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夜生梦
这一刻,她看着祝烛星,宛如看着一个与她毫不相关的人。
她冷静地问道。
“……宗主,如果我能达到你的这些要求,你愿意付出什么?你的真身交给我处置,也可以吗?”
祂缓慢却没有半点犹豫地温声应道。
“一切的代价,我都愿意……月月,我没有办法,忍住不和你在一起。”
听着祂如此恳切的发言,江载月心中此刻前所未有地平静。
她望着面前的祝烛星,一步步朝他走近,然后伸出手,不带任何意味地轻轻拥抱上他。
“宗主,不要抗拒我。”
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江载月忍着接触祝烛星真身的刺痛,开始快速地做一件事。
给祂真身上的每一个她能见到的零点精神值,加一点。
这种做法如果换在修真界,等同于她在和敌人打架之前,自己先捅上自己许多刀一样。
光是她需要为此付出的精神值降低的代价,就足以让她不到一刻就变成一个失控的异魔。
可是,这里是禁灵世界。
她在十数年前找到这片禁灵之地的时候,心中就一直存着一个疑惑:为什么禁灵之地上没有异魔与灵气的存在,更没有出现域外天魔?
如果能解决这个问题,或许她就有把握对付完全变成域外天魔的宗主。
而经过多年的试验,她终于确定,禁灵之地拒绝所有异常之物的存在,就如同一片干净的真空之地,拒绝所有过于强大的异常之物到来,至于那些过于弱小的灵性之物,禁灵之地的法则会将它们的灵性彻底凝固。这就是曾经到达禁灵之地的修者最后陷入沉眠,直至化为灰烬的原因。
而她在禁灵之地越久,她的道肢,身体中的灵气也会越发凝固,最终踏上与那些修士一样的结局。
可是她发现了一个例外——精神值。
禁灵之地,似乎并不将她的精神值加点能力,当成是一种异常存在拒之于门外。而禁灵之地上存活的生灵,他们也都有各自的精神值。
她的精神值,到底是什么?
在研究了多年后,江载月终于确定,它不是异魔,也不是法术,而是独立于这之外的一种,完全只被她掌控的力量。
第246章 吞噬
这种特殊的力量让她在地球和修真界中, 无数次险中逃生,它不仅能伤人,同样还能救人。
只是启动这种力量的副作用实在过大, 江载月曾想过利用它来对付宗主,但一想到她要为此付出的沉痛代价, 她最终还是打消了这点心思。
可是在禁灵之地上, 她曾经出现过的这种疯狂设想,似乎出现了一丝实现的可能。
精神值为零点还是一点, 看似只有一点精神值的区别,实则却是天壤之别。只有接近于天魔本质的存在, 精神值才会永久恒定于零点, 而自身失控,完全变为失控异魔的修士,精神值会在零点和一点之间跳跃,这两者的差别,让江载月忍不住想到, 她现在还是无法吞噬天魔, 却可以吞噬异魔。
如果她能够将祝烛星部分真身的精神值转化为一点,或许她真的能够吞噬祝烛星一部分真身,并且在保持清醒的情况下, 将祝烛星的部分真身同化为自己的一部分。
但即便祝烛星愿意配合她这个疯狂的想法, 他也不是寻常的域外天魔, 她需要为此付出的降低精神值的代价可能会大到让她无法承受的地步。
可是来到禁灵之地后,她发现她可以将精神值转化出的异魔存在,完全地,毫无副作用地转化回纯粹的精神值,收入她的身体里。她甚至可以将全身的灵气都转移到道肢中, 再将道肢转化为纯粹的精神值。
这代表了什么?代表她可以完全伪装成一个普通人的存在,自由自在地在禁灵之地中生活,不用担心受到一点禁灵之地的法则束缚。
她的道肢在修真界难以被转化为精神值,在修真界却可以,那是不是也说明,在禁灵之地中她使用精神值增减异魔,乃至天魔精神值付出的代价,比其他地方都要轻得多?那她曾经那个疯狂的设想,也真的有了成真的可能。
只要她增加一点祝烛星的精神值需要付出的精神值降低的代价,小于她吞噬祝烛星的真身,从而获得的精神值,那么从理论上,她应该能将这个过程继续拉长到——她的道体有可能成长为抵挡得住祝烛星真身侵染的地步……吧?
