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小七
彩衣美人缓缓地落下来,轻盈如一片羽毛。落地后,她赤脚踩在青石地面上,一步步走到三人面前。
然后——
身体突然向下一倾,款款地跪倒在地,姿态柔顺。
神秘男子身形呆滞了。
云轻也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结结巴巴地说道:“太、太客气了哈。”
江白榆嗤地一笑,说道:“邪魔外道,挺有礼貌。”
男子气道:“你才是邪魔外道,我可是来捉鬼的。”
“巧了,我们也是。”
“我不信,捉鬼就捉鬼,你们干嘛住在鬼宅里?我都看见了,这个嘴毒的——”
他说着,指了指浮雪,“都跑人家床上去了。我看你们是装神弄鬼,把这里当老巢了。”
云轻捏了捏额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们没钱住客栈。”
“……啊?”他一下子无言以对了,一脸见到真鬼的表情。
“相信我,如果我们真是坏人,你现在已经是具尸体了。”
那人看着地上跪的彩衣美人,还能说什么,连自己的法宝都给对方下跪了。这法宝多厉害他是有体会的,由此可见对方道行之高。
他于是点头道:“你说得对。”说着用折扇一招,道了个“收”字,将彩衣美人收回扇中。他弯腰拾起剑收好,朝几人抱拳道:“我叫程岁晏,方才实在鲁莽,几位见谅。”
“无妨,我们也有不妥之处。”
“是啊,你们真的很会骂人。”想到“鞋拔子精”,程岁晏的语气还是有点伤心,摸了摸脸,小声说,“我的脸没那么长吧。”
浮雪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那个,我叫浮雪。”
“我叫云轻。”
“江白榆。”
程岁晏笑道:“咱们几位真是不打不相识,既然你们没钱住客栈,不如我请你们,就当赔不是了。”
浮雪问道:“不捉鬼啦?”
“不捉了,闹这么大,鬼都吓跑了,先回客栈歇息,明日再做计较。”
云轻也不急这一时三刻,点头笑道,“好啊。有夜宵吗?”
“有有有,要什么有什么。”
——
他说要什么有什么,云轻只当夸大,直到真的来到客栈,她方才信了。
这客栈竟是整个广陵城最大最好的客栈,名唤“仙都云舍”。
这都后半夜了,客堂里依旧灯火通明,香风阵阵,有不少伙计在值夜等贵客使唤。
借着客堂烛光,云轻三人也终于看清程岁晏的相貌。
宽额广颐,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年岁应该同他们差不多,二十岁上下,眸光清澈明亮,看外表没什么心机。
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他背上那把重剑。
一般宝剑有挎在腰间的,有背在背上的,背着的都是单肩缚带。
他这剑却是双肩缚带,黑色皮质的带子交叉紧紧地勒在胸前,可见这把剑的分量之重。
程岁晏见云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剑,他大方地笑笑,解下剑往她手上一递,“要看就看个够。”
云轻右手握住剑柄。剑柄宽长,适合手大的人,她握着有点别扭。
拔剑的过程也比较费劲,倒不是因为力气不够——力气可以用修为弥补——而是,这把剑实在太长了,她的臂展不够宽。
江白榆有点好笑地接住剑鞘,有他的帮忙,云轻终于将这把大剑拔出来。
云轻舞了两下,感觉和舞铁锤没什么区别了,她问道:“这把剑得有上百斤吧?”
程岁晏笑得张扬:“剑刃宽四寸,长四尺三寸,整把剑不算剑鞘合一百二十斤整。剑名,北海!”
浮雪张了张嘴,“这么重吗?你这相当于成天背着半扇猪出门啊,不累吗?”
“为什么累?”
一句话把浮雪问住了,她换了个问法:“你不觉得重吗?”
程岁晏摇头:“不会,太轻的剑我使不惯。”
第13章 玄剑 这个江白榆,好像有点那个疯病啊……
几人欣赏一会儿剑便打算休息了。程岁晏给他们开了两间天字号上房,又吩咐伙计送几样夜宵,约好了明天一同吃早餐。
……
江白榆只喝了一杯清茶,夜宵一丝没动,便在床上打坐练功。
床顶流苏低垂,红绫帐纱拢在床两头,如两束浅红色的烟雾。
红烛高烧,淡黄烛光投射到他脸上,使他五官轮廓更加清晰,显得生动而绮丽。
窗边忽有轻微响动,江白榆睁开眼,警惕道:“谁?”
