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风念
宁杳直起身板:“请讲。”
她看见他微微歪头,漂亮的眼睛一点一点变红,水光轻闪,像星子映在暗河中。
他张开手:“让我抱抱。”
“抱可以,”宁杳讨价还价,“你把眼泪收回去,因为我吧,我实在是不会……”
风惊濯一把抱住宁杳。
下巴搁在她颈窝处,侧脸轻轻贴住她长发,闭上眼睛,睫根处微微濡湿,但双目紧闭,没有泪水流下来。
他喃喃:“杳杳,杳杳……”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竟这般愚蠢……”
宁杳皱眉:“你不愚蠢啊。”
风惊濯低头看她,双臂未松,仔仔细细上下打量,像是第一次认识。看了好久,唇角一点点向上扬,直到笑成一个颇有傻气的弧度。
他低声:“你喜欢我?”
宁杳道:“你这个问题就确实有点愚蠢嗷。”
风惊濯又笑了。
问:“想亲我?”
宁杳点头:“早就想了,能亲不?”
他倾身吻住她。
多余的动作也没做,用唇轻轻碰了下她的唇。
“杳杳,我跟你回家。”
这个轻轻的吻,宁杳心中晃晃荡荡的,还没落地,便听见这句话,很是意外:“真的?你不四处游历了吗?”
风惊濯道:“我之前拒绝你,说要去游历,你心里是不是难过了?”
宁杳道:“也还好。你有自己想做的事,我也很高兴。”
他笑了,说:“我不走了,我不要离开你。永远永远,都不离开你。”
你喜欢我,我怎舍得不回应。
风惊濯眼眉深弯,重新将宁杳拉进怀中,紧紧抱好,仰头向天,朗声大笑。
他要活下去。
他不可以就这么死了,让杳杳的喜欢成一场空。
风惊濯低头,视线落在自己胸口上,目光渐变深沉,无声揽紧宁杳:“杳杳,你想让我回家,我就跟你回家,你想要我陪着你,我就一直陪着你。以后,你什么都不必考虑,只向我提要求就好了。”
宁杳仰头瞅他:“那多不讲理,我能是那样的人?”
风惊濯说:“我想满足你。满足你的愿望,就是我最开心的事。”
宁杳拉长音哦了一声,清清嗓子:“行吧,那听好——我对你的要求,就是平平安安。”
他低笑,说:“那我就平平安安。”
……
船行一半,举目四望都是茫茫绿水。
宁杳望着幽冥水出神:“惊濯,你们的祖先,可真浑身上下都是宝啊,一滴眼泪,化成这么一大片江河。”
风惊濯一直揽着宁杳没放手,回了句:“那品行也是下乘。”
宁杳:“哦?说出你的观点。”
风惊濯微笑。很快,笑容敛去,道:“原来我也不知,只觉他是创世神,开天辟地举世无双。后来……看了苍渊记载,才发觉此人恶贯满盈,倒比桑野行之流更甚。”
“他干了什么?”
风惊濯道:“浮曦、月姬两位创世神,皆葬送在伏天河手里。其中浮曦神女,曾受挖眼之苦,最终被伏天河枭首。”
宁杳打了个寒战。
风惊濯立刻发觉:“怎么了?吓到你了?”
宁杳道:“怎么可能,我怕过啥。我就是……听你说的这些,我就很……”
恨。
胸腔里翻滚着意难平的愤怒。
他凭什么这么对待浮曦神女?古往今来这么多记载,全面的、不全面的,有依据的、瞎说的……哪一个写过浮曦神女半句不是?退一万步讲,就算浮曦神女有什么过错,要杀她,又为什么这么折磨她?
宁杳狠狠抿一下唇,低声道:“惊濯,我觉得,这个头骨……”
她指指腰间悬挂的乾坤袋:“这大概就是浮曦神女的头骨。你的烹魂锥,是伏天河的元龙骨,他做贼心虚,见到浮曦神女,自然惊慌失措、仓皇不已。”
风惊濯沉吟:“有可能。桑野行和东诗交战得胜后,收缴了大批法器,是苍渊中拥有法器最多的人。我想,烹魂锥他不曾拿取,除了得之不易,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他手上有烹魂锥的克星,所以不在意得不得到烹魂锥。”
宁杳点点头,正要开口,突然重心不稳,右臂前伸,像被人拽住一样往前一够,这艘小船本就不大,没有多少活动空间,猝不及防身子一歪,险些翻下去。
风惊濯眼疾手快,一把搂住她腰。
“砰”的一声,宁杳右手臂上的神印金光大作,凭空跌出来三个人。散落在可怜的小船上,登时小船飘荡摇摆,差点翻了。
风惊濯双手抱紧宁杳,一脚踏上掀起的船舷,用力踩回水面,倾斜的船只恢复平衡。
“没事吧?”
