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缨止戈
岳凌川看着他：“在你看来，那不叫冲突吗？”
韩松林漆黑的眸子看着他，抿了抿唇：“我跟他道歉了。”
他顿了顿：“他当时也原谅我了。”
他定定地看着他们，神色满是认真。
他道歉了，对方也原谅他了，那这件事就结束了。
——他是单纯地这么认为。
沈青叶手指微微动了动，想起那些同学对他的评价，忽然觉得他或许并不是阴沉难以相处，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自己的一套行为标准。
“所以你都不记得这件事了是吗？”她问。
韩松林道：“你要是不说，我的确快忘了。”
岳凌川手中的笔转了转，道：“那虐猫的事呢？这件事，你怎么解释？”
“虐……猫？”韩松林缓慢开口，他指了指自己，有些难以置信：“我吗？”
岳凌川颔首：“我们听到有些同学说，曾发现过你虐猫。”
“有些同学……”韩松林嘴角忽然撇了撇：“是谭佳佳吧？”
沈青叶并未说话。
韩松林皱了皱鼻子，一脸不满地嘟哝道：“我都说了，她什么都不懂……”
他悄悄翻了个白眼，沈青叶见状眸光微动：“但那些猫身上的刀口，是真实存在的吧？”
“你如果没有虐猫，那那些刀口是怎么来的？”
韩松林抬头看她，皱着眉头认真道：“我不是在虐猫，我是在救它们。”
沈青叶心下微动：“救它们？”
韩松林道：“谭佳佳之前看到的那只猫，尿结石，一个多星期，用了各种方法都不能排出来，我就带它去宠物医院，找医生做手术。等它伤好得差不多了，才带它回来。”
“还有其他的猫，有的肚子里面长了个肿瘤，有的误食了塑料袋，有的不小心腿骨折了……这些都是要做手术的。”
“包括下大雨那一次不小心撞到了周远风，也是因为有一个小猫刚做完手术没多久，我担心它在雨中伤口愈合不好，冒着雨跑出去给它重新搭了一个窝，又急匆匆地赶到教室。”
沈青叶手指微顿，又问：“那还有人说你曾把一窝刚出生的小猫带出了学校，之后再也没带回去过？”
韩松林纠正她的说法：“我那是把它们送去领养了。它们还太小，那只橘猫是第一次当妈妈，很不适应，根本没办法好好带孩子，我就托宠物医院的人帮它们找了领养。”
“那猫咪剪耳又是因为什么？”
“那是给它们绝育后的标志。”韩松林认真地跟她科普道：“流浪猫生育太多对身体不好，很容易引发相关疾病。绝育可以减少雄性猫咪的攻击性，也可以减少流浪猫的数量，还能增加寿命。无论是对猫咪本身来说还是对人类而言都是好事。”
“给猫咪剪耳是为了做标记，避免它们被重复捕捉。而且猫咪耳朵上面的毛细血管和神经梢端少，加上剪耳时也会给它们打麻醉，所以其实并不会很痛。”
沈青叶怔愣了片刻，终于想起剪耳这个操作为什么有些熟悉了。
——大学时候隔壁班有位同学也很喜欢猫咪，之前曾提过一次猫咪剪耳的原因。
这么说来，好像一切都说得通了。
他并没有因为那件事记恨周远风，也没有进行过什么虐猫的操作。
所有的这些，只不过是别人的误会罢了。
沈青叶不由道：“那你为什么不跟他们解释？”
韩松林更奇怪：“为什么要跟他们解释？”
沈青叶看着他，男生一脸平淡：“我自己做的事情，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必要跟他们解释？”
话是这么说，但——
“他们现在对你有误会，把你当成了那种虐猫成性的人。”
韩松林皱了皱眉：“随他们怎么想吧，跟我又没关系。”
沈青叶手指一顿，对方显然是内心十分坚定且自我、对别人丝毫不在意的人，根本无所谓别人会怎么看自己，倒也难怪会造成这种误会。
她转而道：“可是这些也只是你一人之言，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的说法是真的？”
韩松林慢慢皱起了眉头，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证明？”
他看着他们：“我就算虐猫了，虐的也是流浪猫，没有侵犯别人的财产，那就不触犯法律，就算是警察也管不到我。更不用说你们还是刑警，是管刑事案件的。这种事情，跟你们更没有关系，我没必要在你们面前证明。”
他顿了顿，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你们在怀疑我。”
他看着沈青叶和岳凌川，语气笃定：“你们是在怀疑我。”
他问：“是跟周远风那个案子有关吗？”
沈青叶还没说话，他自己就顺着线索猜测了出来：
“你们从别人口中知道我虐猫，又打听到我之前跟周远风发生过冲突，所以对我起了怀疑——”
“你们觉得绑架秦佳雨的事是我做的？是我在故意栽赃陷害周远风？”
“你们发现周远风是无辜的，但现场又留下了那么多痕迹，所以就推测是有人想故意陷害周远风。而我又是最近唯一一个跟他起过冲突的人，又有虐猫的前科在，所以你们就怀疑到了我的身上。”
他看着沈青叶：“你们不是要我证明我没虐猫，而是要我证明我没作案，是吗？”
对方的聪明有些超乎沈青叶的意料，她并没有接话，而是对上了男生漆黑的眸子，沉默了片刻，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
“所以你有证据吗？”
韩松林神色平静：“有。”
