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夜生梦
然而她的这番话还没有说完,庄曲霄就一口应下。
“我愿意。”
不是,她还没有开口忽悠呢?
江载月下意识道,“庄长老,你先听我说完,我们可以先开辟一方较小的灵田进行实验,只栽种五行三通树,若是你被天魔影响,我会第一时间发现,也会尽量保证你的安全,至于你需要的看护灵植人手,我也可以在宗内为你征召合适的弟子,你再进行挑选……”
江载月一一将自己想到的要点说出,庄曲霄沉默地听完,冷漠肃静的面容不变道。
“我相信宗主。即便最后遭遇了危险,我也愿意为宗主一试。如果日后我被天魔侵染到敌我不分的时刻,宗主也可以直接动手杀了我,我定不会对宗主有片句怨言。”
可能是被卢容衍阴阳怪气的次数太多了,听到庄长老这番话,江载月第一反应是:庄长老不是在正话反说,故意阴阳她吧?
江载月的语气放和几分道。
“庄长老可以不必急于一时答应下来,毕竟此事确实有极大的风险,我也可以试试寻灵偶或者卢容衍雕像培育灵田。”
庄曲霄陡然走进一步,身上冷肃的气息也更郑重几分道。
“五行三通树栽种之事,只能由我负责,其他长老无法立即感应灵植于地下的气息并及时调整。”
没等江载月想到其他办法,他就沉声道。
“宗主无需顾虑太多,我的性命被宗主所救多次,我也愿意为宗主涉险。而且宗门炼制出的清心丹,宗主也多用在我等身上。”
庄曲霄说出了一个江载月有些熟悉的,他还是个凡人时所用的名字。
“庄霄,铭记于心,也感激不尽。”
他唇角微微上扬,目光坚定地望向她,仿佛还是凡人时的庄霄,带着笃定笑意地望向江载月。
“高人,难道不信我吗?”
江载月有一刻差点以为她还在庄长老的墓碑中,还在和那个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年轻气盛的青年说话。
“我自然信你。”
庄曲霄脸上属于庄霄的那抹笑意淡去,他似乎再度变成了不喜多言的冷漠庄长老,但是他眼中的灼灼火芒,却分明还带着庄霄的影子。
“请宗主放心,我定会吸取之前的教训,降低灵植出事的可能。”
听着庄长老的承诺,江载月确定他应该不是盲目自信,也不是被一时一切冲昏头脑。
“好。既然庄长老愿意尝试,那么试验之地也定在云池宫吧。如果发生了异况,我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不过要和佘临青的灵虫骨巢离得远些。长老如果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也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庄曲霄郑重应下,“好,那我先去做相应的筹备了。”
江载月就欣赏庄长老这种雷厉风行的风格,只是看着眼前一片热火朝天,所有人斗志满满的景象,她突然感觉好像少了什么。
对了,甘长老呢?
其他长老现在手头上都有一大堆要忙的活,总不能让甘长老闲着吧?
先让甘长老给庄长老打个下手,她再去宗内各处转悠一下,抓几个壮丁……哦不,是老实长老过来干活,以免他们闲着没事在各自地盘上折磨弟子。
如果有长老和弟子的异魔失控,她也正好可以拿来立个威,顺便开展一下观星宗内的人口大调查。之前清扫凡间异魔的时候,有不少长老和弟子以闭关为由躲着,她那时候没有收拾他们的时间。
她传讯给甘流生没多久,甘流生就带着他的弟子来到了云池宫。
甘流生的乌发浓黑,披散而下,原本就无比雪白的面容上唇瓣殷红如血,他身上原本流动的色彩完全凝固,更像是要夺人心神的诡艳魇鬼。
“宗主。”
第212章 新添海色
江载月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情况不对, 下意识看向他的精神值,却发现他的精神值竟比之前还要高上一些。
这和她发觉的精神值越低,异魔降临者越濒临失控的规律不太相符。
江载月试探性问道。
“甘长老, 你的异魔还好吗?”