这个存在于理论中的设想,如果要付诸实践,也实在是太不拿自己的小命当回事。
可是在祝烛星不愿意放手,还坚持要永远和她在一起的情况下,她无路可走,面前只有一条被宗主侵染吞噬的死路,她如果不想走上这条死路,也只能走上这条前途未卜,但也有可能是死得更加凄惨的道路了。
不过她敢问,祝烛星竟然也敢真的答应,江载月彻底抛下了最后一丝束缚和忌惮,决定真正地放手一试。
她要做的也很简单,给祂的一小点天魔之身全都加点为一后,这一小点真身就变成了她可以吞噬的“食物”,江载月的触手迟疑地,缓慢地张开口,不太确定地将这一小部分随时可以反过来崩裂吞噬它的腕足吞了下去。她为提高腕足精神值而损失的精神值,在这一刻又得到了补足,甚至还反过来提高了不少。
而这些腕足主人的祝烛星,非但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还缓慢地伸出手回抱住她,冰凉的唇小心翼翼地贴上她的面颊,温吞柔和的声音缓慢道。
“……月月,多吃一点”
祂沾染着血泪的苍白面颊上,唇角慢慢上扬着,少见地露出了一个格外真心的笑容。
原本还在打架的其余腕足,此刻都乖顺地安静了下来,它们环绕在她身边,如同一个个迫不及待,主动献祭的信徒,跃跃欲试地等待着她的选中。
江载月的心情有些麻木,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也不可能再停下来。
她现在吃不了宗主,以后就只能等着宗主吃她了,那还是委屈一下宗主吧。
她轻轻侧了侧头,主动贴合着,吻上他冰凉的唇瓣,仿佛是安抚着他,也仿佛是在安慰着她自己。
“……很快,很快就会结束了。”
可是就如同一只蚂蚁努力地试图切开庞然怪物的血肉,吸吮祂伤口中流出的血液,即便祝烛星不仅没有任何抵抗,反而主动配合着她吞噬祂的真身,在不知道吞噬了多少日夜后,江载月还是感觉到了一丝疲惫和困倦。
这种困倦与精神值无关,她的精神值如今变成了一种扭曲的,江载月甚至看不懂是什么的特殊数字,但每时每刻它都在疯狂上涨着,江载月唯一确定的是,她至少还维持着人族的清醒与理智,她的人族身体也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她的道肢,她的触手……不知何时已经成长到了,完全脱离她认知的,与宗主真身形态越来越相似的地步。
它们仿佛从无比弱小的蝼蚁,成长为趴伏在祂真身上吸血的一条条饱满水蛭,江载月一眼看过去的时候,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恶心,但不是那种会让她精神值下降的恶心,只是她的人身会感知到反胃的不悦。
到这种程度,应该足够了吧……
她现在已经不会如同最初靠近宗主真身时的那样,感知到那种深深的,自己随时可能被天魔侵染同化的恐惧,甚至能感知到更遥远天地中,新生而出,散落躲藏的那些域外天魔。
曾经那些只要她过深感知,就会随时侵染她神智的天魔,如今在她的视线所及之处,已经如同是叶片下努力躲藏的蚜虫,柔弱而且行动缓慢得可以被她一口吞噬。这片禁灵之地,乃至周围连通的无数世界,如今都变成了她一览无余,弯弯曲曲却能够一瞬间完全湮灭的精巧迷宫,更不用说那些迷宫中更加微小的生灵存在。
原来,在宗主的眼中,这些世界是这个模样。
江载月在一瞬间理解了域外天魔,原处之地,乃至更多她原本无法理解的玄奥存在,可与此同时,一个疑惑在她脑中油然而生。
如果她现在看到的,就是宗主眼中世界的真实模样,那么祝烛星之前为什么会对她抱有如此深的执念?
只有在真正成为了与祂同一层次的存在后,江载月方才能够明白,域外天魔眼中的人族,比人看待寻常蝼蚁的层次差距更大。
即便祂曾经是人族的祝烛星,这部分属于人族的感情也不应该能如此深地影响祂如今这具堪比原初之地的天魔之身。
“祝烛星,你……为什么现在,还喜欢我?”