……
财经大学外面有一家宠物医院，离得不远，开车十分钟左右就能到达。
此时刚到中午，来往客人并不多，店老板正在吃饭，听到开门的动静抬头一看，顿时惊讶出声：“呦，小韩又来了？”
他抬手一抹嘴，直接站了起来：“这是又有小猫受伤了？来，赶紧给我看看！”
沈青叶闻言一顿，和岳凌川对视一眼，才提步踏进了店里。
老板这才发现韩松林后面还跟着两个人，神情不免有些意外。又看了看没背包也没拿袋子的两手光秃秃的韩松林一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似乎并不是来给小猫看病的。
“这两位是……”他迟疑开口，难不成是家里有宠物生病了，不方便带过来？
老板正在乱想着，韩松林已经开口：“我不是来给猫看病的，是他们找你。”
他说完，就让开了身子，沉默地站在了一旁。
老板越发奇怪，看着两人，试探出声道：“两位是有什么事吗？”
岳凌川上前一步，把证件递到老板面前，道：“我们是市局刑警，来这里，是有个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
“案、案子？”老板顿时吓坏了：“这这这、我干什么了？我什么也没干啊？什么案子要来找我啊？”
沈青叶道：“放心，跟您没什么关系，只是有些问题想问您。”
“跟我没关系……”老板一顿，往韩松林那边看了一眼，那难不成……
“您二位坐，先坐。”他忙搬了两把凳子给沈青叶两人，一旁的韩松林没被顾及到，就自己找了个凳子，沉默地坐在他们旁边，一声不吭。
老板舔了舔唇，搓了搓手：“那个，您想问什么问题？”
沈青叶道：“你跟韩松林很熟悉吗？”
老板点了点头：“是，他经常会带一些生了病的流浪猫过来让我治疗。有时候还会请我给一些小猫找领养，一来二去的，就熟悉了。”
沈青叶：“那他带来的那些猫，都患了什么病，您还记得吗？”
“呃，这个……”老板想了想：“我记得，之前好像是有一只猫经常尿血，检查过后才发现是得了尿结石；还有一次，一只狸花猫，肚子里鼓鼓囊囊的，又不是怀孕了，照过b超发现里面有一团东西，堵塞了消化道。但具体是什么我们当时也不确定，等把肚子剖开一看，才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个大的塑料袋。”
“还有一次，是一只老猫，来之前精神萎靡食欲不振，检查之后发现腹部有个拇指大的肿瘤。还有因为多次生育得了子宫蓄脓的猫……反正这么多年，他往我这边送过挺多次猫的，有些我都记不太清了。”
沈青叶眼睫微动，暗暗点头，这话倒是跟之前韩松林交代的差不多。
一旁的岳凌川闻言好奇道：“每次都是他一个人来吗？”
“也不止。”老板看了韩松林一眼：“偶尔我也见过他跟别的同学一块过来，你们那个叫什么来着，那个——”
韩松林闷声道：“流浪猫救助协会。”
“哦哦哦对对对，流浪猫救助协会，里面的小姑娘小伙子都挺热情的，经常带着流浪猫过来，我这边的生意有不少都是他们照顾的。”
岳凌川好奇问道：“那你们社团里救助流浪猫的资金都是自己出的吗？”
韩松林点头：“是。”
老板也道：“我知道他们是做好事嘛，所以一般他们来了我都会给打个折，就收个成本和人工。”
沈青叶也意识到岳凌川在想什么，也问道：“给猫动手术，价格不低吧？”
老板挠了挠脑袋：“是不低，像是绝育什么的，我就算少收他们一些，成本也得几十快钱。要是进行一些复杂的手术，那就更贵了，几百块钱的都有。”
沈青叶看着韩松林：“你还没工作吧？这么大手笔救助流浪猫，应该也是笔不小的负担？”
韩松林说：“我有奖学金。”
他看着她，眸子黝黑，却又异常干净：“学校里的、社会上的、还有国家的奖学金，一年下来也不少，足够我用的了。”
“更何况也不是我一个人，还有其他同学会分摊小猫的救治费用。”
沈青叶和岳凌川对视一眼后，慢慢站起身：“行，我们知道了。”
她对老板说：“今天麻烦您了。”
老板忙跟着站了起来，道：“不麻烦，不麻烦，能帮到你们就好！”
他沉默了一瞬，看了眼旁边一直沉闷着不说话的韩松林，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呃，警察同志，就、小韩虽然不太会说话，但心是好的，这么多年他为小猫做了那么多，我都看着呢。所以……”
沈青叶明白他在想什么，对他笑了笑：“您放心，我们肯定会调查清楚，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的。”
老板这才笑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就好、那就好。”
·
双方道过别后，沈青叶又带着韩松林回了学校，感谢对方配合之后，就让他离开了。
韩松林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任何话，始终是垂着个头不言不语。知道自己可以离开后也只是微微点了下点头，转身就走。
沈青叶看着他的背影，过了许久才慢慢收回目光。
“韩松林跟这个案子关系应该不大。”她说。
岳凌川道：“他没有充足的作案动机，那些同学的怀疑，也都是源于对他本身的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