺就是我的主人。澹台执事和情劫可以夹,我主人的名讳不能夹啊!将来还怎么说话办事呢。”
胡四太爷又咬了小骗子一口,涂涂改改重新写上。
胡雁归接过煎饼一口吞了,噎的快要闭气。
……
萧砺搞了两个小时签名,终于等到许执事回来捞人,被她挽着胳膊带着飞走时,一边挥手告别,一边深感解脱:“您可算是救了我了。”
现在就站在耶律主持的庭院外,揉着手腕子等候召见。
这也是个四合院,只是正对着院门的是一池清水,水中栽种着无数的荷花。
进进出出的鬼魂都踏着荷叶走过,很有雅趣。
许杏花探头出来,嫣然一笑:“主持请你进来。诶,萧夫人,你带了拜师礼么?”
萧砺微怔,旋即狂喜:“我带了!我准备了呀!就在,哎呀就在他们送我的那堆礼物下面压着,我竟忘了拿。许执事,能否请您辛苦一趟?总共五件礼物,包鹤鹿同春包装纸,打了同色的蝴蝶结。”
其实只有这五个盒子有包装,别的东西都是粉丝硬塞的礼物,不收?不收就扔下就跑。萧砺签完名时,小山一样的礼物堆比她还高,零散的金银钱、铜钱、吊坠挂件、络子、鲜花、簪环首饰、全新的衣服、漂亮小包、水果和香料。有什么扔什么。
许杏花一闪身就去了,萧砺又在很多人打量和好奇的目光中,站在路边硬着头皮等。
许执事捧着五个盒子回来,嗔怪道:“只有拿四色礼、六色礼、八色礼的,哪有人拿五样呢。你收回去一样。”
萧砺笑吟吟的接过盒子,拿了其中一个最小的递给她:“许执事,这就是给您准备的。”
阴间收礼的风俗都是拿到手就拆开,许杏花拎出来一条精美漂亮的吊带长裙,粉紫色带着闪光,布料一抖就是波光粼粼。纸做的衣衫便宜又好看,但这样一条真正布料的衣衫,更是昂贵美丽!
婉拒的话停在嘴里说不出来:“好漂亮!好美!你怎么知道我的尺码?”
每次见到许执事,她都在白纱袍下面穿长到脚背的吊带长裙,又古典又性感,只是长得不性感而是质朴健康的圆脸美女。
萧砺无心撩妹,急不可待道:“我竟有这等好运,能拜入主持门下?”
第64章 恰酒酣气壮,恨赤县倾倒。
等候召见时就在待客厅坐着,招待客人的人一开始是一位老人,之后又陆续过来好几位,看穿着与众不同,许杏花一开始坐在下首,来一个人她往下挪一位,马上就要端着马扎坐到门口去了。陪伴款待一位登门拜访的微不足道的客人,绝对用不上十一位地位比执事还高的人。
门口和窗外有不少鬼魂探头看这个神秘女子,窃窃私语,评头论足。
萧砺现在已经不觉得自己被瞩目有什么怪异之处,只觉得我们这个节目是不是火的过分了?幸好自己耐性和毅力都很好,端正的坐着,和这些老鬼闲谈。
闲聊中得知后土宫有几种弟子,一种是主持和长老们的亲传弟子,还有一种是修炼的差不多了加入后土宫当差拿钱,普通弟子也分极有天赋的门生被收入培训班,以及天赋一般般全靠苦行的规培生。
徐长老不动声色的说:“做什么事都有捷径,修行也有。无情道算是诸般修行法门中,入门最简单,修行起来也简单,唯有不存私心,断情绝欲,毫不偏爱才行。你曾见过的澹台执事就是其中翘楚,恋爱于他而言如同毒药,毁掉一生。”
萧砺腾然想起那个皮肤雪白有一双漂亮丹凤眼,身着白衫的帅哥:“原来如此。”难怪说话就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还以为他对我有什么意见。
“老王修炼的也是无情道,坚持了三百年,眼看要成就地仙。”
王殿主连连摆手,冷冷淡淡的说:“没有,还差得远。”
徐长老看起来是个很和蔼的老夫人,现在和蔼可亲的笑着询问:“你刚下班就过来了?不先歇会,约个会?”
萧砺微微一怔:“约会的事排在后面。”
“哦~~~”
“什么样人?男的女的?你现在刚出名,可得小心。”
萧砺规规矩矩的说:“是几个女性朋友,还有我们部门内的一些团建活动,林祭酒还在招人。”
知客慷慨的搭着一盘香塔:“来吃点香火,我们后土宫后山自己种的灵草,自己制的香火。”
“多谢多谢。”
“甭客气,你好好杀皇帝就算是谢谢我们了。”
萧砺:“一定尽力。”
刘长老又问:“你家孩子几岁了?”
