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浼
南扶光手中匕首曾经浸泡在加固强化符箓中,非宝器却也非凡品,然而面对二阶仙器自然脆弱如地摊货!
一接刃下,匕身碎裂!
南扶光整个人被硬顶后退数步,一击分开,她此时整个人都不着痕迹地开始颤抖,虎口发颤,她扔掉手中碎裂的匕首……
根本毫无胜算。
我打不过他。
不止是境界的压制。
我现在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一系列的想法涌入脑海,身体的颤抖更具象化,脑子一片空白,无声的恐惧笼罩了她:怎么办?
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拢住的蝼蚁一般渺小,前面两次出其不意被他杀死,反而没有此时正面对面时那样巨大的压迫窒息……
呼吸频率乱了一息。
赤怒鬼头镰在段南手中灵活地划了道弧,他有些惊讶:“你是修士?”
南扶光微微仰起头。
被那黑白分明的明亮双眸盯住的瞬间,手执镰刀少年有短暂一顿。
也可能是方才那短刃相接稍带来一些意料之外,段南难得话多了一句,用的提醒的语气:“狐狸是凡人变的。”
“你们还知道狐狸是凡人变的!”南扶光说话时,听见自己的牙齿不可避免的不受控制,碰撞发出细微声响,“你们要对它做什么?凡人脆弱,修士得沙陀裂空树祝福应当善待凡人!你们这样还有没有王法,你们这是践踏《沙陀裂空树》律法规则!”
”善待?”段南打断她,似十分不解她在激动什么,“你又不是凡人。”
南扶光尚未来得及消化这句充满了困惑的反问——
什么东西。这人法盲吗?!
“狐狸是叛逃者,狐狸必须死。修士,别挡道,挡道者也要死。”
冰冷的声音响起,凛冽冰冷的杀气从天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那镰刀动作很快——
快到南扶光意识到其实方才段南第一击试探性的留有余地。
快到南扶光手伸向乾坤袋之前,那镰刀的刀刃已经到了她的脖子跟前。
快到南扶光颈脖处温热皮肤碰到如寒冰冰凉的镰刃,好像只用了一瞬息。
乌金西坠,夜幕降临。
昼与夜交替的时间,有人称之为逢魔时刻。
喉咙被隔开的疼痛反而不值得一提,一切都很快,相比之下裂开的伤好像反而带着一点点奇妙的瘙痒——
血液从温热奔腾的血管中喷涌飞溅,涌上喉头的腥甜与溺水窒息感让她想找个人说一句“我好像呛着了”,但她知道实际上自己一点声音都无法发出……
眼前是血红的一片。
毫无动静的识海再次被撕裂,浑身血液逆流带来的冰冷让南扶光忍不住的颤栗,无论死多少次她都没办法从这种灭顶的恐惧中回过神。
倒下的时候,她看见头顶的天空变了颜色,皓月将阳光吞噬,苍穹夜幕坠入,旷野星垂。
南扶光想到了之前那个感官模糊的梦。
可惜了……
梦终归是假的。
云天宗的人始终没有来。
……
“好像鬼打墙。”
男人慢悠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现在在认真思考我们今天还能不能正经走出这间房间。”
南扶光没搭理他,从刚才回来这个时间段,杀猪匠就从狐狸变回了人类,这大概就是时间转换器不稳定性带来的结果。
南扶光正死死地盯着面前桌子上摆着的雕刻小狐狸,现在它只剩下五条尾巴了——
不算第一次做出来的时候就被她浪费掉的一条尾巴,它原本一共有八条尾巴。
第一条尾巴掉在昨晚她刚入矿区。
第二条尾巴掉在她轻信修士帮助修士,主动找监护者自投罗网,被段南从背后阴了一刀。
第三条尾巴掉在刚才,房间内有狐狸,房间不再作为安全屋,监护者闯入,监管者猎捕。
十二个时辰内,三次毙命,动手皆是大日矿山监管者段南,一击即中。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南扶光说。
“是啊。”
“他们可以正常催运识海,这对我不公平。”
杀猪匠闻言,叹气:“偶尔也不用那么依赖修士身份吧?”
那不然呢?
南扶光瞪他,他却站起来,推门走了出去。
“我去想想办法。”
南扶光:“?”
申时之前,赶在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于矿区照耀殆尽,杀猪匠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两套矿袍,一套蓝色的,一套黄色的。
南扶光:“……”
原地跪下穿上矿袍开始挖矿以表屈服。
这就是她的神仙队友想到的办法。
从今往后他每杀一头猪都是在残害同族。
杀猪匠把那套蓝色的给南扶光,伴随着衣服还有癸叁叁壹柒的编号,顶着后者投来一言难尽的目光,他成功地做到了视若无睹:“这个矿区分为运输工和采矿工,我是丁肆肆壹捌……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看到了我那朵只剩下一根杆的红花,就说我可以直接升入采矿区,成为采矿人。”
“升入?”
