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浼
只有常年的暴风雪与一片漫无边际的冰原,还有落后得可以不作管辖、过几个宇宙历再来看一眼也没关系的原始文明。
无奈抽身离开前,他在这颗荒星之上,看见有一只红色的眼睁开。
腐朽的身躯藏匿星云间散发恶臭,黑暗的粘稠液体使其身形无状,依靠着追随者的信念与崇拜获得力量、曾经名噪一时的神秘邪恶生物与他就这样不期而遇。
它的黑暗一度笼罩这颗冰原荒星。
目的昭然若揭,它试图创造新的信徒。
男人完全不知道这个东西为什么出现在他的领地,有那么一刻他怀疑这是他的哪位兄弟甚至是父亲给他挖的众多巨坑其中一坑——
但没关系。
他对其他毫无兴趣,但像一条恶劣的盗星兽对自己的领地意识很强,容不得奇怪的恶臭物体在自己的地盘撒野。
金色长刀握在手中,金色光芒将那怪物暴露无形。
红眼为主体。
藏匿的身体几乎与星云融为一体,闪烁着的除了星体还有还有数枚独眼,笼罩在光环之下,每一只眼睛像是拥有不同的自我意识。
当其中一颗眼球恒久不变地凝固起来,凝视下方,在它所笼罩星球之上,就会有一个生命体仰望着天空,指着天空说:看呐,天边出现了一个眼球。
又会有另一个生命体纠正他:那不是眼球,那是距离我们最近的星体。
当怪物眨眼,这只眼便闭上了。
有另一只眼球睁开眼,那只眼球自带温度与更绚烂的光芒,被人取名太阳。
那只曾经凝视星球却短暂闭上因此消失的,则被取名月亮。
所谓日夜交替,不过是怪物在一片漆黑死寂的星云中,恒久的凝视后短暂的眨眼。
——不趁手的金刀于冰原荒星上空将此虚弱的怪物劈开,干净利落的一分为二。
他亲眼见证那在宇宙历中也拥有古老历史的怪物发出梦呓般的呻吟,身体扭动着,化作烂泥。
无数的声音伴随着眼球的一颗颗炸开发出低低的声音……
像许许多多声音,高低不等地述说着无数个曾经被它作为养分吞噬的星球上存在过的信仰者最后的控诉与哀求。
怪物的尸首分离,坠入冰原荒星的最深处,身体沉入海底,大脑落入大地。
怪物却奇怪地没有彻底磨灭——
它在那冰荒原上扎了根,生根发芽。
一棵与众不同的树苗迎着暴风雪,破土而出。
而因此一击,男人手中不趁手的长刀亦化作零星碎片消散,他叹息着若早日找到趁手武器,这远古怪物的大脑也留不下来,何况还能跑到荒星生根发芽。
他唉声叹气,自己干的破事屁股总得擦一擦,无奈跟着降落原本没准备多看一眼的荒星之上。
于是迎着暴风雪,人们口口相传的「旧世神」自冰墙之后深一脚、浅一脚的踏雪而来。
……
鬼鸣鸟的歌声进入末尾,冰雪暴风渐熄,刺眼的冰原光芒黯淡。
眨眼一瞬,旧事走马灯“喀嚓”顿卡,周遭一切再回彩衣戏楼,身上的束缚感消失,粗糙的布匹短打与赤手空拳而立反而让男人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放松。
他眨眨眼,在心中叹息一声。
“你刚才听见她的歌声了吗?”
阿福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杀猪匠回头看了他一眼:“听见了。”
阿福问:“如何?”
杀猪匠像是天底下所有为艺术不为所动的老黄牛,淡定且真诚道:“一般。”
阿福却好像完全没听见他的回答:“我听见了,是啊,那可真好听,我、我好像回到了当初出生的地方,我们村听很多年前曾是白泽的栖息地,我是村子里百年来头一个拥有灵根的人……”
杀猪匠“哦”了声,心想自己果然缺乏耐心,也可能是从方才所见场景杀伐果决中尚未脱离角色,他瞥了眼树枝上的鬼鸣鸟,心想这意外是个大麻烦。
无论是其前身为旧识,又或纵观其本身的能力。
他行走暗处,好不容易耐心等待那东西于真龙渡劫中现身,没道理因为一只被人工创造融合出来的生物暴露一切,再落得个满盘皆输。
杀猪匠转过身,对身后双目茫然、显然陷入某种迷惑中无法自拔的阿福道:“你辛苦了,睡一会?”
