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果茶
张迁起身,看向着这位与自己有着一路师生情谊的弟子,她是他教过最好的学生,只可惜,相遇得太晚。
“臣是来向公主辞行的,公主既已大好,臣也能放心返程了。”
“这么突然?”慕秋瓷诧异。
“不多留一段时间吗?漠北王城中想必还有许多风景……”
张迁摇摇头,该看的他都看过了,该了解的也了解了,至于剩下的……
“有公主在,臣很放心。”
有时,张迁也会想,若公主身子骨再强健些,若是个皇子……或许慕朝不至于走到和亲这一步。
但有些东西,谁又说得清呢?
以公主之身进入草原,或许能给她更大更自由的舞台。
毕竟漠北这种地方,素来是流水的王,铁打的王后。
作为两国联姻的公主,只要她好好活着,不管漠北王换了多少任,她都是王后。
若她能生下孩子,被立为太子,太子再即位,她就是王太后。
她将一直影响着漠北。
这对慕朝来说,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张迁也相信公主的能力。
只是……苦了公主。
独自生活在异国他乡,或许还要被迫更换一任又一任丈夫,父死子继,为每一任漠北王生儿育女……
最终,张迁也只叹息着,说了句:“公主保重。”
慕秋瓷清楚他迟早要走,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她远来漠北,身边的熟人本就不多,如今又要少了一个。
“我送老师。”
只送到宫帐外,张迁就劝她留步。
“公主请回吧,莫再受了风。”
“嗯。”慕秋瓷应着,却仍站在原地,想目送使臣的队伍离开。
张迁本欲上马,想起什么,又止住,转身多叮嘱了句:
“原谅臣多嘴,还请公主,趁漠北王正值盛年,抓紧时间,生个儿子。”
慕秋瓷微怔,裹着狐裘无奈道:“您怎也催起这个了?”
张迁正色,“漠北王正值盛年,还能庇护着孩子长大,日后若漠北王老了或遭遇不测,太子也有能力承继王位。”
虽说是父死子继,但再野蛮的部落,也不会娶生身母亲。
只有这样,公主才能顺理成章地成为王太后。
而不用被迫一次次改嫁。
“本宫明白了。”慕秋瓷应着。
至于生孩子……
慕秋瓷想起漠北王喝下的那杯酒。
能不能生出来,还得看她那个神棍老师的药对人类男性有没有用。
总之慕秋瓷是不报什么期望的。
比起靠孩子,倒不如靠她自己。
送别使臣,慕秋瓷返回寝帐。
叫来寒玉明潇,询问他们这些天发生的事。
明潇道:“漠北王在公主榻边守了整整三天,衣不解带地照顾公主。”
嗯?
没解吗?
慕秋瓷想起她醒来时咬着的峰峦,那胸襟可是大开着。
最终,她将“衣不解带”当成一种形容描述,而非字面意义上的意思。
寒玉则说了一些别的琐事。
“齐校尉和漠北王的亲卫们走得很近,相约一起操练。”
“王城中的人听说公主病重,很是担忧,自发在王城周边最高的山坡上累积石块,为公主祈福。”
“之前袭击送亲车队的是乌斯人,领头者是乌斯王手下的一名大将,被漠北王射杀。”
……
慕秋瓷很喜欢听这些零零碎碎的琐事,就像是听故事一样,而每个故事中都能透露出许多讯息。
当初在皇宫中,她靠着宫女宦官们分享的一个个小故事,了解着宫城中每一座宫殿的风向。
也早早发现了皇后和太子的谋划,与皇帝的愈发癫狂。
皇后太子一死一废后,她就知道不能再留在宫里,筹划着出宫。
突如其来的和亲打乱了她的所有计划,也确实让她顺利出宫,只是出得有些远……
·
夜里。
漠北王赶走了各部落首领,大步往公主寝帐而去。
走到一半,他想起什么,调转方向,回到自己的寝帐。
从层层堆积的毛毯中找出公主给的玉器。
玉器入手温凉,可只要想起这玉器曾对他做过什么,他就觉得它滚烫得像烧红的烙铁,想将它丢掉砸碎,但想起公主,终是没能下手。
他将玉器匆匆踹进怀里,快步往公主的寝帐而去。
“公主。”
穆峰掀开毡帐门帘,就见公主斜倚在榻上,榻边摆放着矮桌,侍女、男侍聚集在一起,陪公主玩着慕朝的叶子牌。
他进来时,公主正与那俊美男侍交耳,神态亲密。
穆峰停下脚步,面色微冷。
侍女侍从跪了一地。
穆峰的视线落在为首的男侍身上。
他对这人有点印象,是最开始就跟在公主身边的人,甚至能自由出入公主的车驾。
寒玉低垂着头,仍然能感受到头顶极具压迫感的打量。
因他这副容易惹来祸事的皮相,他这一生经历过的打量不知凡几,也因此对各种视线极为敏锐。
那些视线,有的是想要侵占的贪婪欲望,有的是希望毁去的强烈恶意。
只有公主看他的眼睛是永远澄澈干净的,不带任何欲望或恶意。
在公主眼中,他只是他自己,只是一个人,不是任何别的事物。
虽然有时也会有些许落寞,觉得自己不招公主喜爱。
但与公主相处,是让他觉得最舒服安心的。
而公主看漠北王时是全然不同的。
或许连公主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每每看向漠北王时,眼里都有着平日里从不会有的热意。
那目光热烈而滚烫。
公主显然是喜爱着漠北王的。
如今,漠北王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不管那打量是喜是厌,寒玉都唯有一死,以报公主。
就在寒玉决心赴死之时,公主那如救赎般的嗓音响起。
“都下去吧。”
寒玉想回头看公主,被旁边的明潇推了下,强行带走。
慕秋瓷从榻上坐直身,看向面色不太好看的漠北王,观察着他的神色,试探着唤了声:
“王?”
穆峰看向她。
他早就发现,公主不习惯唤他的名字。
在公主眼中,他只是漠北王,是她需要应付的责任。
怀里的玉器硬邦邦地硌着他的胸膛。他想起新婚之夜,公主用玉的熟练。
想起那个一直跟在她身边,能自由出入她马车的男侍。
漠北王黑沉了脸。
公主前来和亲,竟还带着男宠!
他很想将那人一刀砍了,可看着公主大病初愈、面色苍白的模样……若是受惊,公主恐怕又要大病一场。
只能暂且忍着。
最终,穆峰只冷着脸道:
“那男侍,公主怜惜他,把他放在帐中当个玩意取乐也就罢了,切不可动真心。”
慕秋瓷:“?”
这酸味是怎么回事?
哪里的酸奶发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