又聊了一会小孩,最后,沉默了半天的王殿主问:“带了礼物来此,是要找谁呢?”都知道她试镜时就是澹台子规去面试的,不要还人情,不要提起他!速速忘掉急急如律令!
萧砺笑道:“听说后土宫奉行有教无类,想要拜入后土宫门下,修心养性,免得在工作中出现失误,也想修习几项法术。因此先预备下拜师礼,万望有缘的长老、堂主、殿主、经主垂爱。”
刘长老趁机敲打她:“法不轻传,更不能用钱来买。万物都要看缘分。”
萧砺沉静的点点头:“是。我的长官,林云志林祭酒说过一些的,后土宫一向严谨。我们这个节目能有今天,冒天下之大不韪,仰仗的就是后土宫的支持。只是”
“只是什么?”8
萧砺心说难道我还有点分量?“我刚一下播就遇到刺杀。阴间这不是照样有杀手吗,那些被我杀过的,即将要被我杀的皇帝不甘一死,要提前买凶泄愤。幸好阴间不像人间,人间被杀一次就死了,阴间凭我现在的不透明度,足够把历朝历代得罪一遍,还有些富裕。”
她的资料人手一份,因此这个地狱笑话很好理解。
众长老、殿主、执事哈哈大笑。
内室内传出来一声轻笑,碧纱橱的两扇蝴蝶扑花绣花纱门轻启,耶律主持轻裘缓带、腰佩金刀的站在门口:“怕人家杀你?”
众人不分高下,纷纷起身行礼,门口窗外探头探脑、飘着围观、变成小蜘蛛围观的鬼魂,也都端端正正的站好。
萧砺心知人人都可以怕死,自己不可以怕死。走上那条路,都不能瞻前顾后。
于是恭恭敬敬的答道:“耶律主持您好,林祭酒和我都是只敬畏道德,不怕帝王家的屠刀。小时候历史课上死记硬背时,早想把那些昏君都掐死。”
客厅内外万籁寂静。
耶律主持没有落座,也没有多打量她,看了好多天直播,无死角的看过了:“甚好。”说罢,转身进屋。
萧砺微怔,其他人早就知道主持的计划,就簇拥着她跟了进去。
屋里约有四十平米,整体布置很简洁,全都铺着雪白的地毯,没有格外的坐席,墙边是两排书架,并无多余的装饰品,简单挂了几副字,不只是谁的墨宝但挺帅的。靠窗的一侧,适合席地而坐的大桌案上和两边堆满了各色书籍,文房四宝和写好的丝绢团扇。
乍一看令人生畏,仔细一看怎么还有《无情道在小说中的演变历程》和《潮流文化和梗简介2024.5》。
地面中央摆着一只很大的玉蟾,玉蟾的背上镶嵌着五光十色的各种珍珠,看起来有点杂乱但完全不廉价,就算是粉紫色、渐变孔雀绿的珠子,也散发着宝石的光芒。
“都坐。”耶律主持就在地毯上席地而坐,看萧砺像个秦汉贵族似的跪坐在自己面前:“耶律仁先今日收汝进后土宫,传汝法门。”
许杏花拿过来一张纸,又退回去在门口站着。
“凝想一支笔,在写上本名和真名。”
萧砺感觉他们有点草率,不知道是不注重仪式感还是偷偷的进行:“真名和本名有什么区别?还请主持赐教。”
耶律主持道:“真名是你心里认可,愿意用一辈子的,搁现代话讲叫做自我认知。本名是你出生之后,第一个落于纸面,写在证件上的名字。不要用手碰纸。”
萧砺沉默的琢磨他说的到底什么意思啊。凝想?闭目凝想?有没有笨蛋级入门教程给我一下?
耶律仁先又说:“凝想你手里握着一支笔,在纸上写字。这不用想象力,是法力。凭你接近化形后期(不透明度25%)的水平,不难。”
“明白了。”
萧砺很快就在纸上弄出了第一道划痕,然后是写了两个名字:萧砺,羊琼芳。
“弟子自幼被父母抛弃,是被养母羊娇娇养大,随她姓羊。”看到此处微微有些惆怅,想起自己小时候还嫌弃这个姓软绵绵的,没有什么战斗力。最终改来改去,改了一个看起来就很能打的名字。年少时中二病,至今也不曾痊愈。
耶律主持亲手拾起这张落下划痕的白纸,塞进玉蟾的嘴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