阿福喋喋不休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膝盖一软,跌落脚下草地陷入酣眠。
漆黑的眸中毫无情感扫过熟睡的修士,男人在转过身,不再遵守入职前警告如任何情况下不得触碰、靠近彩衣戏楼内灵兽——
他向着鸟笼内的鬼鸣鸟伸手。
鬼鸣鸟从枝头落下,绚烂羽毛翅膀化作少女柔软的双手,攀附至男人宽大的掌心。
冰凉的触感让它发出轻微的叹息,它现在看上去除却拥有长长洁白鸟羽的耳朵之外与美丽的人类少女没有任何区别……
那张漂亮的脸蛋小心翼翼地蹭过男人的掌心。
“放弃作人不算特别好的选择。”
下一瞬忽感觉到强大的牵扯力。
上一刻摊开任由它摩挲攀附的大手此时此刻箍住它纤细的颈脖。
“人不人、鬼不鬼的苟活若无别的目的,我不太认同。”
轻描淡写的语气仿若闲谈。
伴随着苍劲有力的手指收紧,手背青筋暴起,鬼鸣鸟发出窒息的吞咽声,它当然不能回答男人的任何一个问题,甚至被白纱布覆盖的双眼后透着单纯生物的不解——
它不解这突如其来的狠手。
情急之下它伸手拽下来自己覆眼纱布,没忘记转化为鸟类的那一瞬它也拥有了非凡的能力,它可以赖此活命。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对视上的漆黑眸中如瀚海之下毫无波澜涌动,理所当然的平静之下,不见怜悯甚至是杀意……
那一刻凉意席卷了全身。
它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
绝望境地被身后沉重的大门被拉开时打破。
已经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与窒息的血腥气的喉骨瞬间被放开,涌入的新鲜空气使得鬼鸣鸟眼前猛地擦黑一瞬。
它双臂再次化作鸟羽,伴随着喉上大手抽离,如濒死的麻雀柔软无力顺着鸟笼匍匐于其脚底。
“你在这做什么?”
清冷的男声响起。
站在笼边的男人抬了抬眼,眼中那冷漠与深邃沉入深渊化作虚无,当他转过身,脸上又挂上了微笑。
他看着自门后出现的男修,一身云天宗内门弟子道袍,又因其地位不凡有更多细节……一把仙器摇扇挂于腰侧,长发一丝不苟束成马尾,清俊脱俗,此时正蹙眉望着自己。
无幽一步步走下台阶,踏上柔软的草地时不免看见杀猪匠所立身后那巨大的鸟笼。
不太感兴趣甚至嫌恶地目光一闪而过,当他看见鸟笼中衣衫不整、苍白面部浮上红晕、似奄奄一息的鬼鸣鸟时,显然误会了什么。
他立刻将目光放在杀猪匠身上,沉默半晌,提醒:“日日此刻还在牢内。”
杀猪匠一听就知道这人脑补了许多不得了的东西,“哎”了声说:“误会了,我只是想杀了它。”
毫无逻辑的大实话却让无幽摸不着头脑,他瞥了杀猪匠一眼,多少是以为这人已经疯了。
蹙着的眉就不曾松开过,他好奇南扶光得东西怎么会交给如此不靠谱的人,伸出手,言简意赅,冷冷道:“日日的乾坤袋。”
杀猪匠抬眼,扫了他一眼,没给东西,却问:“她让你来的?”
无幽看他这油盐不进、毫不配合的样子,只道这人压根不急南扶光现下处境。
不欲多说,亦无意掩盖事实,云天宗大师兄只面无表情从袖中用两指夹出一张宣纸,上书:找杀猪匠拿南扶光乾坤袋。
字很丑。
杀猪匠倒是曾经有幸在谢允星桌案上见到过。
一瞬间心情开阔放晴,他压低的唇角翘了翘,点点头,果断从袖子里掏出乾坤袋——
而后在无幽有些惊讶的目光下,男人随意伸手进那本应该滴血认主,旁人无法打开的乾坤袋中,掏出一个承装黑色已然凝固状态未知晶体的水晶杯。
他把水晶杯递给无幽。
全程无废话,无犹豫,无套路。
无幽动了动唇,有一万个困惑此时已经形成,但是在杀猪匠坦然的目光中,他一个都问不出来。
那杀猪匠的甚至还有脸催他快点去上交这个东西,牢房他去看过了,真的好潮湿好像还有老鼠,云天宗大师姐在里面多呆一天都可能发疯,她一发疯大家都要倒霉,这对谁的健康与精神状态都不太友好。
第100章 谢允星与野猫
彼时, 作为局外人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的人很多,非常难得的,这一次云上仙尊也成为了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
这些天,他偶尔会思考如何才能让云天宗大师姐知晓“插手它宗是非很敏感也不礼貌”这个事实……
但转念又清楚地知道这件事其实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根据他丰富的经验来看, 哪怕是牢底坐穿, 她也必然不会有此觉悟。
宴几安在一次又一次的自我说服与自我矛盾中反复。
到了后半夜, 他开始想渊海宗的牢狱环境如何,他好像还未曾见过……
如此思来想去,有一瞬间的思绪跑到南扶光不过是金丹期修士,怕冷怕热也会伤风感冒, 这渊海宗夜里温度总是低, 她在里面恐会着凉。
就这么一件小事, 能想起来哪怕宴几安自己都觉得诧异,随后开始动摇要不还是先把人弄出来再慢慢讲道理?
思绪尚未理清, 便有「翠鸟之巢」的管事前来敲门。
大半夜的, 出现的是渊海宗炼器阁少阁主肖官。
因为挂职「翠鸟之巢」同时为渊海宗弟子, 这些日子宗门事务与仙盟磨合总是劳烦他跑腿,此时前来却意外是被「翠鸟之巢」玄机阁逼着捞人来……
消息甚至是从弥月山仙盟传来的。
「翠鸟之巢」下属部门玄机阁阁主亲笔提写急函,要破格录取云天宗弟子南扶光为「翠鸟之巢」正式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