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说 第6章

作者:szda.何 标签: 玄幻仙侠

  我指着挂在一边的记事本:「不同区域的货架上都有一本。存放之前,我每样东西都清点过一遍,也记录了保质期,免得放坏了造成浪费。以后你要吃什么自己拿就好,记得更新数据。」

  「这排货架上存放的都是燃料罐,注意不要有明火靠近。」

  我带她穿过客厅。

  「所有的种子还在北阳台培育,南阳台现在只种了点草莓。」

  「冰箱里还有很多新鲜水果,最好在半个月内吃完。」

  我又向她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不错,很有行动力嘛。」她仰靠在护栏上,打量着我做得奇丑无比的雨水收集器。

  被她一夸我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因为凭借对自己的了解,其实恰恰相反。

  我谨慎又保守,总是在怀疑和摇摆。

  我是个矛盾的人。

  疫情发生了这么久,虽然看到了各种爆料。

  看到了互联网上人们互相攻击的视频。

  看到了许多非同寻常的防疫手段。

  看到了状若丧尸的保安老杨。

  但我还是很难将这个病毒和世界末日联系在一起。

  我甚至还在固执而天真地称呼它为疫情。

  仿佛这样做,我们的生活就会在不久的将来回归正常的样子。

  我也做不到破釜沉舟。

  我做不到疯狂贷款刷爆自己的信用卡。

  做不到放弃现在的房子果断再找一个面积更大、更安全的住所。

  我甚至想过万一是判断失误,我就把能卖的都挂在闲鱼上卖了。

  我的谨慎是一把双刃剑。

  现在做的,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理性有时会让人陷入一种盲目的乐观和自大之中。

  而末日教会我的第一课就是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我不是有行动力。

  我只是强迫自己放弃无谓的思考,从而让自己显得有行动力罢了。

  她看出我神情有些落寞,笑着用肩膀碰了碰我:「今天可是成为队友的第一天,你该不会在想怎么赖掉接风宴吧?」

  ……

  很幼稚的激将法,但是对付我刚刚好。

  于是中午我大手一挥往电煮锅里下了两包豚骨拉面和一个土豆。

  还咬牙开了一个400g的红焖牛肉罐头和一大瓶橙汁。

  一边吃着,才发现我们两个还没有做自我介绍。

  「你可以叫我小何,之前是个生物老师。只不过还没正经上几天班就赶上机构整顿,失业几个月了。」

  我苦哈哈地说。

  「生物?那这次的病毒不就正好是你研究的领域吗?」安安捞了一筷子面。

  「完全不是,」我继续苦哈哈,「我只是教点课本上的知识而已。」

  她点点头:「我比你大两岁,就在附近的医院上班。」

  太好了。

  我一下子来了精神:「你居然是医生,那我以后岂不是都不用担心生病了?」

  「那倒也没有……」她反倒谦虚起来。

  「是外科医生吗?还是内科医生?」

  「……」

  「不是西医……难道是中医?」

  「小何,」安安不敢直视我炽热的双眼,支支吾吾道,「我是兽医。」

  10

  安安搬过来的第二天,我正靠在飘窗上看书。

  窗台上铺了厚厚的被子,没看一会儿我就打起盹来。

  迷糊间,我听见一声女人的尖叫。

  声音离得很近。

  我的睡意瞬间消散。

  快步走到客厅,安安正站在阳台上。她的脸色不佳,招手示意我过去。

  在外面听得更加清楚了。声音就在楼上,不会超过两层。

  家具在地上拖拽。碗盘叮叮当当地被掀翻在地上,中间夹杂着女人恐慌的求饶和呼救。

  我和安安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突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下一秒,一个模糊的黑影从眼前一闪而过。

  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就已经重重砸在了一楼的水泥地上。

  我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将所有声音都咽回肚子。

  安安快速探出头去查看了一下,而后将我拉回客厅,锁上了阳台的门。

  「怎么样?」我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她摇头:「肯定活不成了。」

  「到底怎么回事?这是杀人啊!」

  我控制不住地发抖。

  「不是杀人,」安安的嘴唇发白,「是自杀。」

  「她身上已经没几块完整的肉了,大腿和手臂都只剩骨头。她……」

  「……她被吃了。」

  话音未落,我听到903的门被「砰」地撞开。

  一个男人咒骂着朝安全通道跑去,后面似乎有脚步追赶,两人一前一后。

  不……

  不只是隔壁这家,还有很多人——

  我听见消防通道乱作一团。

  一时间,整个小区仿佛成了修罗场。

  因为管控而寂静了许多天的住宅区如同死前的痉挛一般,在此刻显现出病态的热闹。

  许多人从大堂夺门而出。

  但是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站在空荡荡的、没有任何遮蔽物的露天室外,只能让他们成为更明显的移动靶子。

  哭泣。

  祈求。

  咆哮。

  我看到人群在四散溃逃。

  看到对面的男人在卧室亲手掐死了自己失去理智的妻子。

  看到一个孩童站在路边号啕大哭,而他的奶奶正在啃食他的手脚……

  而在更多我看不到的地方,许多人都面临着这样一个抉择:

  杀死它们……或者被它们杀死。

  我觉得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种惨烈的场景彻底击溃了我的心理防线。

  「为什么?」我瑟缩在椅子上,「我们不是都隔离了吗?为什么大家都感染了?」

  「他们不仅感染了,而且发作的时间近乎一致。」安安紧蹙着眉,「难道说他们是在同一时间被感染的吗?」

  除了住在同一个小区,这些人平日几乎没有交集。怎么可能会有条件在同时感染病毒……

  「你的意思是感染源不在外面,就在小区里吗?」我舔了舔发白的嘴唇,「可是病毒爆发后,所有人都被要求在家隔离,就算住在一个小区里,也根本没有传播渠道。除非——」

  「除非是从某种公共渠道。」安安在我身边坐下来。

  「但是小区发放的物资我也有吃,政府宣布停水之前我也在正常用水——为什么我没事?」

  「不知道。」这回轮到我说了。

  不过这也意味着,在小区里应该还有一部分像我们一样没有感染的人。

  只是人数具体有多少,我们不得而知。

  这场屠杀一直进行到日落时分。

  厚重的血腥味把落日和天空都染得猩红,成群的感染者正分散在小区的各处。

  和刚刚的狂躁判若两人,他们只是呆呆地站着,像断了电的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