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浼
“啪”“啪”落在地上响声震天,其中数枚飞溅熔岩,她不得不狼狈躲避,伸手使用清水术法浇灭自己烧起来的道袍。
这一瞬间,南扶光已经执剑从高空与燃火陨石同样降落,扑面而来!
巨大的火焰翅膀在她身后拍打着展开,那形状为火焰跳跃如破茧之蝶,轻盈绝艳——
上一次比试中,先飞起来的是鹿桑,但这一次,她却迟迟没有使用神凤应有的优势。
到底是灵骨受损。
人们只来得及看见她颇为狼狈地展开火属性万剑阵法——
然而万剑阵法,又怎么可能与此时此刻铺天盖地的星火燎原棋局阵法可比。
当时在青云崖上她背挟此剑阵走向着南扶光,问她索要羽碎剑时,大概永远也想不到这一天,铺天盖地的火气中,她只来得及看见南扶光煞气腾腾的身影一闪而过。
“这一次,再也没有宴几安来助你。”
一只手持剑,等等被南扶光扔至出去,红色光剑轻易破了万剑阵法的阵型,“咚”的一声重重插在鹿桑身后的碎石岩壁,封锁她的去路。
与此同时,南扶光另一只手扬起,无数火光灼耀的短匕自她身后裂开的空间间隙释放而出,如雨落下,穿透鹿桑各处非要害之地。
她到底手下留情。
在观看台鸦雀无声的沉默中,这场选拔比任何人想象中都快得结束。
因为宴几安,化仙期的修士过去在众人眼中强如神明,他们怎么都不敢相信,鹿桑这样不堪一击。
而传说中那从未有过灵骨化形、如今失去了金丹成为了凡人的云天宗大师姐,在他们眼中,强的犹如怪物。
而此时此刻,只见那怪物一步一脚印踏过熔岩岩浆,如履平地,一步步走下演武台,来到方才那现场执行者跟前,伸手在完全呆滞的他眼前晃晃。
见他毫无反应,她撇撇嘴,伸手抽走他手中的狼毫,贴心地替他在鹿桑的名字上面划下鲜红的、代表淘汰的一笔。
直起腰,她将狼毫塞回那执行者手中,微微一笑:“又不是没赢过。”
第172章 弓形虫与猫
好像在仙界末日的公告被发出来的那一日开始, 三界六道过往刻板印象的战力值就彻底崩坏了。
升阶突破成了家常便饭;
凡人与灵兽融为一体;
修士可以从筑基期直接三阶跳成为化仙期;
化仙期又打不过金丹破碎的凡人。
鹿桑输给南扶光这件事引发的热议比想象中更宽广。
当时现场一片哗然暂且不提,对于大部分骨子里刻着不可一世的修士们来说,这场选拔赛的比赛结果,他们根本无法接受——
如同战神输给了一只猴。
跨海十二翼舟被叶子折成的小舟怼翻。
大象真的被蚂蚁绊死了。
羚羊转头撞死了狼。
如果不是黄天化日之下, 他们很有可能想要绑架南扶光将她送回渊海宗的古生物研究阁做一做研究, 弄清楚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好像走到哪都招到奇怪的目光, 有些人甚至小声讨论或许修为升得太快跟踏踏实实自己练上去的还是有区别……
鹿桑听见了。
鹿桑很沮丧。
当晚云上仙尊到的时候,她扑进他的怀里,哭着说没想到自己没有凤凰灵骨的加持居然一点也打不过南扶光。
扶着她的肩膀,轮椅上的云上仙尊沉默了很久, 而后道, “我也没想到, 你居然没弃权。”
这话犹如一桶凉水在冰天雪地兜头浇下,鹿桑震惊到忘记了哭, 她知道宴几安说话不会好听, 但是他也不用每次说话总是难听到出乎人预料。
吸着鼻子, 她说:“我是化仙期修士,没有凤凰灵骨也是化仙期修士,不该那么不堪一击……再说了,师姐也没有灵骨——”
“有凤凰灵骨你也打不过她。”
宴几安平静地打断了她,“她也不是你师姐了, 忘记了吗?她没有离开云天宗,你就同其他人一样叫她大师姐罢。”
鹿桑语塞半天, 不懂话题为什么说着说着总能跑歪——
这种感觉很难受。
就好像无论她说什么, 他根本不在意。
时代如今她也不是任人捏的软柿子,退出了云上仙尊冰冷的怀抱。
她告诉宴几安,如果你因为很感动我对你不离不弃的事而娶我, 那就该做出一点感动的样子,你这样反而好像我做了什么错事,你在报复我。
宴几安抿了抿唇,说了句抱歉。
他好像永远只会说这个。
鹿桑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对方的双眸好像是因为知道完全没办法解决这件事所以显得特别的平静,这份平静让鹿桑觉得很崩溃。
横在他们中间的事根本无法解决。
宴几安没有办法不爱南扶光——