甘流生清越空灵之声中似乎多出了几分人的轻松情绪。
“多谢宗主关心,我的无色坟墟海近来又多添了几分海色, 我的状况很好。宗主召我前来, 可是有何要事?”
江载月能够很明显感知到甘流生身上的非人气息又浓郁了几分。如果她闭上眼睛,她感觉面前更像是一团蠢蠢欲动的危险异魔, 而不是一个人族。
难道这就是人道长老和天道长老的不同?天道长老就如同祝烛星一般,似乎能更加肆无忌惮地吞噬异魔, 而人道长老为了维持人身不被侵染, 在与异魔的对抗中非但不能吞噬异魔,还需要抵御自身异魔对于理智的侵袭。
江载月原本打算找甘流生看护灵田的心思淡了几分,她陡然开口道。
“宗内不少长老的情况应该都不太好,我想去逐一看望他们,甘道友可愿同我随行?”
甘流生微一点头, 他身上的色彩不再如同之前一般活跃流动, 但一举一动仍然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清艳潋滟之色,如同一块磁石吸引着他人的目光。
“我可以陪宗主一起去,只是我的弟子顽皮, 我担心他们无人照护, 宗主可否暂时容他们留在云池宫里?”
江载月的目光从那些弟子还算正常的精神值上扫过, 有诸多长老留在此地,她也可以通过镜山快速回到云池宫内,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
她的目光在甘流生衣服上的那块游龙玉佩上一顿,江载月平静道。
“甘长老跟我来吧。”
她一步踏入镜山之中,甘流生紧随其后。
然而在甘流生踏入镜山山道后, 江载月突然转过头,看似平静地问道。
“甘长老,为何越山墨身上的玉佩,会在你身上?”
这句话问出口的那一刻,江载月也做好了对甘流生出手的准备。
然而甘长老似乎没有一点隐瞒的意思,他雪白的手掌轻轻握住那枚玉佩,摘下捧到她的面前。
“我不是与宗主说了吗?我的坟墟海中又多添了几分海色。我从未见到如同那孩子一般绚烂又静默的海色,我的坟墟海穿过他的海色,又带回了由我而生,却同我不一样的海色,那些海色仿若外物,却又能融入我的坟墟海中。可惜我能留下的,也不过是这一霎时的海色。”
甘流生流露出了几分惋惜之色,“而前宗主吞噬了域外天魔之后,那些海色的力量就变得格外虚幻了。那一霎时的他就留在这方玉佩之中,我见宗主疲累,这几日没有就此事来打扰宗主,宗主现在想要见见他吗?”
甘流生的这番话绕之又绕,江载月最后凭借着丰富的和病人相处的经验,勉强理解了他这番话的意思。
甘流生在与凡间异魔的战斗中,应该也和她一样进入了那孔洞异魔中,接触到了不同时刻的自己,甚至带回了他在不同时刻中的自己的力量,只是在宗主飞升吞噬天魔后,那些被甘流生收为己用的力量就变得无用了。甘流生却还有点不甘心,想要重新研究出重新得到那股力量的办法。
不过他没有欺骗和背叛她的意思,所以在得到了她的传讯后,也第一时间赶来,并且毫无隐瞒之意地将越山墨的玉佩暴露在外,等待她的询问。
江载月没有第一时间接过他手中的玉佩。
“我可以见见甘长老所说的新添海色吗?”
甘流生没有丝毫推却之意地清越一笑。
“当然可以。”
他朝江载月轻柔摊开手,雪白如玉,没有丝毫瑕疵的手心朝上,不像一个人,更像一尊血做的玉雕。
“还请宗主握住我的手。”
江载月的手刚一搭上去,就感觉到了沁骨的冰凉。她的手连同身体仿佛坠入一片色彩组成的鲜亮海域,而握住她的甘流生陡然变成了一道有些虚幻的人影。
他的发和眼还是乌黑的,淡红的唇与带着血色的雪白面容,却不再像之前一般透着让人触目惊心的色彩艳丽凝固感,更像是一个看着脾气温和,姿容卓绝的仙道修士。
“你是,我的宗主吗?”