窗纱被划开一道缝隙,有人在外轻声说道:“少主,是我。”
江白榆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一道灵活的身影翻入室内。
那人翻进来之后,单膝跪在江白榆面前,“参见少主。”
江白榆负手而立,“是你。”
“少主,属下奉掌门之命,迎你回山。”
江白榆眸光动了动,忽地冷笑,“你还有脸来?当日我爹让你杀两个黄毛丫头你都办不好!若非你失手,我怎么会落到如今这副田地?!”
眼前这人正是俞北亭。
俞北亭惶恐地低了低身体,“属下知罪!属下今日来迎少主也是为了将功折罪,等少主回山,任凭少主责罚!”
“我不回去。”
俞北亭抬头问道:“少主可是担心子母丹一事?”
江白榆没说话,眯了眯眼睛。
俞北亭连忙解释道:“掌门已察知那妖女炼过子母丹,掌门让我转告你——”
“他说什么?”
俞北亭把声音压低了一些,说:“掌门说,少主你百毒不侵,子母丹根本奈何不了你分毫。所以可放心回去。”
“我说了,我不回去。”
“少主?”俞北亭见少主毫不动摇,心想少主究竟不相信我。多说无益,不如直接动手。
想到这里,俞北亭一咬牙,“少主,得罪了!”说着忽然暴起,想要强行把江白榆打晕带走。
他伸手来按江白榆肩膀,江白榆撤身躲开,一击不成,他又来捉江白榆的手臂。
他动作快如闪电,哪知江白榆却是更快,接二连三地躲了几下,终于不耐烦地一抬脚。
嘭!
俞北亭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记窝心脚,身体纸片一样飞了出去,重重撞到墙壁上。
木质的墙壁震了一下,紧接着哗啦啦——整个墙壁碎了一个大窟窿。
俞北亭连带着一堆碎木块落到隔壁房间的地板上,因着余力在地板上滑行了一段距离。
俞北亭坐在地上,捂着心口,脸上写满了震惊。他们少主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身手?
同样震惊的还有云轻和浮雪。
两人正美滋滋的吃着酒酿汤圆,冷不防一个大活人破墙滚进来,云轻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拔剑指着地上人。
偏偏她嘴里还含着个汤圆,右边脸鼓着个圆圆的包,又杀气腾腾地拿剑指人。
江白榆看她这尊容实在好玩,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在压制上扬的嘴角。
浮雪奇怪道:“咦?这不是俞北亭吗?你怎么不狂啦?”
兴许是被她这句话气得,俞北亭捂着胸吐了口鲜血。
云轻看了眼墙那边的江白榆,质问道:“怎么回事?”
江白榆潇洒地迈过墙走到她身边,指了指地上的俞北亭,用一种告状的语气说道:“他打我。”
他理直气壮的样子让云轻恍惚以为自己瞎了。
浮雪更直接一些:“是你快把他打死了吧?”
云轻又问俞北亭:“你来做什么?”
俞北亭不理会她。他爬起来,单膝跪在江白榆面前,语气急切又诚恳:
“少主!属下方才所言句句属实。你是掌门的亲生儿子,掌门不会害你的!”
浮雪好奇地问江白榆:“他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江白榆一点没犹豫就把俞北亭卖了,答道:“他说我百毒不侵,区区子母丹根本奈何不了我。”
“啊?然后你把他打吐血?”浮雪心想,这个江白榆,好像有点那个疯病啊……
“不是,他对我动手动脚。”江白榆一边解释,一边不着痕迹地瞟了眼云轻。
“我不是,我没有!”俞北亭实在没想到,少主不仅这么轻易卖了他,还这样随便地往他身上泼脏水。
他急得又吐了口血,捂着胸口解释道,“我只是想带你走……”
云轻捏了捏额头。这个人质对绑匪是如此的忠诚,忠诚得使她有点错乱。
不管怎样,她相信事若反常必有妖,越是蹊跷越是危险。
虽然知道危险,她还是要留下江白榆。毕竟现在想要找到师父,只能先从江病鹤入手。
云轻朝俞北亭挥了下手,“你走吧。再不走就要多挨一顿打,何必。
回去转告江病鹤,若不告诉我师父下落,我把他忘恩负义的事迹编成戏文供人传唱,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华阳派掌门人是个什么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