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浼
她一字一顿。
众人听得满脸懵逼。
都以为谢允星是带人来救南扶光的,没想到赶在仙盟问责前,两亲如姐妹之人先吵了起来——
而且看着她们神情,对方说的话句句都是不中听的,或者戳心窝子的,谢允星目光轻晃时,南扶光已经撇开了头,不再看她。
一桌之隔,杀猪匠“嗳”了声,低声劝慰:“有什么事回去说,在这里——”
“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他是没关系,所以你别嚷嚷他。”
南扶光语落,两人终于相对无话,互相注视之中,有什么紧绷的情绪一发既崩,那般气氛,连「翠鸟之巢」正副指挥使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
段北抬手打断了玄机阁主事的阐述,转过头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谢允星,见她肩头微微颤抖,蹙眉问她:“怎么了?”
段南则是手都摸向了背后的那把前些日子刚刚才找回来的赤怒鬼头镰——
说起来这武器还是宴歧给他弄回来的。
作为他夜晚砍伐树根,白天还要不停歇的随「翠鸟之巢」出征讨伐砍伐树根之人,十二个时辰轮班不眠不休演戏的补偿。
眼下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
南扶光冷着脸对谢允星说:“这是我自己的事,你别扯无关的人进来,也别迁怒他,有什么事冲我来。”
谢允星看着有些惊讶她说的那么生硬,震惊地微微瞪大眼重新望向南扶光,后者却只是保持着冷脸,让她先走,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谢允星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柔情似水,此时她居高临下扫了云天宗大师姐一眼,背挺得笔直。
最终淡道一句“没什么好说的”,她拂袖离去。
段南追了上去。
段北看着也挺想跟上的,奈何眼下还有正事拖着他,抿抿唇,他勉为其难让玄机阁主事言简意赅,有话快说。
云天宗大师姐与二师姐猝不及防如此分崩离析,众人看得一愣一愣的,一时间居然谁也没能凑上前宽慰几句。
……
谢允星走后,刚吵完架的南扶光就像被抽空了灵魂,虽然看着是她吵赢了把谢允星弄走了,但她垂着脑袋,像是精气神都没了。
宴歧坐在旁边一脸担忧地看着她,看上去欲言又止,但似乎也不知道这种场合该说什么。
抬手拍拍南扶光的手,捏了捏她的掌心。
这时候,人群中有个穿着「翠鸟之巢」执法者道袍的人将两人小小互动看在眼中,冷笑一声,多身边的人不屑道:“你看,所以嫁给凡人男人有什么用,徒有其表……一旦修士们吵架,他都插不上话,一点忙都帮不上。”
旁边那人听同伴如此赤裸裸地看不起凡人,动了动唇还想反驳他,但话到了嘴边有些犹豫,片刻之后他还是点点头,低声道:“也是。”
正如此次,伏龙剑受损,南扶光恐遭牵连,流言蜚语的道德审判怕也是跑不掉,他在旁确实一点忙都帮不上。
这种时候,扶光仙子需要的可不熟一个高大英俊的花头鸭子站在旁边拍怕她的背说一句“没事的”就完事。
可惜能帮忙的谢允星,甚至因为他被南扶光赶跑了。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谢允星走后没多久,拎着裙摆赶到的是鹿桑。
看见剑核受损遭到污染,且是掉在地上都无法逆转的污染程度,她一下子哭出了声——
毕竟伏龙剑为其本命剑,剑修的命根子,与她的道源息息相关,更是宴几安送她的“定情信物”……
如今她本就身体不好,被伏龙剑的情况一影响,简直成了弱柳迎风,垂泪自泣的样子,更是我见犹怜。
跟着她随后到来的是宴几安,想也是,伏龙剑受损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出现。
小小的玄机阁这下里三层外三层被挤得水泄不通。
鹿桑倒是没说什么,但跟着她来的小师妹显得很有意见。
那小师妹大概是哪个修仙世家子弟,今年刚刚拜入云天宗,不见云天宗寻常弟子那般见人怯场反倒落落大方,一边安慰鹿桑给她递手绢,一边转过头抱怨坐在旁边喝茶的南扶光:“大师姐,鹿桑师姐那么信任你,只是仙尊一句话说这伏龙剑如今三界六道可能只你能修,她便将伏龙剑交给你……你怎么辜负她呢!”
她话语一落,人群中有人附和,听着像是最开始第一反应就先问责南扶光“是何居心”之人。
南扶光此时终于从方才的游魂状态回过神来,她坐直了一些,淡道:“东西也不是我弄地上的,赖我辜负她?”
“这么重要的东西,她放心交付与你——”
“那也是云上仙尊建议的,她听的是她夫君的话,还是出于信赖对我,她自己心知肚明。”
“啪”地一下放下茶碗子,力道大概大了些,茶盖“哗”地一下滑落在地,摔的四分五裂。
端坐于位置上,南扶光甚至没站起来,然而现场却因为这一响动有瞬间的鸦雀无声。
先前人群中还有数人为鹿桑打抱不平,问责云天宗大师姐,此时被她目光一扫,皆是不言不语默默挪开了视线——
进入「翠鸟之巢」至少也是金丹期修士,眼下他们那模样,好像都忘记了在他们眼前的不过是个金丹破裂,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是一个凡人的普通人。
“我不管!”那云天宗师妹跺了跺脚,“你就是故意的!你是不是故意买通了刚才那个玄机阁的器修,让他打翻龙之心弦,污染伏龙剑——”
“我图什么?”南扶光奇怪的问,“她金丹还在的时候打不过我,你可以说那会儿她只是筑基期功夫不到家……但后她化仙期了,用完全体的伏龙剑也打不过我。”
“那次选拔,鹿桑师姐败落是因为灵骨受损!金丹有裂痕!你不知道吗?!”
