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浼
南扶光走近他。
“我记得今天亲自把你送到山门外, 当时你走的头也不回。”
当时她还在想这个人今日真是干净利落啊, 是不爱了么?
那也太快了。
男人果然越强越渣。
原来不是, 是因为他还打算回来。
听见南扶光的声音,宴歧那双游神的双眼才缓缓有了聚焦,指着屋外的霞光问她只是金丹碎了又不是眼睛瞎了,看不到外面有异常的动静?
南扶光伸头看了眼, 正巧看见凤凰衔着金光璀璨的伏龙剑落于沙陀裂空树枝头。
她愣怔了下麻木地心想“哦鹿桑又升级了”, 然后转过头问身边的人:“所以这和你半夜闯入我洞府有什么关系?担心我受不了自己一路下滑而鹿桑一路向上的刺激, 撞墙自尽?”
“我要说‘是‘呢?”
南扶光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男人开始没心没肺地笑,拍了拍她的脑袋。
“把你危险的想法收好, 我没这么想过——我早就告诉过你修仙问道不过是一场你喜欢就可以玩玩但大可不必为此认真的游戏, 说得嘴皮都磨破了, 你还在为这种事纠结的话,那下次谢允星骂你金丹碎掉以后智商也碎掉了我会坚决地站在她那边。”
南扶光其实有些难以置信为什么有人可以用这样平淡的语气说出这样傲慢的话。
她云里雾云,但确实是对鹿桑更上一层楼没有太大的想法。
她用眼神问宴歧所以呢,如果这件事不值得一提,他大半夜不睡翻墙来她这坐着窗户发呆是为了什么?
然而男人只是叹息着望着窗外抽芽的沙陀裂空树, 叹息着道一声:“春笋冒尖了。”
南扶光想了想,立刻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算是因祸得福吧, 你的一蹶不振让他有了想要放弃你的念头, 现在可能把念头打到了鹿桑的身上……怎么说呢?”
宴歧想了想,“他一直都只喜欢阴沟里那些恶臭又黑暗的东西,一旦谁滋生了一些这样的倾向, 就会被他钻空子。”
南扶光:“首先我没有一蹶不振,我只是暂时还不能很好的接受自己不是人是一把刀的角色——”
南扶光:“等一下!在金丹破碎之前,他可是眼巴巴喜欢了我九世,甚至为了让我觉醒特地准备了「陨龙秘境」如此豪华盛宴,你在骂谁恶臭又黑暗以至于被他看上想要钻空子?”
宴歧:“……”
宴歧:“这个不是充分非必要条件,我的意思是——”
他看上去很无力。
南扶光微微眯起眼,第一次发现人在无助的时候,手是真的有肯定在空气中乱抓的。
“我可以的。”南扶光突然说。
宴歧愣了愣:“可以什么?”
“现在看情况好像失去了我这把武器,对他的计划影响比对你的影响大的多……如果我的一蹶不振方便你行事的话,我就一蹶不振好了。”
意外的,她的话导致宴歧陷入了一次比较长久的沉默。
他看上去并不知道对这件事应该怎么说,当然也完全没有一点被如此肺腑之言感动到的样子。
过了很久后,他看似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你确实和东君不完全一样。”
南扶光挑起眉。
“换作以前东君这样说,我可能会让邀请她把自己撅了随便塞哪个炉子里炼一炼清醒一下脑子,但是对南扶光,我说不出这种话。”
“……这句子还不够完整吗?这和已经说了有什么区别?”
“重点是别再说那样的话了。”
宴歧换上了一个有些冷淡但显得更加认真的语气。
他蹙着眉,好像很苦恼这种情况。
“你只是你。不为任何人活着或者去死——如果你现在不快活,就要想办法让自己快活起来,这是你目前的首要任务。”
南扶光有些似懂非懂。
听这意思是,无论她做什么,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替她兜底。
“现在沙陀裂空树初步复苏,那棵树应当是有了初步有了真正的元魂精魄,你为什么不能直接去把树砍了结束这一切?或者让壮壮再啃它一口?我们就这么趁虚而入怎么样?还是你想跟那棵妖树还想来一场光明正大、养精蓄锐后的君子光明之战?”
但君子之战会显得脑子有毛病。
南扶光语落,坐在窗棱上的男人原本已经重新看向沙陀裂空树上栖息的凤凰,此时又慢吞吞地重新转回头,以稍高的视角,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看了许久。
南扶光反手指了指自己:“难道是因为我这把刀太钝?”
宴歧再次叹气:“别又扯到这上面吧,是因为今夕不同往日,那棵树的根已经扎的太深了,并不是壮壮去咬一口就能解决的——”
就像是房屋的那一根承重立柱,洪水来时,最害怕冲倒的便是那根立柱,若是那东西被连根拔起,整个房屋也就轰然倒塌了。
“而且段……那对邪恶双胞胎兄弟我只回收到一半,且这一半还不太配合,真打起来会受伤的。”
南扶光睁圆了眼:“打架会受伤不是很正常吗?你怕疼?”
