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浼
南扶光觉得, 大半夜擅长他人房间, 无论如何好像都不应该是这种态度,这种台词。
“嗯?怎么脸上的表情好像不太高兴看到我?”面前相当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嘴巴没停下来, “不会是以为之前的一切都是在做梦吧?”
“……”
“不是做梦哦。”
面前的人薄唇一开一合, 尽管从刚开始起, 就没有说一句南扶光想要听到的台词。
“你低头看看自己嘛。”
包括语气助词也充满了阴阳怪气的味道。
南扶光始终很想提醒他,如果不会用年轻人的说话方式说话就不要硬学——
一边在心中腹诽一边低下头,然后在南教授看见自己身上穿着的符合晚宴风格的长裙、长裙上蹭上的血液和脏污时,脑袋里“嘎嘣”一声,终于没有了想七想八的心。
她盯着裙子看了很久才抬起头来, 咬着烟草滤嘴的男人微微眯起眼,身后的城市灯红酒绿灯光污染中, 配以缭绕白雾, 有一种面容模糊到非似人类的感觉。
也不用非似人类了。
如果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眼前这人根本不可能是人。
“你是天使吗?”
她的逻辑非常简单,她的生活出现了一些意外——
这种意外超出了正常范围下的跨越物理、生物甚至可能还有化学界的常识。
在南扶光逐渐对这种意外觉得束手无策的时候, 宴歧出现了。
他出现了。
解决了一切的危机。
这不是天使是什么?
可能是她脸上的表情过于的真诚,她语落后清楚地看见面前的男人脸上的闲适有一瞬间的凝固,他上上下下打量她像是想要通过目光看懂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最后很显然失败了。
当生活被搅得一团乱麻,甚至影响到了工作,他原本已经做好准备迎接她的暴风雨洗礼,却没想到对方却问他是不是天使。
宴歧当然知道对于地界来说,“天使”放在哪种场合都不会是不好的东西。
很想点头答应下来,但实在是受之有愧。
他叹了口气,拖过了放在阳台的扶手梯坐上去,而后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坐过来,我慢慢告诉你。”
……
南扶光听了个似懂非懂的故事。
存在于各个古老文明中的树果然是真正存在的。
那突然从天而降的树绝非幻觉。
这棵名为“沙陀裂空树”的巨树,原本伴随着这个星球诞生,是星球根本,树干与树冠贯穿了除却地界之外的另外三界六道,而更深的根系在地界,地界因为处于低纬度所以看不到它。
正如宴歧曾经在飞机上提到过的,第四纬坐标轴确实可以解读为时间——
树根在“过去”,树干在“现在”,树冠在“未来”。
正是“天上一日,凡间三年”的来由。
所以无论是身为树干的“现在”还是身为树冠的“未来”,都不会为“过去”察觉。
有一日,树被外来的东西污染了。
他自称“道陵老祖”,如寄生虫全面侵蚀了这棵作为星球根本的古树,原本在上一次上界的战争中他受到重创进入休眠……
经过数千年后,他休养生息,算是刚刚化作肉身,如今正处于半休眠状态。
他以万物之源、神泽赐福的神树自居,私底下以更高维的生物为食,以人们的信仰为精神力。
但不幸运的是,伴随着他这一次的复活,所有的事都不完全在他掌控之中,有那么一些人致力于揭露道陵老祖的谎言,当真相逐渐被揭穿,这棵树曾经的忠臣信徒有一部分开始动摇。
就像是地界的神明需要香火供奉,失去了信仰者的道陵老祖,力量也在逐渐减弱——
奈何上三界六道消息灵通,昨日发生的事今日就为众所周知,他只能把目光投向了他从未稀罕关注过的地界。
“等等?那些极力阻止道陵老祖的人,你说的是你吗?”
宴歧盯着南扶光,直到她开始感到莫名其妙,才摇摇头,又点点头。
“不全是。”
他说。
“说来惭愧,我不是亲力亲为的那个。”
“那亲力亲为的人为什么不能直接把树砍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道陵老祖早就盘根踞深,与沙陀裂空树融为一体……贸然拔树,莫说三界六道,地界恐怕也会坍塌遭殃,任何的星系领域乃至星球都是有寿命的,猝然崩塌也非罕见。”
“你说它把注意力放到了我们这?”
