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乔翎眼瞧着梁鹤庭亲自从里间里抱出来一口箱子。
不大不小, 四四方方的一口檀木箱。
她有些茫然:鹤公子这是要干什么?
哪知道梁鹤庭将箱子抱出来以后,却伸手往她面前一推:“若我所料不错,这该是乔娘子的东西。”
乔翎实在吃了一惊!
“什么, 我的东西?”
她神色讶然,只是看梁鹤庭面色郑重, 目光认真, 仿佛也并不是在开玩笑。
那口箱子并没有锁,乔翎俯下身去听了听,里边静悄悄的, 什么声音都没有。
犹疑着伸手打开,瞧了一眼,不由得怔在当场!
梁鹤庭人在对面, 视线叫箱盖遮住了, 没瞧见里头的东西,只是看她反应,实在好奇:“是什么?”
乔翎神情微妙,若有所思,闻言也没回答,只是扶着那口箱子转一个方向, 叫他自己来看。
梁鹤庭垂眼一瞧, 也怔住了:“这……”
箱子里摆放的, 居然是一整套紫衣学士的衣冠, 并一枚镌刻了“北”字的玉佩!
他愕然当场, 回过神来,再去思量,忽然间冷汗涔涔!
北尊怎么知道乔翎一定会到安国公府来?!
北尊怎么知道乔翎会生出意图潜入中朝的想法来?!
还有最要紧的——他知道乔翎的来处,也知道她要做什么吗?
“难怪……”
梁鹤庭出身安国公府, 身负道脉,天资卓越,备受长辈期许。
他知道北尊是卜筮一道不世出的天才,神秘莫测,也不可避免地对这位同道前辈生出过好奇心。
他曾经问过他的母亲:“我要多久,才能追赶上他?”
安国公听得笑了,而后淡淡地说:“你能问出这句话来,就说明,你永远也追赶不上他。”
那时候梁鹤庭以为母亲的意思是指他过分地看重世俗意味中的强与弱,输了己心。
现下回头再看,他骇然惊觉,其实母亲是另一种意思。
如果他真的了解北尊的实力,根本不会有勇气问出来那句话!
乔翎不明白鹤公子见到那身冠服好像见了鬼似的。
她将冠帽拎出来搁在一边儿,紫袍在身上比对一下,惊讶不已:“感觉还挺合适呢!”
这衣袍很宽大,乔翎也省去了更衣的麻烦,直接套到了自己身上。
这下子她更确定了:“真的是我的尺码!”
檀木箱里还有配套的玄色皮带,梁鹤庭取出来,上前两步,神情恍惚地帮她系上了。
乔翎乖乖地抬着手,连声说:“谢谢,谢谢!”
又问他:“这是哪儿来的呀?”
梁鹤庭目光发飘,缄默几瞬之后,终于涩声告诉她:“这是先前,北尊使人送来的,他说时机一到,我自然会知道这是谁的东西……”
北尊!
乔翎听得愕然:“北尊?”
她脑海中最先浮现出来的,就是那位据说扶立了四代帝王的北尊,但是算算时代,想必并不是如今的这位?
再循着这条思路一想,她倏然间明白了方才那电光火石之间,梁鹤庭心头究竟涌现出多少的惊涛骇浪。
北尊知道她是谁,知道她在哪儿,也知道她想做什么吗?
乔翎若有所思:“这位北尊,是不是很擅长术数?”
梁鹤庭取了桌上的那顶冠帽来替她戴上,同时颔首道:“不错。”
……
夜色正深。
一抹浓紫倏然间浮现在空气当中,几瞬之后,又如同雾气一般,流动到了另一条街道上。
乔翎辞别了梁鹤庭,预备着先往中朝去探探动静。
她实在是很不放心,如若皇长子落到了中朝手里,叫皇帝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
那可真是全完了!
祖相公等人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
乔翎回忆着自己脑海中的那张地图,过了当前这条道路,再进西街……
就在此时,她怀里边忽然间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紧接着就是绵长的一声猫叫。
“喵~”
乔翎楞了一下,不可置信地从怀里取出来先前梁鹤庭用花蝴蝶的那一撮毛、一滴血做法而成的那根猫猫胡子来。
那根长而弯曲的猫猫胡子好像活过来了似的,抖动几下,忽的浮现出一团莹光。
紧接着化为一只半透明的小猫,跃到地上,坚定地朝着某个方向飞奔而去!
