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浼
但当他们的金丹碎裂时, 金丹却并非弥散, 而是在某一瞬间, 如数道流星,尽数飞向了沙陀裂空树。
沙陀裂空树吸收了数位大能生魄金丹后, 突然从原本的只抽芽状态长出无数苍翠新叶。
与此同时, 那座巨大的金色轮盘从海边升起。
海域中央, 轮盘之上,梵文闪烁着金色光芒时,他化自在在天界之主——道陵老祖——从那棵树中苏醒。
「尘归尘,土归土,回归溯源, 放得永恒。」
自称万道始祖的道陵老祖如是言。
一个段从毅的倒下并没有带来任何的动乱,就像一个无关紧要的傀儡倒下, 那个一头白发、眉宇间有一点红的男人在关键时刻回来了, 正如真龙镀鳞日那惊鸿一瞥。
在弥月山,众目睽睽之下,他从天而降, 带走了与旧世主厮杀的真龙与神凤。
……
——第二件怪事,大概只针对谢允星一人。
自打“血色圣宴”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南扶光。
无论是云天宗,还是大日矿山上宫殿,旧世主的寝宫,旧世主的书房,弥月山,「翠鸟之巢」总部……
云天宗大师姐,如人间蒸发。
谢允星哪里都找不到她。
南扶光不见了,周围的人却好像都见怪不怪。
没有任何人表现出有一个人人失踪了的模样,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谢允星,他们是否见到过南扶光在哪。
云天宗的那些师兄弟姐妹甚至是高层宗主自不必说,如今仙盟排行前五十的大宗门,有一个算一个,包括谢从在内,在“血色圣宴”中活下来的宗主不超出十五人。
南扶光乃云天宗大师姐,却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又化身为旧世主手中那把传说中的“大梵净世镰”——
那是传说中天下神兵利器的缔造者,是万器母源。
若不是还有个坚决站在仙盟这边、当场与旧世主拔刀相向的真龙与神凤,这般动乱,谢从算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但眼下如此情况,谢从就算是不死也脱层皮,这些日子游走于宗门与为道陵老祖与云上仙尊坐镇的弥月山之间,备受质疑其立场与成分,忙得不可开交。
莫说问他是否知道南扶光去了哪,他怕是比任何人都想要找到南扶光与杀猪匠,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允星无别的办法,只能去问段南,他只知道蹙眉,告诉她别瞎操心,人没死就行。
问吾穷,吾穷欲言又止,一副无语又不好具体说些什么的表情。
壮壮也没哭唧唧,能吃能喝能睡,只是多了一项每日趴在大日矿山码头,望着金轮发呆的娱乐活动。
问黄苏,黄苏叹气,道你去问那个人试试。
宴歧已经躲在书房数日未出门。
大概也听闻谢允星在找南扶光,他只托段北前来带话,只道南扶光一切安好,请她放心。
“当时南扶光与宴歧双贱合璧,所向披靡。”
「翠鸟之巢」指挥使淡道,“莫说是死在那场争斗中……那器身,被血浸得锋芒再露,实在是润得很,莫说碎裂,连一丝裂痕都没有。”
“你莫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日日去哪了呢?”
“你知道那日他们斩杀包括段从毅在内一共多少大能?也是,最近无《三界包打听》看热闹,你哪里能知道——实际就是,如今他化自在天界的半边天都塌了……”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我的意思是,也许大战之后,他们疲惫不堪,‘伶契‘被旧世主关起来润器去了呢?”
“别叫她这个名字。”谢允星停顿了下,那张俏丽的脸沉了下来,“你当我傻子哄?”
按照道理,三界第一美人温柔如水,她沉下脸来,那模样除了能镇一下云天宗的师兄妹,放眼整个三界六道,能被她眉眼沉沉唬住的,大概也只有「翠鸟之巢」正副使大人了。
“……你别摆脸色给我看。”段北立刻警惕的望着她,金眸闪闪发亮如嗅着危险的戒备犬,“不信我,你还问?”
谢允星盯着他。
半晌,她突然平静道:“你刚才下意识转头往不净海上那抹光轮看了一眼,你知道吗?”
段北嗤笑:“不可能。诈我?这套把戏我三十年前就用腻——”
谢允星目无波澜:“壮壮最近也老趴在码头上盯着那个东西看。”
段北:“你连猪的行为都分析?”