“对。”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六十亿人口还不够多吗?穷到快饿死的时候一掏口袋发现一张六十亿的存折,你用不用?”
“……”
“还很好骗,你们那个会长在得到只词片语的情况下已经兴奋的快给他□□板了,三维人类好像总是对这类事物特别热衷,我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现在的和平不好吗?”
“……可能是想着陌生的力量有机会使我们变得更加强大。”
“地界因为是低维世界所以被无视的这些年,发展的很好,你们应该按照自己应有的轨迹稳步向前——欲速则不达,放在哪天上都不会掉馅饼。”
“你在指责我的工作毫无意义?”
"不。你当然可以有权利知道一切。但你也不需要期待任何外来人的加入,无论是……外星人?古神?或者天使。”
“喔。”南扶光慢吞吞地问,“你是说也包括你吗?我也不需要你?”
“是的。”
宴歧言不由衷道。
“不需要。”
“但你还是出现了。”
哎。
非要这样说的话,完全就是奔着堵死他所有借口而去的啊。
男人坚定的教育表情难免产生一丝丝动摇,他停顿了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有点困难地回答。
“敌人已经下手了,无法坐视不理……”
他发现自己已经很难回到对她张口胡扯的年代了。
尽管现在的南扶光对任何事都一无所知。
他做不到。
“更何况,来地界……严格的说我也有私心。”
“什么私心?”
“不告诉你。”
宴歧一边说着,一边向着南扶光伸出手。
南扶光看着在自己面前摊开的手,又看看面前的人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没好气地说:“什么意思?又怎么了?”
“带你去看看证据。”宴歧笑着道,“免得你以为我是疯子。”
南扶光只觉得自己身上全是血,衣衫凌乱,发丝如鸟窝,可能妆也花了,这种形状跟他出去挖掘三星堆,她才是那个疯子。
“来。”可惜对面的人还是很坚持,“不会有人看见你的。”
“怎么不会?除非你会穿墙。”
宴歧没说话,只是一味地看着她微笑。
……
——一旦确定了某人不是人,穿墙也变得顺理成章。
大摇大摆地透过一个在门上开的洞来到纽约博物馆,那大名鼎鼎的《星月夜》挂在日常展览的展示厅。
周围的警报器与监控没有发出任何尖锐警报,甚至巡逻的安保人员也对他们视若无睹,南扶光瞪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安保,对宴歧打手势,这是犯罪。
外星人不会被地球人枪毙。
但地球人会被地球人枪毙。
宴歧看似对这些并不在意,只是简单地告诉南扶光他们现在正在另一个时间缝隙中,所以不可能被察觉存在。
紧接着,他抬手在《星月夜》下拂过。
“该说幸运还是不幸呢?文森特·梵高确实是在一百多年前,凭借自己的运气与实力,窥见了沙陀裂空树的存在。”
当画卷中,那栩栩如生的星空漩涡真的开始转动,繁星璀璨照耀着画作中的楼房,昏黄的星光透过画框射出。
那一抹光如投影落在南扶光脚下。
当时安保人员就在她近在咫尺的距离,打着电话要求同伴给他买一家街角限量的巧克力甜甜圈,对于旁边站了两个大活人,名画发生奇诡变化,他所有的反应就是“嗯”了一声,茫然地放下手机,看了看四周。
当安保人员耸耸肩,无事发生般要求同伴再给给他带杯热巧克力。
一行碳笔写下的字,在南扶光面前浮现。
【亲爱的提奥,我终于解开了那个遥远的谜题,一切皆非妄想,它就在身边——
lim(x→3.1415)[(3^x +4^x)/7^x]=0
当三原色光波以4/3π相位差叠加时,人类视网膜就能短暂窥见那棵世界之树。】
这便是文森特·梵高留给他的兄弟,也是他留给这个世界的人们,最后的遗言。
……
直到回到酒店,南扶光的内心依旧久久不能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