“甘流生”望着她,乌黑的眉眼透出淡淡的疑惑与温和笑意,如同消减了身上所有的棱角,再温和无害不过的寻常修士。
江载月一愣,难道现在的甘长老还是过去某个时间节点的甘流生?这种力量如果能毫无禁忌地叠加使用到一个人身上,那简直是一种再恐怖不过的异魔。
只是为什么甘流生能从孔洞异魔中带回他自己,她却无法带回另一个她自己?
诸多困惑在她脑海中闪过,但不妨碍江载月很快理解,眼前的“甘流生”只是一个徒有其形的幻象。那么真正的甘长老在哪?他为什么要放她与这个幻象相处?
江载月的目光从周围的那些海色身上扫过。
“甘长老呢?”
眼前的甘流生似乎极其有耐心道,“我就是甘流生,宗主……不是想见我吗?我现在这具身体没有原本的力量,宗主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随意查探。”
江载月在关键时刻懒得多客套几句,她实在有些不放心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甘长老,触手按住他的身体,青年的肌肤温热,脸颊上浮现出些许晕红之色,却没有丝毫反抗的动作,身体似乎也与凡人无异。
如果甘流生只是想让她对这个“甘流生”放心,那么他现在确实做到了,江载月很快就确认了,眼前这个甘流生没有过多威胁力。
“甘长老想要让你在宗内自由行走?”
江载月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才会让甘流生用如此委婉的方式让她确认这具幻象体的无害。
然而眼前的青年同样流露出微微茫然而困惑的神色,他的声音仍然清越,却带着甘流生没有的软和无害。
“我不知道。我本来在好好地教导我的弟子,却被另一个我带到此地,他告诉我,要带我来见宗主,让我如常表现,如实回答宗主的问话就好了。”
青年有几分不自在地动了动指尖,脖颈与脸颊的红意越发明显,语气却仍然格外软和道。
“宗主……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江载月这才意识到,她还抓着甘流生的手,她松开手,见着眼前的“甘流生”慢慢收回手,他眨了眨眼,似乎有些窘迫与她对上目光地侧过头,密长的睫毛眨了眨,声音恢复了几分清越道。
“宗主,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江载月猜到了甘流生让她和眼下这个“甘流生”相处,肯定有他自己的深意。
她也不急着做什么,索性顺着他的意思道,“甘长老,不如和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我的故事?”
甘流生的脸上慢慢恢复原本的雪白之色,他的语气有几分迟疑道。
“我从前过的,不太好,我担心宗主听了,会有些不舒服……”
江载月:???
她下意识觉得眼前的这个甘流生是在嘲讽她,然而对上眼前人乌黑而温润,又如同一道浅浅的小溪一般能倒映出原主所想的担忧之色的眼眸时,她才意识到。
不是吧,以前的甘长老真的是这种单纯小白兔的人设吗?
他不会真心觉得她是一个听了鬼故事,晚上会睡不着的孩子吧?
江载月的唇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她平静道。
“没事,你说吧,其他长老的故事我都听过了,没什么能吓倒我的。”
甘流生看着她,青年乌黑的瞳眸中流露出了一眼就看穿的担忧与欲言又止之色,但他最后没有说什么,声音仍然清越动听如鸟兽在清晨啼鸣般道。
“我幼时出生在一处官宦之家,爹娘都很疼爱我。我喜欢读书,不过是读一些游记类的杂书……”
江载月耐心等待着,等待这种看似温馨日常之后猛然一转折的恐怖发展,然而甘流生开始和她说着他看过的杂书,青年眸光温亮熠熠,如同散发着光芒一般和她说着他搜集到的游记典籍,说着他在书房中按照典籍所载记下的那些山川鸟雀,美食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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