谢允星:“我连你的行为都分析。”
段北:“……”
谢允星在桌子下,不客气的踢了踢「翠鸟之巢」指挥使大人的腿:“你要是不说接下来我就只好住在段南那边彻夜问他了,他心思没你重,早晚能开口的。”
段北欲言又止。
……
当日,傍晚。
面对站在书房外,拎着裙摆,气势汹汹拍门的云天宗二师姐,在弥月山面对无数修士大能不动如山、坐如钟的旧世主大人眉毛耷拉着,唉声叹气。
段北到底顶什么用啊,早知如此,那日不如连他一起剁了。
……
宴歧早就知道,这件事到最后,最难对付的绝对是南扶光的那这位好师妹。
平日里看似温柔如水的女子,好像永远的站在南扶光的身后,为她东奔西走也毫无一句怨言,甘愿配合她任何离谱的计划,对南扶光,她的台词只有“好的”和“没问题”。
人们都说云天宗大师姐给二师姐灌了迷魂汤吧,那么向着她——
事实上好像确实如此。
南扶光说什么,谢允星很少有摇头的时候。
这个女人给人感觉像是一藤美丽的菟丝花,弱柳迎风般,依赖着南扶光,也依赖着段北或者段南。
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
恰恰相反,谢允星其人所做的所有事,都出于“本心”。
时间推回到更早之前,谢允星最初亲眼看了《三界包打听》上关于大日矿山的报道,也亲耳听过南扶光关于大日矿山的描述——
南扶光对她说了两个版本。
一个版本是她亲眼目睹的大日矿山屠戮惨案。
另一个版本则是段北与宴几安为她特地塑造的梦境,所有人安然离开,与《三界包打听》描述如出一辙。
谢允星本来可以只当听一个热闹的——放了任何人恐怕都只是将之当一个无所谓的故事——但当成为一抹精魄的段南因为冥阳炼找上门,她一眼认出了他。
当时她就知道,大日矿山的结局真正的版本,恐怕是南扶光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已经将之当做噩梦的那个。
谢允星以血喂养段南,要问为什么……
宴歧亲耳听过南扶光问过这个问题,如若早就知道大日矿山真相与「翠鸟之巢」真面目,何苦帮助这个副指挥使?
当时谢允星的回答非常简单,她握着南扶光的手微微笑着道:“是因为觉得这人总有一天你会用得上。”
揭发大日矿山真相也好;
杀了以藉慰无辜枉死矿工也罢。
总之这人,相比起让他悄无声息的神形俱灭,让他活着,南扶光肯定用的上。
她总是不会问太多问题,南扶光是什么人,杀猪匠是什么身份,壮壮为何看上去好像有点聪明,黄先生为什么显得神出鬼没——
她只是坚定地站在南扶光的身边,从很早前的云天宗至迷湿之地,无论何时何地。
正如她今日推开宴歧书房的门,与他所隔一张桌子相对而坐,当她把热气腾腾的茶碗子“啪”地搁回桌子上,男人的眼皮子难以抑制的跳了跳。
他在心中又开始唉声叹气,开始迅速在心中细数有谁能来救救他。
段南和段北是指望不了了,他们两兄弟怕是只有迅速滑轨的份。
吾穷最近也很聪明的对谢允星绕道走?
黄苏和她不太熟啊……
壮壮呢?
它刚成小猪的时候,谢允星好歹抱过它,总不忍心把它宰了炸猪排——
“你就这样任由日日被神罚堕入地界?”
谢允星双手放在桌子上,指尖相扣,因为过分用力泛白。
“是我理解错了么?你再说一遍?”
宴歧盯着女人紧绷的指尖,知道若这个问题回答不好,下一瞬他们中间的桌子连带那一杯滚烫的热茶就会拍到他的。
他的表情未免变得严肃了些。
平日批那副懒散又浪荡的模样收敛起来,他不得不将事情跟谢允星坦白——
造孽无数、身上背负血债过多的生灵,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死后都会化作一抹精魄在三界六道游荡,精凝聚精魄可作鬼修,就像段南;
但放眼这星球与生俱来的禁制,对于手上杀戮血腥太重,尤其是还主观意识的将被屠对象的神形俱灭,当这种杀气积累过剩,便会强行开启通往地界的通道……
当年的双生子就是这么被送到地界去的。
这不是任何人——包括本星域领主的意志可控制的——这是本星球诞生以来便存在的一种客观规则。
在桌上的热茶飞到自己脸上之前,很相信自己已经被打上“没用男人”的宴歧,竖起三根手指。
“但其中有三个误会。”他缓缓道。
谢允星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一,地界并不是仙盟与《沙陀裂空树》律法宣扬的所谓“地球牢狱”,它不是一个‘牢狱‘。事实上,它从一开始就存在于未被道陵老祖污染前、真正的沙陀裂空树的根部位置,它是一个完整的界域——所以,正确的说法为‘四界六道‘比较合适。”
宴歧放下一根手指。
“二,真正的「神主言书」被双生子放到了地界,那东西流放在外,一日都是威胁,必须回收。”
宴歧放下第二根手指。
“三,这事出于我个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