“采矿工地位好像比运输工高一些,听说在这运输工没资格跟采矿工说话。”
“……”
南扶光是肯定对被压在大日矿山打黑工没什么兴趣——毕竟她堂堂云天宗大师姐,凭什么——凭什么打黑工还要比个杀猪的低一级?!
杀猪匠拎起黄色的矿袍往身上比划了下:“你还有什么话跟我说吗?争取今晚说完。”
南扶光:“什么?我又错过了什么?今晚过后咱们两其中一个要死了吗?”
杀猪匠指着自己的黄色矿袍:“没人死。你没听我说吗,穿上这衣服,明日辰时走出这门,你就没资格跟我说话了。”
可能这古怪的矿区禁制运输区和采矿区的人交流。
但不是“没资格说话”。
这人说话为什么总是那么难听?
南扶光提醒他客气点:“我刚才才为了保护你不被做成油炸狐狸死了一次。”
杀猪匠:“还敢提?是谁非让我去爬那个墙,我当时脸上写的拒绝还不够明显吗?”
南扶光:“我不管。我不挖矿。”
“没让你挖,你只是个运输工。”杀猪匠又指向她面前的蓝色矿袍,“想挖都没得挖。”
“……”
……
此时此刻,正准备成为光荣矿工的南扶光并不知道,不净海西岸的弥湿之地,大日矿山外,也有一些非同的事情发生。
熟悉的酒肆内依旧人声鼎沸。
“你知道吗,听看门老孙头说,今日黑山早市来了不得了的客人。”
“噢,什么客人?”
路人甲神秘兮兮地竖起两根指头。
“两名修士。”
路人乙非常配合地瞬间睁大眼。
“修士?!两名?怎么会?”
“是啊是啊,修士!俩!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黑山早市,听说人家甚至还是从正门走进来的……那个老孙头,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哩,这次拦都不敢拦!”
“不好意思,我的耳朵长毛啦?什么人这么厉害?怎么会有修士不远千里跨海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是没别的地方可玩了吗?怕不是脑瓜子有问题——”
角落里,两名坐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蛐蛐的行脚商突然不约而同停止了对话,与此同时,整间酒肆也像是被人下了噤声咒般安静下来。
感受到这不同寻常的气氛,行脚商双双对视一眼而后齐齐扭过头,看向从门外,一前一后走进来的新客——
一男一女,身着道袍。
正是他们方才热烈讨论的当事人。
走在前面的男修身姿欣长,果真如同传闻中那样肆无忌惮、毫无掩饰自己身份的意思,其身着鸦青道袍,腰坠云天宗宗门腰坠,长发用乌金发冠随意束起发顶,剩余及腰乌发发垂于身后。
都说修仙入道者不可轻易窥视其年龄,眼前男子便是如此,年轻俊俏的面容 ,偏偏隔着八百里开外,又让人感到生人莫近的淡漠。
男修身后,跟着一名相对娇小的女修,一身云天宗弟子道袍,戴着同色斗笠,因为前人腿长,她不得不小跑才跟得上他——迈过酒肆门槛时,那斗笠轻纱轻摇晃,从一隅缝隙可窥见其小巧鼻尖与极长睫毛,肤白貌美,果真亦是花容月貌。
“师父!”女修嗓音如黄鹂,听着让人如沐春风,“等等!您走慢些呀!”
隔着斗笠,酒肆内众糙汉均是一阵魂牵梦绕的恍神,此刻听她声腔柔软,又见被她唤“师父”那人步伐频率不变,似毫不动摇,均在心中称奇:啧啧,也没听说那云上仙尊修的无情道哇?这什么铁石心肠?
没错。
来人正是云上仙尊宴几安与其唯二弟子鹿桑——
三界六道津津乐道的真龙仙君与复苏神凤。
昨日,南扶光突然星盘崩裂,命星陨落,众人一阵兵荒马乱,云天宗内可谓是人仰马翻,宗主谢从亲自点亮了安魂引渡梯,这说明这件事本是板钉钉上的事实。
然而谁也没想到,约一炷香后,当南扶光的亲友几乎干点儿欺师灭祖的大事时,安魂引渡梯又神奇地消失了。
众人震惊,莫名发生了什么,浩浩荡荡赶回宗门大殿一看,南扶光的星盘好好地摆在原本的位置上,命星明亮,天顶星璀璨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