“没事,”宁杳看一下自己神印,那已经恢复平静,再看看眼前的人,“福来?宝瑰?你们怎么……怎么出现的?”
还有一个人脸朝下趴着,她也不知道是谁。
五福来顾不上回答,心有余悸:“杳杳,你这什么情况,你竟然在幽冥水水面上?好危险,真的好危险啊。”
崔宝瑰更是俏脸煞白,手忙脚乱从衣服中掏出镜子,左右照照,确认自己依旧是唇红眉黑眼线精致的模样,收起镜子,没好气地对那个趴着的人质问:“所以说为什么这么急?为什么?!”
他很崩溃:“这要一个不小心,我们就栽到幽冥水里边去了!那可就毁容了!”
宁杳好心提醒:“不会的,皮都不带红的。”
风惊濯在她身边,语气发凉:“你怎么知道。”
宁杳卡壳:死嘴,叫你讲话这么快。
风惊濯又道:“你碰幽冥水了。”
宁杳抬眼瞅风惊濯,果然,他表情很严肃,或者说,很严厉。
“哈哈,这个……洗个手。”
风惊濯哪有心情跟她开玩笑,快被她气死了:“你别说话了。”
他捞起她手,里里外外检查个遍,生气无奈是真的,心疼也是真的:“还疼吗?”
宁杳说:“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崔宝瑰早就看傻眼了:“不是,你们怎么会在幽冥水上?你们……俩……”
你们俩是不是也搂的太紧了?
看见崔宝瑰懵懂的目光,风惊濯一脸平静放开宁杳,但牵着的手没松。
崔宝瑰有些石化:这什么情况这是?
他暂时忘了恩怨情仇,叫另外两个人:“哎你们看——”
这会功夫,后面那人已从摔懵的状态中恢复,爬起来,转身露出一张笑呵呵的大饼脸:“冥神,安心。我有准,肯定不会摔下去嘛。”
宁杳又惊又喜:“宇文行?!”
宇文行笑:“好荣幸,你还记得我。”
风惊濯沉默望着他。
他也很有礼节:“惊濯公子,好久不见。”
风惊濯略一拱手:“恭喜飞升。”
宁杳挑眉:“刚才飞升弄出那么大动静的人是你啊,好了不起。你怎么会和福来宝瑰在一起?”
宇文行腼腆一笑。
崔宝瑰则是翻了个白眼。
五福来清清嗓子,介绍道:“杳杳,这是新封的时神。”
“食神?”
宇文行自己纠正:“时神,时间的时。”
宁杳点点头,和风惊濯对视一眼,又问:“那你们怎么会一起来?”
崔宝瑰叹气,瞅五福来;五福来沉吟,瞅宇文行。
宇文行在众人的目光里,笑得斯斯文文:“是我向无极炎尊提的。覆灭苍渊,铲除万年毒瘤,此乃天赐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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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还得五福来这头说。
五福来这段时间忙的起飞,处理玉神的后事、各位上神的下凡历劫、神权督查、神职更替等一系列令人想死的活计,还没倒出来一口气,这边,吧唧飞升了一个新神。
五福来两眼发黑:一般来说,新神飞升是最麻烦的,因为他们永远都有问不完的问题,没有几个像杳杳那样,好奇心不重,还有一堆自己的事办,给了她一次宝贵的清静。
大部分新神活计不重,基本就是在她身边跟着,熟悉情况,然后一天到晚,哇啦哇啦问个不停。
五福来悲催地去接人,却没想到迎来了职业生涯中最可亲可敬的……这么一个人。
从认识这一路到帝神殿门口,她不断刷新认知,体会到玄武族的可爱,正要邀请他进去,听见里面传出一阵爽朗的笑。
五福来道:“宇文上神不要介意,这是……”
“冥神,”宇文行微笑,“掌事神若是劳累,就歇着吧,小神都清楚。”
这话他不知道说了几遍了,五福来对他竖起大拇指:“你是这个。”
又说:“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啊。”
宇文行一礼:“献丑了。”
五福来连连摆手:“不丑不丑,快,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