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夜生梦
“星沙,吃,我不吃,难吃。”
江载月花了一秒时间敷衍了宗主一下。
“嗯,宗主真乖。”
完全没有注意到少女仿佛是夸奖着狗狗真乖的口吻,黑色腕足认真而缓慢地从少女手臂,爬上了她的头顶。
他定定注视着江载月柔软滑顺的墨发,男人的眼眸一瞬间完全漆黑下来。
这本来,应该,都是他的。
…………
江载月用着镜灯,这次不需要再像之前一样走过长长的一段山路,她心神一转,将道路的终点挪移到了她的身前。
不过踏出一步,她就回到了真正的白竹阁。
江载月在心里正暗暗感叹着修仙改变生活的便利,但她又突然想起一件大事。
等等,卢容衍没了,该不会白竹阁里以后真的没有人能练出清心丹了吧?
她正想找人问个究竟,却发现原本晕倒的白竹阁弟子,大半都不翼而飞,江载月差点以为是卢阁主死而复生,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把整个白竹阁弟子都灭了。
然而一道清瘦的身影,从远处缓慢地向她走来。
“梅师兄?”
梅晏安看着她,他身上原本一尘不染的鲜亮绿袍,此刻染上了脏污的血迹,总带着轻松无忧笑意的清俊面容上,此刻像是迟钝的木偶般僵硬麻木。
“我,把师弟师妹们带回竹楼里了。”
他的声音沙哑,看见少女清亮柔软的瞳眸时,仿佛空洞的胸膛终于找到了填补的血肉,一开口,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我不知道,你要怎么……处置他们,就给他们喂了回春丹,将他们都,绑起来了。”
像是还沉浸在一个无法醒来的梦里,梅晏安踉跄地向少女走来,想要抓住唯一能够带他逃离这个噩梦的人。
“不许动!”
然而在他快要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少女焦急地往身边喊了一声。
梅晏安迟缓地顿下脚步。
站在她身边的,是谁?
是那位,血洗了上一任白竹阁阁主与大半弟子的宗主吗?
宗主,不允许让他这样的恶心怪物,靠近……江师妹吗?
梅晏安没有再走近一步,他只是低头流着眼泪,像是一个被丢弃在了无人之处,茫然无措的孩童。
江载月转过头,小声道,“宗主,梅师兄都这样了,你就别再打晕他了。我们让他跟着一起走吧。下一任白竹阁阁主是在弟子中选出来的吗?现在还剩下的那些弟子里,比较正常的也就剩下梅师兄了吧。”
第75章 交锋
宗主缓慢地回答道。
“阁主, 要能守住,洞府。”
守住洞府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会有怪物攻打长老的洞府?
江载月纳闷之际,雪白腕足在她面前轻轻晃动, 最后缓缓落在她的头顶。
宗主根本不打算让出占据的位置,然而白色腕足靠近间, 原本搭在江载月头上的黑色腕足如同被某种无形之物啃噬一般, 一整条腕足在一瞬间完全消融,最后只能被白色腕足占据搭在少女头顶的位置。
“宗内不时会有异魔失控, 四处逃窜,若是阁主抵挡不住异魔, 反而会害了普通弟子。”
江载月没有感觉到这一瞬间发生的宗主与祝烛星之间的短暂交锋。
她继续问道, “可是曾经的卢阁主呢?上一代阁主死后,他就能守住洞府了吗?”
祝烛星温声答道,“宗主那一次血洗的,不仅是白竹阁。清洗过后的一段时间,都极少再有异魔失控。”
所以现在的梅晏安没有当初卢阁主继承白竹阁的安宁外部环境, 就不可能继承白竹阁了吗?
江载月在心里默默叹息了一声, 却也明白这个条件不算过分。
如果白竹阁阁主没有在异魔手下保护住弟子的能力,那和他们这群弟子居里的普通弟子有什么区别?倒不如分散到其他长老门下,说不定安全性更有保障。
江载月又问了几个如何处置白竹阁剩下弟子的问题, 她转过身, 看着白竹阁一派断壁残垣, 裂缝遍地的死气沉沉景象,一时不知道能从何处宽慰梅师兄。
“师兄,卢阁主……已经被宗主处置了。宗主说只有守住洞府的修者才能成为阁主,那些刚刚动手的弟子,他可以既往不咎, 只是他们没有了师门庇护,必须要回到弟子居中,或者是拜入其他长老门下。师兄有想过之后的去处吗?”
梅晏安的脸上带着未干的泪迹和血污,听着江载月的话,他抬起头,迫切想从她那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师妹,师尊真的——死有余辜吗?”