“你就当我怕好了。”
宴歧望过来时,那双深色的瞳眸之中有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那不属于他过去的任何一个神情,哪怕是对于南扶光来说都觉得陌生。
南扶光喜欢宴歧,源于他那于万山倾轧不崩塌之淡然与松弛,是万事皆于掌控下的可靠,也喜欢他看着她时始终拥有的“万事有我”的自然——
这样的安定很长一段时间内支撑着她不会倒下,让她还想看看再坚持一下也许事情就会变得并不是她想象中那么糟糕。
而如今那双眼中饱含着歉意与悲悯,长长的睫毛遮挡去了一半的悲伤。
她听见他说抱歉,是我的错,是我离开得太久。
……
神凤衔刃的第二日,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在青云崖,南扶光抱着胳膊纠正一个师妹握剑的手势时,神凤从天而降。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这一次她并没有像宴几安一样进阶境界,显然昨天的天赐异象进阶的是她手中的伏龙剑,那把宝器现今如浴火淬炼重生,若是非要相比较其程度,至少也是个三到四阶仙器。
这一点可能给了鹿桑一些自信。
反正她看上去比前段时间自信的多。
当她一身飘逸道袍轻盈落在青云崖,人群散开,她身后有火光闪耀,紧接着数把长剑呈现伞形展开,火气燎天——
她展开一个火属性的万剑阵法。
当她从人群另一端一步步向着这边走来,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让人觉得她是想要直接强夺云天宗大师姐的位置。
但南扶光却并无太大反应,她只是沉默着,并且在鹿桑越发靠近的时候,一个错步条件反射般挡在了宴歧前面。
这个行为在其他人看来她和疯了没什么区别——
现在的南扶光如凡人身躯,且不说她准备以什么抵挡鹿桑一个手握神兵宝器的化仙期修士的万剑阵法,就说现在被她护在身后的杀猪匠,至少看上去比她结实抗揍得多。
见状,已经有人头也不回地跑去找云上仙尊。
然而鹿桑却停在了两人的面前,眼睛先是看向宴歧,对那张熟悉的脸有些恍然,终于明白自己过去为何对他有天生的敬畏。
伴随着记忆的逐步苏醒,她对于眼前这个人的记忆也越发的深刻,眼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总也想着当年他单手支着下巴笑着教她运用凤凰灵骨……
后来。
如果不是因为宴震麟,她大概永远不会背叛。
而此时此刻,那双过去带着温和笑意的双眸却连余光都不曾给她。
仿佛并不知道也不在意此时神凤思想若何,高大的男人立在那,垂着眼,脸上上一瞬的懒散收敛了下,只是一瞬不瞬地垂视挡在自己面前的云天宗大师姐头顶上的发旋——
有几个发旋的人是笨蛋来着?
那就算两个好了。
因为南扶光有两个。
前方,在男人堂而皇之的走神中,鹿桑被迫有些仓惶地挪开了眼,她对南扶光道:“师姐,你听见了吗?羽碎剑在回应伏龙剑的共鸣。”
她身后的剑阵不断的浮动与燃烧,在越发靠近南扶光时,光芒大盛。
“请把羽碎剑还给我。”
今日她来,原来是欲夺羽碎剑。
也是,任何一个剑修都不会容忍自己的剑修道侣的本命剑落于他人手中,这种事如果发生在南扶光身上……
嗯。
根本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云天宗大师姐慢吞吞挑起一边眉,心想自己压根没带羽碎剑出门,她和自己气势汹汹地要个什么东西呢,正想说那剑在云风崖你自己去拿吧我还忙着,奈何一转头就看见身后男人动了。
宴歧从她的乾坤袋里抽出一把银白色的剑,握在手中掂量了下。
“这个么?”宴歧问南扶光。
“……”
南扶光一头黑线。
“你把这个东西放进去做什么?”
“怕你要用。”
“我不用。”
“嗯?别客气嘛。”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就好像这把羽碎剑不是来自云上仙尊,而是他宴歧随手塞给她的一个新年礼物。
南扶光心想如果没准备在所有人面前大打出手就不要搞这种挑衅的行为,她慢吞吞“嗯”了声,在众人满脸懵逼中,咬牙切齿地强调了声“我不用”,伸手去掰男人的手指。
后者几乎没怎么用力便顺从被她掰开手,让手心那把羽碎剑滚入其掌心。
南扶光几乎没有犹豫,转身将羽碎剑扔回给了鹿桑。
神凤背后那耀眼的火光,在羽碎剑落入鹿桑手的第一时间缠缠绵绵将其包围了起来。
甚至她本人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回收了羽碎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