“……我连灵骨都没有,金丹都碎成渣了。”南扶光“啧”了声,“越描越黑,你到底是站哪边的?”
那小师妹一瞬间收声,原本嚣张跋扈,气势汹汹的脸涨得通红。
她求助似的看着鹿桑。
原本鹿桑一直红着眼,心疼自己的伏龙剑同时,还在扯着她这好师妹的衣袖让她不要说了,此时在南扶光一言一语中,只觉得自己又被奚落嘲笑了个够——
可她做错了什么呢?
被弄坏了本命剑的是她,她不该来看一眼吗?
却还要被人当软柿子捏。
鹿桑擦擦眼泪,奈何眼里掉的更凶,她哽咽着说道:“大师姐,你到底为什么要将话说的那么难听,原本伏龙剑修复这件事,夫君说交给你,我没有任何的反驳,且不可逆损坏这事不能完全怪你……但他人略有微词质疑,属实正常,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南扶光反问:“我咄咄逼人?”
鹿桑:“我知道你始终对我最终还是与仙尊成婚此事并不甘心——在你的大部分认知中,你们相知相守数十年余,我一遭出现却抢走了你许多东西,你心有怨念实在正常……”
南扶光:“我怨念什么?”
鹿桑旁边的云天宗师妹立刻插嘴:“你不怨念你能因为赌气嫁给一个区区凡人杀猪匠?现在后悔了吧?可后悔了又有什么用,那都是你任性的结果!你咎由自取!”
南扶光心想,上一次被人这么大版大版的骂,还是白灸还活着的时候了。
有点怀念。
那师妹大概真的出生修士世家,说话到后面越发放飞,说杀猪匠如何空有一张脸,根本没有用,身份低贱不配站在这,看着她和谢云星吵架也不敢插话——
“嫁给这种村野乡民,你是后悔了吧!你后悔了却来毁我鹿桑视师姐的举世无双的伏龙剑,不知道我师姐心系三界六道,还要用伏龙剑拯救苍生呢!你这是为一己私利,枉顾三界六道千千万万百姓黎民生命!”
那师妹越说越来劲。
南扶光也一副没准备反驳的样子。
直到被她骂的狗血淋头、一无是处的男人摸了摸鼻尖,突然开口道:“伏龙剑不差,但用上‘举世无双‘倒也大可不必。”
低沉带着淡淡笑意的嗓音让那小师妹下意识地停住了歇斯底里的呐喊。
她猛地一愣,像是十分震惊这个凡人杀猪匠胆敢反驳她,怎么仗着大师姐的面子还真以为自己是盘菜,她可不是二师姐,并不会挨骂了还乖乖买南扶光的帐——
在她目光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男人看都未看她哪怕一眼。
慢吞吞从原本坐着的位置上站起来,男人只是用那双过分深邃漆黑的目光,淡淡扫视了一圈陷入沉默的人群,最终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了宴几安的身上。
目光闪烁时,笑意收敛。
这场闹剧终究不过是冲着他来的罢了。
大摆一出鸿门宴,拟邀南扶光,约的倒是他宴歧。
“看来,今日不解决这件事,我们还真走不出这个地方,是不是,安安?”
他看着宴几安调侃。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尚未回过神他在同谁说话时,男人抬起了手。
在他手落下的同时,在他身后、空地中间,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个与各种秘境开启时同样的空间间隙裂缝。
他就像随手撕开一张宣纸一般简单的撕开了空间。
紧接着,金属光芒闪烁,伴随着“哐”“咣”的金属碰撞声,无数把与伏龙剑一模一样的剑,搞廉价批发一般,从那深色的裂缝中倾泻而下。
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其中几把滚落在面色苍白的鹿桑脚下。
在她身边,那弄翻了龙心弦、早就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器修此时回过神来般,迅速捡起一把剑进行常规检测——
“这!是龙之心弦!”
他震惊地抬起头,穿透所有聚集在他身上的目光,直直的看着不远处立于一大堆成百上千剑山之后的男人。
“真的是伏龙剑!这些……都是伏龙剑!”
第178章 世界本在其脚下
还是同样一个人, 同样一张脸,同样一件洗的泛白看上去穷酸得距离要饭只差一步的那件粗布杀猪匠衣服,眼前的英俊男人甚至连唇角边微笑的弧度都没有改变。
但当他以那一堆破铜烂铁似的跌在地上的伏龙剑为界限,后退两步, 再一次退回椅子上坐下时, 那上扬的薄唇怎么看都有了一丝盛气凌人的压迫感。
现场一时间又静谧如坟场。
那些伏龙剑在地上闪烁着冷剑雪光。
南扶光一边觉得现在看周围所有人包括宴几安那副无话可说、目瞪口呆的样子很好笑, 一边自己也像个土包子似的,跟这些人一样震惊——
最惨的是她还得忍着。
假装自己早就知道了这一切。
然而真相是她完全难以置信,她和宴歧两人天天睡一张床上,这人听着她叨逼叨本命剑、伏龙剑、凭什么、鹿桑等关键词恐怕早就听得耳朵起茧, 从来都不安慰她。
每次只是用十分困惑的语气问她, 要我说多少遍这些都不算什么, 你到底为什么那么在乎。
每当这时候南扶光难免总要和他吵两句,固定台词是“如果这都算没什么, 那什么才算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