无关他明知道他上辈子几乎等同于因她一剑而死。
无关这辈子他们已经另娶它嫁。
更无关于鹿桑是否执着自己在一场小小的选拔中战胜南扶光。
宴几安自己都没办法阻止自己去继续看着南扶光。
从过去和现在,一直都是这样。
哪怕在上一世,明明东君才是后来的那一个。
鹿桑和宴几安的灵骨都是宴歧给的,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三人相依为命,说是一个老父亲儿女双全也不过份。
后来一切都变了。
宴歧回收了「伶契」,改名「东君」。
大概是男人慕强的本质,「东君」出现吸引走了宴震麟所有的注意力……
然后,又有一夜之间,真龙、神凤突然宣布转换阵营,与宴歧的对立。
那时候,沙陀裂空树茂盛且生命力旺盛,树根孕育了无数能人异士,他们可得天地灵气为己用,便是后来修仙入道人士的雏形。
这些人,很快因为特殊能力被从凡人人群中区分开来——
尽管人们认为这是来自世界之树,沙陀裂空树的赐福,但恐惧陌生的力量实在是人之常情。
修士与凡人有了隔阂,尽管很有可能前一日,他们还是至亲亲人或者友爱乡村邻里。
这种微妙的关系一直持续到某一天,听说有一个村子的凡人们把一个修士绑起来活活烧死了。
那一夜,沙陀裂空树树冠在寒风中发出沙沙的声音,真龙与神凤被宴歧前往调查此事,但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再见面的时候就变成了仇敌。
《沙陀裂空树》法典记载,当时的真龙与神凤是在树下参悟,领悟了世间之大善,弃暗投明,站在了越发被挤压生存空间的修士阵营——
基本是这样的没错。
鹿长离与宴震麟被眼中目睹修士的惨状震惊,他们难以想象为何会有人对过往至亲痛下杀手,就因为他们拥有了另一部分人没有的力量。
天下之大,这片土地从不属于任何人,凡人没有资格迫害、压榨修士,甚至是残忍的杀害他们……
这并不公平。
他们需要反抗。
这场战争持续了许多年。
修士们夺回了属于自己的权利,他们生来顺应世界之树赐福,感应天地灵性,本就应该比凡人高一等——
他们应当于高处,应当掌握最先进的技术,应当受凡人膜拜,应当掏出任何一个寻常小物件也被凡人追捧羡慕。
应该是这样的。
而真龙与神凤也将为维持这种现状付出一切。
坐在轮椅上的人好像忘记了眼下的所有狼狈拜谁所赐,他压低了声音,嗓音沙哑道:“我会为了救沙陀裂空树做一切我能做的,但其他的,我做不到。”
泪水还是从鹿桑的眼中汹涌的流淌出来。
她好似看见了宴几安心中有一把天秤。
南扶光与苍生大业分别占据秤的两头,后者的重量远远重于前者。
鹿桑的手上并没有筹码,唯一幸运的是,她是天秤胜利的那一端中芸芸众生里稍显特殊的一员。
属于南扶光的那一边高高的翘起没有一丝回转的余地,所以她总是被抛弃,被放弃,被受委屈。
但南扶光始终占据着那把天秤一侧的独一份。
这把秤是不可损毁的,所以南扶光也会永远地在那里。
……
鹿桑抱着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夫君哭泣的时候,万众瞩目的南扶光正在另一个场地关心她真正关心的师妹。
相比起她这边化仙期神凤地狱开局,谢允星的选拔简单的像来春游,第一把对战的同样为金丹初期乐修,地点则是抽签决定的沼泽。
那个乐修看上去上了年纪,但很灵活。
开始第一曲给了自己的脚下,让他能够在沼泽上如履平地。
但他手中的普通兵器并不是冥阳炼的对手,那把重剑甚至没有发挥出真正的特性,谢允星扛着它从天而降,那把有一定年纪的筝在“嗙”的一声中琴体碎裂,琴弦尽数断裂,沉入沼泽。
现场的所有人包括南扶光都陷入了沉默,除了南扶光外,今日在场大多数人都是来欣赏三界第一美人的……
他们爱看谢云星如春风细雨的柔情,当她扛着那把比她还宽的重剑,又能形成强烈的反差对比——
但这一日,所谓的“强烈反差对比”具体意义上地消失了。
乐修一般都会有三五乐器傍身,甚至有三种乐器协奏一曲完成攻势的情况存在,但那把筝一碎,上了年纪的老乐修瞬间丧失了战斗意志。
他露出了错愕的表情,看着竖着插在沼泽上的冥阳炼,以及在重剑上轻盈落下的谢允星,他沉痛道:“我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