江载月也能理解。过去的卢阁主在每个白竹阁弟子之心中,是堪比仙神般难以撼动的信仰存在。如今不过短短一日就发生了这种骤变,任是谁也没办法立刻把心态调节过来。
“至少在他成为阁主之后,死去的那些白竹阁弟子,与他都有着不浅的关联。”
或许畸形竹骨中那张人脸的叙述有些许偏颇,然而从卢容衍自己都不反驳的姿态来看,江载月觉得这份叙述已经和真相八九不离十。
卢容衍就像是另一个有着悲惨过往的梅晏安,只是梅晏安杀死罪魁祸首还情有可原,至少他没有做出牵连无辜的事情。但是卢容衍借着自身的异魔影响,诱导了不知多少无辜的白竹阁弟子自尽,又在暗地里炼制出一个类似于宗主的天魔血体,还威胁到了宗内安全,被宗主和祝烛星处置,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她本来以为梅晏安或许还不会死心,要继续为卢容衍向宗主辩白,然而青年沉默许久,最终却是擦干净了脸上的血污与泪痕。
他看着江载月,清俊的面容不复曾经的恣意与意气风发,通红的眼眶强忍着眼泪,梅晏安像是在一瞬间成熟了许多。
“师妹,你可不可以帮我问一问宗主——如果我想继续留在白竹阁,直到我也能修炼到和曾经的师尊……那个坏人一样,可以保护师弟师妹的程度,宗主会阻拦我吗?”
宗主根本没有往梅晏安所在的方向看上一眼,他死死盯着江载月头顶的那条雪白腕足,脑海中此刻只盘旋着一个念头。
那个怪物,是被他……
“宗主,宗主……”
江载月轻轻摇着仿佛出神般呆滞的宗主,她向他原原本本地转达了梅晏安的问题,男人冰冷漆黑的眉眼没有丝毫神色的变化。
“送死,我不会拦。”
江载月感觉也从宗主口中打听不到什么像样的回答,她轻轻拉了拉头顶垂落盘旋在脖子上的雪白腕足。
“仙人,你觉得呢?”
“知道宗规却还要违反,”祝烛星温柔的声音也听不出太多波澜,“相当于自寻死路。”
但是他话锋一转,“载月,你想我救他吗?”
江载月确实不想眼睁睁看着梅晏安送死,但她也不可能请求宗主和祝烛星冒着危险来帮梅师兄。
卢阁主做出的事会引发观星宗的动荡,宗主和祝烛星出手无可厚非,但是梅晏安执意在白竹阁留下,她总不可能让宗主和祝烛星一直庇护着梅晏安,这是梅晏安自己做出的选择。
“……不用了。”
然而祝烛星却似乎将她的迟疑误会成了什么,他温柔缓慢的声音不知为何透出了一丝凉飕飕的意味。
“你,很在意梅晏安,即便以身试险,也不愿意他多担一分危险?”
江载月:“?”
有一瞬间她甚至开始怀疑祝烛星说的不是她能听得懂的语言。
什么叫做她在意梅晏安到不愿意他担风险?
“仙人,你受伤了吗?还是你的异魔也失控了?”
江载月原本只是这么随口一说,可是当发现原本雪白无垢的腕足中,似乎涌动着若有似无的黑沉之色后,她彻底慌了。
难道祝烛星真的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要啊,宗主都打不过祝仙人,万一他的异魔失控了,难道让她来打祝烛星吗?
她立刻捏着雪白腕足,上下左右地翻看了许久。
冰凉柔软的雪白腕足像一条软若无骨的果冻,乖乖待在她手中任由她动作,原本涌动着若有似无的黑沉之色,慢慢消失着,似乎又透出了点淡淡的粉色。
“我,没有失控。只是刚刚吞了一部分……”
祝烛星没有再说下去,江载月一头雾水,还想要再问的时候,一条黑色腕足也强行挤进了她的手中。
“我也要,摸。”
她这不是摸,是在检查……不对,她能检查个啥出来?
江载月顿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走进了误区,不过祝烛星既然都说了他没有失控,宗主也没有表露出什么异常姿态,那应该就没什么大事。
不对——“仙人,您刚刚那句问话是什么意思?”
雪白腕足反过来包住了她想要抽回的手。
“你很想帮他,却不愿意让我动手。”
祝烛星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是她的本意,但为什么听起来好像不太对劲?
“所以呢?”
雪白腕足黏黏糊糊地缠绕着她的指尖,有点像是一只感觉到了委屈,黏着她撒娇的巨大怪物。
“在你心中,比起我,你更加亲近他。”
祝烛星是怎么通过正确的条件,推出这么离谱的结论的?
江载月不理解,她甚至忍不住产生了一种阴谋论,宗主的异魔该不会是能降低人的智商,或者把他人的智商拉到和他一条水平线上,不然祝烛星现在为什么看起来好像也变得和宗主一样,不太聪明的样子?
“仙人,我是因为更担心你们的安危,才不想麻烦你们随意出手。”
然而祝烛星在这件事上显示出了江载月读不懂的执拗与认真。
“如果他之后找你求救,你会出手帮他吗?”
江载月严谨地答道,“梅师兄应该不会找我这个普通弟子求救。”
“如果他只是以此为借口——”来见她,
祝烛星说到一半,突兀地中断了这个话题。
他不愿意在江载月面前帮旁人表露心意。
知晓了自己的私心后,祝烛星更加不愿让少女的注意力被别人牵扯一分一毫。
“他可以留在白竹阁,如果他的异魔没有失控,等修炼到了返虚之境,他就可以成为下一任的阁主。我和宗主都不会阻拦他。若是他运气不好,遇到了足以将他吞噬的异魔,我也可以将他送进镜山。”
祝烛星温柔缓慢的声音,像是悄然缠紧猎物的巨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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