乔翎见状又惊又喜!
惊的是这法子实在玄妙,喜的是竟然阴差阳错地在此寻到了猫猫大王的踪迹!
她一路追寻过去,终于来到了一座府邸门前。
那只半透明的小猫停也不停,直接跳墙进去,穿过窗户,往里间去了。
乔翎紧随其后,借着夜色隐藏住身形,四下里转着眼睛打量一圈儿,心下微突。
这东西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的,门外也只有零星两三个人守着,到了里边再瞧,却是岗哨众多,俨然是外松内紧,别有洞天。
那小猫能钻窗户进去,乔翎却不成。
好在她会撬锁,悄悄将锁头扒开,一闪身,进了内室。
才刚站定,就听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不像是人,倒像是……
乔翎定睛去瞧,便见一只玳瑁猫火急火燎地冲出来了。
她循着它奔出来的方向去急走了数步,就见火光已经涌现出来了。
正想着去看个究竟,四下里忽的击锣之声大盛:“走水了!”
“快来人啊,走水了!”
乔翎略微错了下神,再一扭头,就见一只健壮漂亮的狸花猫已经势如疾风一般从里头暗室里冲出来了。
来的是谁?
当然是我们的猫猫大王了!
猫猫大王才刚出来,就见房里立着一位紫衣学士,起初一惊——它以为这个紫人跟底下那只老鼠是一伙儿的!
哪知道就在下一秒,那人身上将头上冠帽的黑纱掀起,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大王,是我!”
猫猫大王又惊又喜:“喵!”
一人一猫汇合到一起,猫猫大王急急忙忙地把底下的事情说给她听:“里边有只好大的老鼠,都快成精了!”
又说:“还关了很多动物供它吃嚼,还有被吃得只剩下脑袋的婴儿!”
乔翎心下一凛,眸底寒光乍现。
外边的呼喊声愈发急切,锣声愈发紧密,脚步声如同鼓点,迅速向这边儿逼近。
猫猫大王问她:“怎么办,要走吗?”
“走?”
乔翎冷笑一声,取出断山剑来,徐徐拔剑出鞘:“能让我退走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
寒冬时节,月亮仿佛也蒙着一层冷霜,森森地照在屋脊上,如同落了一片雪。
宅院里的扈从知道今夜出了变故,匆忙打了水来灭火,又要戒备着可能被吸引来的差役和巡夜的金吾卫。
不多时,又有人慌里慌张地来报:“鼠王死了!”
还有人惊怒交加:“这是怎么回事?叫我如何跟上峰交待!”
户部侍郎林野亭立在廊下,只觉得心脏一突一突地跳,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不祥之感。
恰在此时,身后的心腹忽的扯了扯他的衣袖,颤声道:“大人,您看……”
林野亭起初不明所以,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心头登时就是一个“咯噔”,紧接着汗毛倒竖!
屋脊最高处不知何时来了一人,那紫袍在月色下被照得熠熠生辉。
寒风吹动,那冠帽上的黑纱宛如死亡的旗帜,静静地在这夜色当中招展着。
是中朝学士!
林野亭不假思索,扭头便待离去,下一刻,忽觉身后寒光闪过,剑气四溢,这漫天清辉仿佛都被斩断了一个瞬间!
再回过神来,这府邸周遭已然多了四道剑气垦劈而出的沟壑,如同天罗地网,将整个府邸围困。
与此同时,府内所有人都听见了那中朝学士平淡又难掩杀机的声音。
“若有敢趁乱离府者,杀无赦!”
……
就在乔翎拔剑出鞘的同时,相隔千里之外的一处祭坛上,被无极所供奉着的那把断山剑忽然间鸣颤起来。
天地之间,无法有两把断山剑共存。
戍守在此处的教徒见状,大惊失色,匆忙禀告上去:“断山剑显圣了!”
东都城里,乔翎察觉到了剑柄处传来的异动。
断山剑……在颤动。