江载月带着发自真心的困惑,无比诚恳地问道。
祂仿佛是不理解她的这个问题,却又像是由始到终脑中都从未出现过这个困惑,温柔缓慢的声音平静地说出如同天地至理般的回答。
“月月,是我的月月。”
时间对他而言没有过去与未来的定点,所谓的幻境早已贯穿他的一生前后,祂还是无依无凭的混沌的时候,祂在海底筑巢的时候,仰起头,就比此刻的祂更早地见到了海波中微微荡漾的,如今抱住他的,这一轮明月。
所以无论是祝烛星,还是天魔之身中的那一片混沌,都从未动摇过这份比执念更深的,组成祂真正一部分的,让他成为他自己的爱意。
江载月似乎理解了一点他给出的这个答案,在不断的吞噬之中,她也与祝烛星一同跨出了时间的界限,在时间长河的末尾,能遥遥望见最初的她与宗主。而从那一刻开始,他们之间的联系就如同此刻彼此缠绕,紧密不可分的真身,定格铭刻了如今的结局。
在不知道又多少个日夜的交缠之后,江载月望着宗主的非人面容,终于感知到了自身的真身成长到了一个明显的极限。
“宗主,已经够了……”
她的触手缠绕在祂无穷无尽蔓延的雪白肿胀腕足上,如同是无数血管脉络,生来便是彼此缠绕,紧密的合为一体。
然而祝烛星轻轻嗅闻着她的黑发,仍然保持着紧紧拥抱她的姿态,没有一丝一毫要放手的意思。
“不,还不够。”
祂轻柔而缓慢地啄吻着少女的面颊和嘴唇,即便在江载月看来,她已经吞噬掉了宗主足够庞大的一部分,可是在祝烛星眼中,祂的道侣只是从一颗小小的脆弱白蛋,被祂的血肉喂养到了如今终于能破壳而出,生出了一点丰盈绒羽的地步。
祂还想再喂多一点,喂久一点,让她柔软的道肢变得更加充盈饱满,如同此刻他拥抱中感知到的少女那颗越发有力活跃的心脏发出的跳动之声。
然而这一次,江载月无比坚定地拒绝了他,她强行将自己那些依依不舍的触手,一条条艰难地引回到了自己的神魂当中。
不,她主动不能再吞下去了,不然那就不是她吞噬宗主真身,维持自身的意识,而是她主动地接受宗主的同化了。
她如今的情况处于一种微妙的边缘,她的部分触手的精神值已经恒定为通红的零点,形态也与祝烛星的腕足极其相似。可即便如今的她已经强到能够碾压大部分域外天魔的地步,她的真身还是个人类,江载月能够清晰地看到自己与宗主格外清晰的不同,她的精神值虽然已经变得扭曲,但还能依稀看得出不同于宗主全部零点的数字分别。
所以,到这一步,真的可以了。
看出少女坚定的拒绝之意,祂也只能遗憾地注视着少女一点点慢慢缩回她的触手,像是望着晕乎乎的蜗牛慢吞吞地将触角缩回到她的壳中。
祝烛星如今唯一能抱住的,只有少女柔软温热的,比沙砾更微小的一小团人形。祂真身中其他空落落的腕足蠢蠢欲动着,如果不是已经挤不到江载月的身边,无垠无尽的腕足,还想要继续贴近包裹着她。
第247章 正文完
江载月忽然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感觉……等等, 宗主不会在祂的腕足里给她下药了吧,怎么现在她看宗主,越看越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
就连祂全黑的恐怖眼眶, 此刻她就这么看着,脊背都不断蹿上一种奇异的酥麻感觉, 仿佛想要恶狠狠地咬住祂的脖颈, 又似乎只想纯粹地贴近祂冰凉的肌肤……
江载月艰难维系住最后一丝理智,一字一句问道。
“宗主, 为什么,我现在, 感觉那么奇怪?”
“奇怪?”
感知到了少女身体不同寻常的这份热度, 祝烛星用越发冰凉的腕足贴了贴她的面颊。
“月月,热?”
“不是热不热的问题,”江载月盯着祝烛星,有点怀疑他是在装傻,但最终还是确定现在的他应该没有这样的能力。
“我现在, 很不同寻常地, 想亲你。”
祂很高兴,整张冰冷苍白的面容挤开那些跃跃欲试的腕足,近距离地贴到了少女的脸上。
“我每时每刻, 都想亲月月。”
江载月盯着祂纯然喜悦的完美面容, 脑中逐渐生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不会吧, 不会是因为祂真身和她亲近的这个执念过于顽固,所以吞噬了一部分祂的真身后,她也控制不住地染上了这种想要和宗主贴贴的毛病吧?
如果是这么简单的病因,其实只要再给她一段时间和宗主分开,江载月相信自己应该可以调动精神值, 控制这股被祝烛星腕足传递给她的情绪。
但是很显然,宗主应该不会放她离开,更不可能给她这样一段冷静的时间。
想通这一点后,江载月却没有如同从前一般生出焦灼的,迫不及待,想方设法都要离开祂的念头。
祝烛星是爱她的,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将真身供她吞噬,所以他对她的这份情感,她如今已经不会再有半点怀疑,那么她呢?她对宗主的这份感情是爱情吗?
在抛弃了所有对于她与宗主未来的重重顾虑,也不用再担心自身的安危之后,江载月至少能确定一件事——
她已经不想要再逃离他,也不想再结束这段阴差阳错,曾经掺着半分真心半分假意开始的道侣关系。
这一次,她愿意,做他真正的道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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